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相思綠羅裙

第12頁 文 / 邵藍

    他轉過身,冷眼環視眼前——

    面無表情的女護衛、閉目養神的貴公子,究竟是誰?

    是誰擁有那道殺意的目光?

    第六章

    「妳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黎夜兒昏昏沉沉的腦袋在承受此氣勢十足的吼聲後,原先起身掬水的動作一怔,頭重腳輕的不適教她虛軟了身子——

    「小心!」管少陽眼明手快地接住她。

    「受了風寒還起來吹風淋雨,妳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猶記得綠羅裙兒幼時虛弱多病,沒想到長大後依然體虛,那日僅是稍稍淋了些雨,果然如他擔憂的一般——未癒的蛇傷加上淋了雨,隔天就老大不客氣地患了風寒。三日了,因為連綿不斷的細雨,大夫根本不出診,而他也只能冒雨去為她抓幾帖風寒藥方熬煮,可惜毫無成效。

    「躺了好些天,我悶得慌啊。」黎夜兒張開手,掬捧滿滿的甘霖。「雨下了好多天了,究竟什麼時候才停呢?」

    「別想太多,現在妳最需要的是充分的休息。」不過才短短幾日,懷中的人兒竟變得如此單薄。無暇去細思心底泛起的絲絲心疼情緒,他撫摸她的額際。「奇怪?都按時服了藥帖,為何餘熱就是退不了?」

    他的手心好涼、好舒服!

    「可能自小我就比較無法抵抗風寒的侵襲,又因這數月來奔波勞頓,身子才更虛弱。」她猜想。

    是嗎?再虛弱的身骨在幾帖珍藥奇材的治療下應多少有起色才是,為何病情多日來無進展?他暗忖。

    「可惜襲人不在,否則妳的病就不是個問題,她是聞名天下的名醫兼使毒高手。」管少陽腦中迴繞的全是疑問,並未多加注意她的問題及表情。

    「襲人姑娘果然是位才貌雙全的女子。」黎夜兒得承認,風襲人與生俱來的美麗與魅惑是所有女子渴求的。「美艷卻不驕矜,待人和善有禮,你喜歡她也是應該。」

    管少陽回過神——

    「妳怎知我喜歡襲人?」

    他承認了。這個答案讓夜兒心頭有點酸酸的感覺。

    「人生得一知心紅顏,就算失去所有也值得……」

    管少陽似乎嗅到某些特別的意味,微微的酸意正發酵,他終於正視眼前的人兒。

    很難想像,小時拉扯他衣袖的小娃兒,轉眼間已出落成了標緻的姑娘;歲月不留情地流逝,他早已非那幼小的心靈中開朗不懂世事的陽哥哥,歲月改變了他,也改變他記憶中的綠羅裙兒,他幾乎忽略了——

    綠羅裙兒長大了,遠遠地超越他記憶中的模樣。

    是否因為這樣,他來不及防備就讓她重新加入習慣自由的生命,慢慢地,他發現,自由仍在,卻多了牽掛。

    是的,牽掛來自於關懷,而他非常肯定,那種感覺,從未有過。

    「就某種關係而言,襲人是我最相信的人。」他微微一笑,很愉快地瞄到夜兒絞得發白的手指,默不作聲地端起藥汁,為她吹涼。

    「什麼關係?情人?」夜兒知道自已不該問,但就是衝動地說出口。「對不起,我太失禮了。」

    管少陽故作無謂地笑了笑。

    「妳好像很關心我說的話,為什麼?」

    「沒、沒有!我並沒有想探問的意思,請不要介意。」

    「來不及了,我非常非常好奇,為什麼妳那麼關心我和襲人,妳願意告訴我?」他放下手中的藥碗,高大的身體慢慢地靠近她,不問出答案誓不休。

    糟糕!她是不是在無意中表露了什麼?

    關心他與襲人?不也就是心中牽掛!而那牽掛的個中緣由只有自己知曉,怎能說與他人聽?

    尤其是他!

    「因為、因為——」黎夜兒吞吞吐吐,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咄咄逼人感到不知所措。

    隨著他愈來愈靠近的身體,鑽入她鼻間的是他獨特的氣息,眩暈的昏沉,教黎夜兒不知是因風寒或是其它?

    叩叩。

    正當黎夜兒就要棄械投降的同時,敲門聲很適時地響起。

    「是誰?!」管少陽火氣十足地問,這棟竹屋裡也只有四人,會這麼殺風景的——

    「是我,凌霄。」外頭的人客氣地問道:「在下已準備今日要離去,特地來向兩位辭行。」

    「凌大哥,請進。」夜兒幾乎要雙手膜拜感謝上天,派個好人來解救她的窘迫。

    相較於夜兒的如獲救星,管少陽的表現就內斂了些,明明恨得牙癢癢,可不請他進來又於禮不合。

    可惡!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方才就差那麼一點點就可以探知夜兒的真心話了,都是他!

