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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沈童心

    「我在湖心亭賞月,遠遠看到三人互相追趕,於是來湊湊熱鬧。雲姑娘好。」夏侯靖遠哈哈一笑,倒不掩飾自己方才出手試探沈斷鴻武功,但他並沒有把驚訝表現出來。沈斷鴻的內力乍起乍收,霸氣得緊,他和白雲痕是師徒,可是她的武功卻輕巧活靈,顯然與沈斷鴻不是同一路的,這……好詭異的一對師徒。

    尤其是兩人之間有意無意露出的傾慕……

    白雲痕微微點了點頭,笑也不笑。

    「三位這麼晚了還比腿勁嗎,真好雅興。」夏侯靖遠笑道,對白雲痕的倨傲似乎不以為忤。「一塊兒到湖心亭賞月如何?」

    沈斷鴻對眼前三人厭惡已極,俊臉一沉,便拂袖而去。

    「鴻兒,你……不肯聽我說?」白雲痕叫他,沈斷鴻不肯搭理,握緊拳頭一徑的走。白雲痕傷心極了,跟著追去,走了幾步,聽見夏侯青陽也跟了來,回頭望他一眼。

    「你別再跟來了,我找到他就和他一起回棲雲谷,我們從此……從此……」兩不相見。

    夏侯青陽定定看著她消失在夜裡,一顆心像被丟進了湖裡,一沉到底。

    「看來你被拒絕了。」夏侯靖遠風涼笑道。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罷手?」夏侯青陽微慍。

    「我?」夏侯靖遠仍是笑。「你得不到芳心,卻來怪我,豈有這個道理。走吧,咱們一起到湖心亭賞月去。」

    「你也好雅興。」夏侯青陽反諷道。

    夏侯靖遠朗聲笑了。

    「兩個大男人當然沒這雅興,菲如和紫檀都在,還有你的解語花鳴玉也來了。」

    夏侯青陽朝亭子望去,果然見亭裡有三名女子,亭邊還有一艘小船。

    「走吧,你不會連這一點距離也躍不過來吧。」夏侯靖遠語畢,提氣往湖心躍去,手法就和青陽一樣。

    夏侯青陽滿心氣悶沒處宣洩,發足在湖上奔跑,一下子趕上夏侯靖遠,比他更快一步抵湖心亭。他這一手引來段菲如和鳴玉的歡呼。

    「好輕功。」夏侯靖遠笑道,在石椅上坐下。石桌上備了一些酒菜,仍未動過,顯然夏侯靖遠剛到就遇上沈斷鴻三人的追逐。

    「多謝!」夏侯青陽道,也在石椅上落坐,鳴玉過來站在他身邊。

    「真可惜我們是兄弟。」夏侯靖遠為他斟了一杯酒,笑道:「否則我還真想和你打上一架。」

    「希望不會有那麼一天。」夏侯青陽淡然說道。他兄弟二人向來不對盤,後來夏侯貫天又把青陽送到一位隱居鄉里的老和尚那裡練功,夏侯青陽本性純樸,又受到老和尚的影響,自此更是淡泊和氣。

    紫檀笑道:「老爺子要是知道你們倆打起來了,不氣炸才怪。」

    段菲如嘻嘻笑道:「打一架有什麼!你們倆挑個日子擺擂台,我找人來下注,擂台最好擺在西湖之上。」說罷自己拍拍手,又向紫檀、鳴玉問道:「你們倆賭誰贏?」

    鳴玉笑道:「我們倆當然是各為其主嘍,不過啊,最好是打成了平手,叫莊家通賠。」

    夏侯靖遠笑道:「好個伶利的丫頭,難怪青陽誇你,趕明兒叫他把你收到房裡。」

    鳴玉臉上一紅。

    夏侯青陽板著臉打斷他的話,道:「二哥還沒喝就醉了,渾說什麼!」

    「青陽表哥整個心裡都是那個白雲痕,沒空兒再放得下誰了,就可惜,雲跟著大鳥飛走了。」段菲如笑道,提到沈斷鴻,她滿臉都是傾慕神色。「啊!斷鴻,斷鴻……好孤獨的名字,好俊美的大鳥,連夏侯家最俊美的靖遠表哥也比不上他……就可惜,他的心裡也放不下誰了。」

    「小丫頭,那隻大鳥的命早晚是你靖遠表哥的,勸你早早死了這條心。」夏侯靖遠笑道。

    夏侯青陽聽見這話,不悅的站起來,背向夏侯靖遠,望著湖水。

    段菲如嬌嗔道:

    「靖遠表哥,那沈斷鴻也沒做什麼啊,屠龍幾個的確該死,死一百次也該!你這麼為難他,一點道理也沒有。」

    夏侯靖遠並不回答段菲如,他起來和青陽並肩站著,悠悠說道:

