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深雪
本來和我淺雲不應有任何關連。
我很想哭。覺得很失敗,覺得自卑。
後來我搬回我的影樓居住,表面上我和淺雲依然要好,但我已不敢盡情享受這段感情。
太好的東西都似假像,而且這一切本就是假。
未幾,有人告訴我,淺雲的前度建築師男友回到了香港。我知道這個男人,他高大英俊,真正的年輕有為,淺雲曾經深愛他。當淺雲告訴我,她會和那建築師見面時,我就在心中暗暗笑起來,我忽然很渴望、很渴望,淺雲離開我。
我開始相信情侶要匹配才有幸福。
我不知道他們見面的結果,但大概,淺雲還是把心繫在我之上。她依舊非常溫柔甜蜜癡纏。她依然只愛我一個。
我問她:「建築師有什麼不好?」
然後她便說,頗有點理所當然:「他很好,沒有什麼不好,只是,我不再愛他,我愛你。」
我抽了一口冷氣,我知道還未使用WhiteMask前,淺雲正與他熱戀。
在某一天,我與那名年輕有為的人士終於碰面,我為了的一個訪問拍人像照。而我終於知道,一個真正有魅力的男人的氣魄。
真正的英俊瀟灑,高大黝黑有型,望著你笑時眼睛也會笑,舉止自信,有禮自然。
他看到我步進他的辦公室,站起來與我握手。那右手,溫暖有力剛毅。
他對我說:「一早聽說過你的大名,淺雲時常提起你。」
我自慚形穢,猶幸還懂得回答:「我也常聽淺雲提起你。」
然後他望了望我,眼定定地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雄渾有力。總之,簡單來說,我覺得他很man。
我想,我對他一點恨意也沒有,只覺得,淺雲要我不要他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晚上衝曬照片時淺雲也在,只見她邊看他的底片邊搖頭。我問她幹嗎如此反應,她說:「Roger肥了,真醜怪。」
我蹙蹙眉。「我覺得他很有型。」
她從我身後環抱,輕咬我耳珠:「但我還是喜歡你多些。」
我垂下頭,看著浮沉在藥水中那優美而具氣勢的側面,我決定,不會再相信淺雲充滿愛的說話。
全都是假,全都是幻覺。我開始疏遠深愛的淺雲。
不聽她電話,不見她面,不辭而別。
我飛到倫敦,拍我的攝影集。
天天對著大眼長腿的十八歲美女,個個伸腿露胸露臂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我拿著相機,心想我的一生是否完了,我知道我快將失去對我最重要的人。
忽然,我對世上一切都沒有憧憬,從前看到一隻小貓也會感動,現成對著美女如雲,飛近身的機會和金錢,也不懂如何反應。
每天只吃三杯yoghurt和一磅麥包維生。我在我的乳頭穿了十字架環。每晚在disco跳跳跳。每天只睡四小時。
在三個月後回到香港之時,無人再認得我。
而我的朋友說,淺雲與她的建築師走回一起。「但淺雲很瘦很瘦,整塊面陷了下去,只剩皮包骨。」他這樣告訴我。
但她很快便能長胖了,只要也忘記我,只要WhiteMask放過她。我癱瘓在沙發中,軟弱無力。
淺雲不時與Roger出席各大小宴會,報紙雜誌常有他們的麗影,而那些記者編輯,似乎對他們這一對非常捧場,永遠有贊無彈,與我和她熱戀時那狀況,大家投以白眼紅眼之下相比,直差天共地。
我慶幸,做對了。又過了三個月,在我生活稍微正常之時,我回到上環那香薰治療師的地址,登門拜訪。
這眼大膚黑的印巴籍人士,介乎認識與不認識之間,朝我笑笑然後盤膝打坐。
我巡視四壁一周後,坐到他面前,嗅著他燃燒的橄欖味香氣,只覺身體一陣的輕。
鬆弛了下來,我對他說:「我用了你給我的WhiteMask。」
他瞪起眼張圓了口成為一個O字型,以示知道了。
「但我停用了。」我又說。
他瞇起眼嘟嘟嘴,以示很可惜之類。
我再說:「不想她被得氣迷惑而愛上我。」
他忽然皺起了眉。
「她差不多是一吸下香氣便立刻愛上我。」我說。他再皺眉。
「我不想要虛假的東西。」我說。
他再度瞪大了眼,這樣問了一句:「你剛才說是WhiteMask?」
「對呀,一年前你給我的香薰,你說用來醫治單戀。」
驀地,他反反白眼,用手大力拍額,站起來團團轉。
「什麼事?」我也站了起來。
「我又開錯藥方!WhiteMask不是為戀愛而設,它只是一種令人坦白的香薰。」
剎那間,天旋地轉。
--那麼,淺雲是真心愛我的了!
