第12頁 文 / 司徒紅
墓地裡突兀地掀起一陣冷風,墓前的燭火被吹滅了一盞。白欣急忙摀住莫惟烈的唇,「笨蛋!誓不能亂發的!」
莫惟烈拉下她的手,順勢將地摟進懷裡。「我知道,所以我才在他的墓前發誓。他這麼愛你,肯定一直在你身邊守護著你,如果我不夠好,配不上你,他絕對會立刻攆走我,不會讓我在你身邊賴這麼久。」
那是因為他像個牛皮糖似的,怎麼甩都甩不開!才不是因為程清湜愛她,程清湜很本就不愛她——白欣原本因為莫惟烈的話而笑了出來,隨即念頭一轉,淚水突然迸出眼眶,反而在他的懷裡啜泣起來,「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歐正淳高舉雙手,無奈地再次重申。
莫惟烈還是不相信,他聽說程清湜是白欣的大學學長,而歐正淳則是他的高中同學。
「白欣說你們認識十幾年了,怎麼可能對她和程清湜的事一點都不清楚?」
「我們是認識十幾年沒錯,但我又不是夾在他們之間的電燈泡,怎麼會知道他們的感情好到什麼程度?」歐正淳不太想搭理這個把他從辦公室硬拉出來的瘋警察,端起咖啡杯,十足優雅地啜飲著,任憑莫惟烈懊惱地爬梳著頭髮。
「好吧!那你總該知道程清湜是怎麼死的吧?」
「車禍。」
「詳細點。」
「骨盆碎裂,胸腔大量出血,不過真正致命的是頭部——」
「我是問他為什麼會出車禍!」歐正淳要是他的犯人,他鐵定會賞他一頓排頭吃。
莫惟烈惱得一張臉臭臭的,「白欣為什麼對他的死懷抱那麼大的歉意?」
「有嗎?我以為她對他只懷抱情意。」
「不只!」莫惟烈的臉色鐵青,嘴上再怎麼不在意,心底還是難過白欣愛的是一縷魂魄,而不是他。「她認為程清湜恨她。」
「恨?為什麼?」歐正淳垂下眼瞼,掩住眼中的盎然興味。
「我要知道,還用得著問你嗎?」莫惟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歐正淳一笑,「白欣告訴你,清湜恨她?」
「我自己感覺的。」莫惟烈抓了抓頭髮,萬分苦惱地坦承,「她不願意和我談他——」
「和你談是怪了點,難道你希望白欣告訴你,她有多愛清湜?多想再見他一面?」
「這些是她對你說的?」莫惟烈突然覺得心頭好酸。
「不是,」歐正淳搖頭,「她也不願意對我提起清湜。事實上清湜過世快十年了,她主動談起他的次數寥寥可數。但是我可不認為清湜會恨她,他生前對白欣可以說是好到連男人看了都會嫉妒。」
「你該不會是暗戀他吧?」莫惟烈冷冷地嘲諷道,存心報復歐正淳故意撩撥他吃醋的說辭。
歐正淳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抱歉,讓你失望了。他不是我的style!再說,他和白欣就像天生注定要在一起似的,任何人看到他們倆站在一塊,都不會懷疑他們是一對!
要不是那場車禍,他們今天絕對是杏林最令人稱羨的夫妻。」「喔。」莫惟烈呼了一聲,心頭滿滿的酸氣已經溢出了喉嚨。他也明白和個死人爭吃飛醋,實在不是件道德的事,但他就是忍不住。
「不逗你了啦!」歐正淳突然臉色一整,無比認真地說道,「我只問你一句,你有多愛白欣?」
有多愛?
這該怎麼回答?