    管少陽心不甘情不願地瞪著那不論何時都掛著笑的男子。

    「你倒真會挑時間哪!巧合得讓我幾乎以為你人就在屋外。」

    「管兄真愛說笑,憑管呈高超的武藝,怎會讓我有機可乘呢?」像是絲毫沒有感受到管少陽的敵意,凌霄自顧自地走近床邊。

    「黎公子身子還好嗎——」

    管少陽先一步隔開他探視的手。

    「那可不一定。人外有人,或許我只是幸運沒碰上存心想致我於死的高手罷了。還有,你問就問,別動手動腳。」

    凌霄拉扯唇邊笑意。

    「管兄忒謙了,普天之下想要你命的人,除非自已嫌命長,而我向來很珍惜我的命。」

    管少陽瞇起了眼,凌霄的話中另有含意,他的口氣似乎早已對自己的身份瞭若指掌。

    「你不似外表般無害。」

    兩個昂藏男子間的暗潮洶湧夜兒渾然未覺,她只是睜著大眼,眨呀眨的。

    「你們在聊些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她的疑惑打斷了兩人的冷眼相視。

    「沒事。我是說不速之客要離開,從今以後我們會愉快多了。」管少陽很快地恢復平時的悠然,吹涼一匙藥汁送至她唇邊。

    「管——義兄!」她終於聽出管非的口氣裡有濃濃的嘲諷。

    相處幾天,她可以感覺到他對凌霄似乎存在著難言的敵意,但就是不知兩人仇怨的緣由。

    「你怎麼——」話還沒說完,她嘴中就被倒進了藥汁。

    「妳身體尚未復原,別理閒雜人等,快喝!」管少陽知道她要說啥,連他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向來他就易與人交好,唯獨看到眼前這小子,整天在夜兒身旁晃來晃去就厭煩。

    尤其,他不知眼前的凌霄是何底細。

    說起來也真玄,在入竹屋見到凌霄的第一面,心裡就浮起不祥的預感。以他的直覺,凌霄的身家一定不凡,至少,並不如他外表所彰顯般斯文有禮。

    「看來,黎公子身子並不好。」凌霄這次並沒有伸出手做出僭越的舉動,只是挑了張竹椅落坐。

    管少陽見他並未有要離開的意思,居心一皺,卻沒有多說什麼。

    「我自幼體虛,這次的風寒多虧有義兄為我張羅,否則真不知如何是好……」夜兒不好意思地看看管少陽,幸虧有他。「對了,凌大哥的傷勢好些了嗎?」

    「外傷已癒,只剩內傷多調養即可,嗯……」凌霄沉吟了下,似乎在斟酌什麼。

    「都是朋友了,凌大哥有話請說。」夜兒主動打破沉默。

    凌霄點了點頭,緩慢道出心底的想法:「我看管兄每日為你尋藥奔波也辛苦,看看現在雨勢已小了些,你們二人何不隨我回舍下,至少在城中也較方便延請大夫治療不是嗎?」

    「這……」黎夜兒遲疑。

    她心裡十分明白這是一個好主意,這一病怕是真的病太久,早一些將身體養好,也可早一日動身去尋找陽哥哥。

    但,夜兒又惴惴不安地想:他們兩個不對盤也非一天兩天的事了,若是她接受凌霄的好意前去凌府,那麼管非呢?他會與她一同去嗎?

    不知不覺中已習慣他的陪伴,她實在無法想像若是沒有他該怎麼辦。

    「我覺得這樣太麻煩凌大哥了……」

    還是婉謝吧!夜兒看向管少陽,他垂首深思的模樣讓她弄不清他對此建議是喜或怒?

    「沒的事,我也感謝黎公子對身受重傷的我伸出援手,你的藥粉相當有效,所以,就當是我報答你的一番心意。」凌霄見黎夜兒仍遲疑不決,無奈地攤手道:「或者,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身份。罷了,今日不情之請就當輕風一陣了無痕,在下就此告別——」

    「等、等一下。」夜兒喚住他,面對如此誠懇的請求不知該如何說明,只覺若管非不願去,那麼她也不想獨行前往。「我並未有看不起凌大哥之意,只是……只是……」

    「夜兒只是不好意思。」管少陽接下她的話。「夜兒,凌兄如此盛情邀請,我們怎能辜負他的一番『好意』是不?」

    啊?他的意思是?

    黎夜兒杏眼圓睜,對管非突如其來的回答感到驚訝。

    他,不是很討厭凌大哥?為何……

    管少陽看出她的疑惑,微微一笑,寵愛地拍拍她的臉頰。

    「為了妳的身子,我可以委屈一下。」

    黎夜兒聞言,眼眶微微地紅了。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話,他卻將它說得如此慎重,害她有一些些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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