那印巴籍人士還在自言自語:「吸了太多女人的香累事,真累事……」
我掩面,我雙手把她送予別人。
我只好抓住印巴籍人士,問他:「我現在真的需要一種令人一見傾心的香薰!」
他卻扁下嘴,無奈地搖搖頭,他指指東指指西。「我有勇氣香薰、毅力香薰、輕鬆香薰、積極香薰、溫柔香薰,但就是沒有令人無端端墮入愛河的。」
「你上次又說有!」我光火了。
「都說是我吸了太多女人香所致。」他駁我嘴。
然後他遞給我一個小泥瓶,對我說:「給你這瓶吧,它叫Arrow,是勇往直前,屢敗屢戰之意。」
我拉開泥瓶上的小木塞,嗅到強烈燃燒的火爆氣。
就在此刻,我充滿戰意,決定重新把淺雲搶回來。
雖然沒有十成把握,但我很快樂很快樂,從沒想過,淺雲曾真心地愛過我。
魔術師
已經到了叫你去死,不死不得的地步。他從沒有對她好過,縱使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很難想像這是一個二十歲的男孩子對待對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的故事。
男是繼生,女是??。他們從前是中學同學,繼生正在讀大專,已出來工作,是首飾設計學徒。
他們在兩年前認識,那時候大家讀中六,約會、去街,之後拍拖,正正常常平平凡凡,沒有什麼不妥當。
就是後來,關係變質了,他霸佔了她的生命。
由一枝唇膏開始,他不喜歡她塗唇膏,最初告訴她他不希望她塗得紅紅的,於是??買了枝淺粉橙色的,了事作罷。
然後一天,她發覺她的新唇膏不見了。
就在??再買一枝替換時,繼生忍不住光火了,一手奪去??的新唇膏,說了句:「舊的剛掉去,幹嗎又塗新的!」說:「你怎知我掉了唇膏--啊,原來是你!」
繼生沒理她,隨手把唇膏拋到廢紙箱。
那時候兩人剛拍拖不久,依然有一般女子對待新相識男友的嬌縱,她紅了眼尖叫:「分手分手分手!」
繼生說:「就為這樣的事與我分手?」
不忿:「你要尊重我,怎可以擅取我的東西!」
而繼生這樣回答:「好,我們分手,我不要像你這樣的女朋友。」然後頭也不回。
愕然,怎麼了,個多月來兩人親親密密的,忽然為了一枝唇膏分手。隱約地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大男人。
翌日繼生撥電話給??,她哭哭啼啼在電話裡頭訴說不滿,但繼生有否聽進耳裡,總之不了了之又過一天。
後來,繼唇膏事件後,繼生命令??轉工,理由是不喜歡她上司望著她的眼神。
反駁:「林先生好好人,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繼生只是說:「好,不轉便分手。」
憤怒了。「做首飾學徒不可以轉來轉去,請你為我的前途想想!」繼生是一貫的冷靜,沒動半分神色,對??說:「你說,你要事業還是要我。」
從沒想過這問題,她不明白為什麼硬要選一樣。「無理取鬧。」她那時候說,然後轉身就走。
一走,繼生沒再找這她,一直到第二十天?發覺,她只有聽聽話話這條路。
她真的很愛他,當然,首要條件是她要覺得他好,覺得他得一無二,接著,就是心甘命抵地給人欺侮。吃不下睡不好,天天在等他的電話天天在怕,他真的從此不理她,第二十五天,給他電話,說:「我轉工。」
「哈哈,」繼生乾笑兩聲。「今晚入長洲好不好?」
第四章
落下淚來,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的一句話,一個男人對她的稍微寬容可以令她快樂如此。
其後,便是完完全全由得他,他喜歡她穿什麼不穿什麼,說些什麼話見些什麼人打份什麼工,她通通順從了。
她自己也這樣想,你一點性格也沒有,比阿媽時代的女人還不如。
後來在繼生半迫半威脅下,當了幼稚園老師,的心開始醞釀反抗意識,理想是成為國際知名的首飾設計師,怎麼會變成替小孩子擦鼻涕的女人?
她開始想,如果繼生的一些條件沒變,只是在性格可以開明合理平衡些,他便是完美了,他可以叫她愛得更舒服。
一直想過離開那不合情理的男人,但??知道自己沒有用,每次這念頭掠過,五分鐘後例牌放棄。她不會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