    「湖水真美。」

    夏侯青陽仍是望著湖面,說道:「傷害沈斷鴻,就等於傷害了雲兒……」

    「傷害了雲姑娘,也會傷害到我們之間的感情?」

    「如果我說會,你會停手嗎?」

    夏侯靖遠微微一笑,不再答話,夏侯青陽也不再問什麼。

    西湖之上,靜月映流水,鳴玉和紫檀互望一眼,似乎也都感覺到這兩個主子心裡各自有不同的打算。

    ***

    白雲痕沒有找到沈斷鴻,她留在客棧等他回來,連一步也不肯離開。然而一等數日,依舊沒有沈斷鴻的蹤影。

    她想出去尋他,但一點兒也不知道他可能的去向。青陽她是決計不能再見的,那麼還有誰能為茫然的她拿點主意?其實她不只覺得茫然,這幾天她越等越發焦躁不安,甚至感到不祥,隱隱覺得鴻兒永遠也不肯回來了。

    月光闌珊照在房裡,新愁舊恨一下子全都湧上來,一個人獨處異鄉,她只難過得想哭。

    忽然,她聽到有人輕巧落在屋頂的聲音。

    她心一凜,機伶的吹熄臘燭,輕身奔出。

    在街心聽到身後的人追趕而來,白雲痕提氣飛奔。身後那人腳步好快,轉眼只距十步之遠,如此不遠不近的跟著,一直到了城外樹林,白雲痕縱身躍起,身後那人也跟著躍起,白雲痕凌空翻身,隨即提氣發掌。這一下來得出其不意,身後的人只得出掌相抗,白雲痕此時定睛一看,果然就是黑衣人,他臉蒙黑巾,目透精光。

    四掌相對,白雲痕只覺對方勁力暴起,將她震得退了數步,胸口發疼。

    黑衣人不等她運氣調息,刷的一聲,背上長劍出鞘,一道道寒涼劍氣削面而來,攻勢竟比前夜更為犀利。

    白雲痕不肯正面接招,在林子裡飛上竄下。黑衣人攻勢迅捷綿密,輕功也甚了得,不管白雲痕如何閃避,總是被他的劍氣籠罩。

    如此快打快閃過了二十多招,白雲痕袖間花綾出手,軟布透勁,打中黑衣人云門穴,花綾有如游龍一般,再次騰起,直打黑衣人面門,黑衣人挺劍相格,花綾繫住長劍,當下內力對內力,登的一聲,長劍折斷,白雲痕的花綾也裂成碎片。

    黑衣人冷哼一聲,丟下斷劍,雙掌齊發,白雲痕只得運勁接掌。黑衣人掌勁極沉,攻勢更快,對了三、四十招,白雲痕已是氣息粗喘、汗滴如泉,此時黑衣人勁力忽然減弱,運掌也較徐緩,這令白雲痕莫名其妙的想起在棲雲谷練功的情形——

    在谷裡,她和鴻兒就是這樣套招的——緩慢、不運勁,有時甚至是在嘻笑當中練功,鴻兒總是沒個正經,胡打一氣。

    她不可置信的望著黑衣人,黑衣人不肯讓她端詳,發勁猛攻。白雲痕又驚又亂,招架略無章法,黑衣人有機會取她性命,但卻又遲疑下來。

    他不是殺手,殺手不會這麼優柔!

    兩人不知道對了多少招,白雲痕幾乎耗盡了真氣,黑衣人的遲疑讓白雲痕更加驚慌,她望著黑衣人蒙著黑布的臉上露出的一雙眼睛,慢慢明白黑衣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她咬牙提起最後一點內力,突發奇襲,直拍黑衣人前心大穴,黑衣人變招奇快,反手也是一掌,白雲痕被震出丈餘,跌在地上,哇的一口吐出了鮮血。

    黑衣人疾奔過來,站在她面前垂手而立,雙拳緊握,止住想查看她傷勢的衝動。

    「是你,對不對?」白雲痕認出他來了。

    黑衣人無言。

    白雲痕仰頭望著他,他眼睛澀澀閃著光,其中有熟悉的溫情、陌生的憎恨,還有狂風驟雨般的矛盾愛戀。

    「我……早該知道……你恨透了我的……動手吧,我願意……死在你手上……」她願意死在他手上,但也知道他並不忍心下殺手,所以才引他出掌。

    其實他不必再動手,白雲痕耗盡真氣,這一掌更傷及臟腑,怕已是撐不過一時半刻。

    黑衣人仍是無言,一雙緊握的拳頭悄悄發著抖。他靜立了一會兒,白雲痕在他轉身的同時叫住他:

    「你……不讓我……看看你?」

    他的腳下在一陣沉默的掙扎之後,還是轉向了白雲痕。他終究不捨,是不是?

    忽然,他單腳跪地,一隻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扶著胸口。

    「你……怎麼了?」白雲痕在心急之際,恍然明白他中了毒。她一心想除掉黑衣人,以免他威脅到沈斷鴻,於是趁著兩人追逐時,將毒藥化在手心。第一次對掌時,她已運氣將毒推進他掌裡,方才一陣激戰,氣血速行,這會兒只怕毒已攻心。

    「我……」白雲痕從腰間摸出一隻小瓶。她很想走過去,把解藥拿給他,但是她根本站不起來。聽得一聲痛苦的低吟,白雲痕心如刀割,她費力的想爬過去,但是她已經看不見了,她甚至沒發現自己也已氣若游絲,無力動彈一下,恍恍惚惚的以為自己正朝著他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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