愛無法用尺度量,不能以重量計算,和山相比嫌太虛幻,和海相較嫌太狂妄。他有多愛白欣?莫惟烈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歐正淳見他答不出來,不禁搖了搖頭,「你要追上白欣,難!」
他當然知道不容易,但是他又不是來找他談這個問題的。
莫惟烈虎目圓睜,很不高興歐正淳扯開了話題,還猛踹他心頭痛處。「我是問你白欣和程清湜的事,不是問我和她之間的事。」
歐正淳不理他,自顧自地說道:「你啊,心思不夠纖細,說話又粗聲粗氣的,不懂得拐彎抹角。白欣那副心腸百轉千回的,連對清湜都說不出自己的心情了,想要她對你吐實,恐怕是比登天還難。」
被轉移了注意力的莫惟烈決定「不恥下問」,「那怎麼辦?」
「等她相信你啊!你既然不會說,就只有等她從你的行動中感覺出你的真心啦!當然,前提是你對她有真心。」
「我對白欣當然是真心的。」莫惟烈實在覺得歐正淳的語氣充滿侮辱。
歐正淳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身子微微前傾,神秘兮兮地,「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可以洩漏出去。」
「嗯。」莫惟烈下意識地也將身子前傾。
「其實——」歐正淳壓低了音量,「清湜過世前,他們倆正準備分手。」
「真的?」莫惟烈驚訝莫名,「白欣告訴你的?」
「清湜告訴我的。他托夢給我。」
「喔,」莫惟烈點點頭,「他托夢……你玩我啊!」他的音調拔高,突然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歐正淳悠哉游哉地將身子靠回椅背上,但笑不語。
莫惟烈看著他,心火慢慢消褪下來,忽然覺得有些毛毛的。
這種靈異事件,科學是無法證明它的存在,但也無法證實它不存在,萬一程清湜真的托過夢給歐正淳……「他真的托夢給你?」莫惟烈問得有些不甘願。
「最近一次是我認識你的前一天晚上,他說他要看著白欣得到幸福。」
「我會讓她幸福的。」莫惟烈很嚴肅地保證。
歐正淳也很嚴肅地點頭,「我相信你。不過——」他笑,「你真的相信我說的?」
他在開玩笑?!
莫惟烈發覺自己竟然荒唐地把他的玩笑當了真!怒火重新燃起,他實在沒法子原諒自己沒事找事跑來讓個GAY當白癡耍。
「我走了!」他怒氣沖沖地離席,忽然又回過身來拿走帳單。
歐正淳也不攔他,微笑地目送他付了帳,離開咖啡廳,然後才端起咖啡杯,喃喃地低語:「他還不錯。你可以安息了,清湜。」
窗外,從行道樹上飄落的枯葉被風捲起,掃向莫惟烈疾行的身影。
第七章
「你們兩個是存心氣死我嗎?」
大隊長暴怒的吼聲幾乎震得整個刑事局晃動起來,更遑論就站在他面前的莫惟烈和董安昌了。
莫惟烈拉了拉被震疼的耳朵,低聲下氣地,「隊長教訓得是。」
「你……你……你……」
大隊長氣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董安昌急忙倒了杯水給他。「請喝荼。」
大隊長接了過來,忽然又重重地將杯子放回桌面。「你們……你們……簡直要氣死我!我當初千叮嚀萬交代,洪仔他們先不要抓,等黑龍出來再一網打盡,結果你們全當作耳邊風!」
董安昌看了低垂著頭的莫惟烈一眼,心想換作他是莫惟烈,大概也會動手捉人吧!
原本那幾個徘徊在莫惟烈住家附近的通緝犯是該立刻抓起來,但是局裡的同仁發現他們幾個與黑龍牽扯頗深,於是警方改變主意,只對他們做嚴密的監視。沒料到某日白欣夜歸,通緝犯中竟有人刻意守在大廳,等候白欣一同進電梯,急得莫惟烈立刻從對面大樓奔至白欣的身邊。
而那幾人在見到莫惟烈時,朝他丟出一抹挑釁的笑,轉身走向樓梯。隔天,莫惟烈便動手抓人,他無法再忍受讓白欣暴露在危險之下。
身為他的難兄難弟,董安昌自然被牽連其中。
「其實放任他們在住宅區裡晃也太危險了。」董安昌嘗試著為大隊長消火,「要是等到黑龍駕臨,他們火力強大,怕會——」
「你曉得他們火力強大,為何不全捆回來?」大隊長指著他的鼻子罵,「今天搜到的槍枝只是黑龍軍火庫裡的九牛一毛而已。你們把這條線弄斷了,黑龍要上哪兒抓去?
還有,你們抓回來的洪仔是黑龍的小舅子,加上上回阿莫打破他的頭的舊帳,你們就等著他找你們麻煩好了!」
「我覺得洪仔他們守在我家附近,並不全為了找我麻煩。」莫惟烈擰眉沉吟著,「他這麼猖狂地想引起我們的關注,或許是為了牽制警力,省得我們妨礙到他檯面下正在進行的活動。」
「很有道理。那這個怎麼說?」
大隊長將牛皮紙袋擲到他面前,一幀照片順勢滑了出來,上頭正是白欣的倩影。
莫惟烈快手抄起,只見照片的背景是白欣工作的仁心醫院,被偷拍的白欣顯然毫無所覺,目光瞟向鏡頭的另一端,而她的胸口處則被畫了一個怵目驚心的紅色大叉。
「都是白欣的照片!他們想對她不利?」董安昌驚呼。
袋子裡滿滿都是白欣的照片。
有她開車、有她買東西、有她從醫院裡出來,甚至有她更衣的私密照片,全都是偷拍的。
童安昌的目光還未移離牛皮紙袋中的相片,已感覺身旁刮起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