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桑洛

    這些年來，他時時刻刻這樣警惕自己。

    「真快，轉眼又到了聖誕節。」他啜飲一口熱可可滋潤乾澀的喉嚨，窗外的街道上的店家開始佈置店面，濃厚的節慶氣氛更加重了他心中的苦。

    別人的聖誕節是他的哀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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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點四十分了，言紫蘿從六點三十分就頻頻看表。

    她在六點十五分就踏進尋夢谷，她訂了六點半的位子，因為今天是聖誕夜的關係，六點半不到店裡就坐了七成的客人，每桌都是雙雙對對的情侶，只有她是一個人。

    她不停地拿起水喝水以掩飾不安緊張。

    她是不是太衝動了?萬一莊世康早有別的計劃，那麼她……只好一個人享用耶誕大餐了。

    時間又過了五分鐘，唉!她果然是太衝動了……

    「對不起，我遲到了。」

    一個人影在她面前的位子坐下。

    她心喜地抬起頭，喜悅的笑臉在看到對面的人之後垮下了。

    「怎麼是你?」為什麼會是歐陽?

    歐陽沒有先回答她，他先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剛才他才從莊世康的前前前前女友住處趕來，那女人揚言非見到莊世康一面，不然她就死給莊世康看，歐陽勸了她好久才從她手中搶下水果刀，但倒楣的是，他的手背也被劃上一小道傷口，為了趕赴言紫蘿的約會，他只有先在藥房買藥擦一擦便趕來。

    「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坦白。」

    「什麼事?難道他又出差了嗎?」她心一沉。

    歐陽想了想決定勇敢告訴她真話，也準備面對她可能曾做出的任問反應。

    「沒有。我想告訴你的是，上次副總送給你的玫瑰花其實是我搞錯了，他並不是要送玫瑰花給你，也沒有約你去聽音樂會。」歐陽小心地看著言紫蘿的表情。

    她聽到歐陽說的話了，每個字串連起來她都聽懂了；她聽懂了，但心裡一點都不懂。

    「再說清楚一點好嗎?」言紫蘿的眼神逐漸變得呆滯。

    「我的意思是說，其實莊副總並沒有追求你的意思，整件事都是我的疏忽。」歐陽一鼓作氣地說完。

    他說得可簡單，他的疏忽把她變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然後又把她變成天底下最可憐的女人。

    「你太過份了!你的疏忽把我推上雲端又把我推下地獄！」言紫蘿激動起來。

    「你冷靜一點。」歐陽連聲安撫，也許她會砸店也說不定。

    「你要我怎麼冷靜?你的疏忽要我來承擔後果!」她咬牙，她想哭，但努力了半天也哭不出來，她本來就不是個淚腺發達的人。

    「我願意賠償你的損失。」他低聲地說。

    「賠償!你要怎麼賠償我的損失?我沒斷手斷腳，物質上的賠償彌補得了我內心的創傷嗎?你知道我因為那東花高興了多久嗎?你知道我終於可以好好談場戀愛的感覺嗎?」她吼，飆高的音量引來其他人的側目，連要過來送餐前酒的服務生都定在五步之外不敢靠近。「還有你前幾次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把我當個白癡耍?」

    「這是我的錯，我曾不止一次跟你暗示過，我以為莊副總如果沒有跟你進一步交往，你就會知難而退死心，但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這麼死心眼一直等著莊副總。」她的死心眼跟周佳如有得比。

    如果沒有那束玫瑰花，她想她會死心再另找別的目標，但他的疏忽讓她誤以為莊世康對她有好感，她才把感情投下去的。

    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錯!

    「你心裡認為我厚臉皮吧?對一個不喜歡我的男人拚命釋出好感，你讓我鬧了一個大笑話……」言紫蘿的拳頭在桌子底下緊緊交握，她怕她會失控掀桌。

    「我……該怎樣才能讓你消氣?」

    「我要回家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言紫蘿起身。

    「等等!」他不能讓她這樣離開，會出事的。「你我讓你丟臉，那麼換我來丟臉吧！」

    言紫蘿吃驚地看著歐陽當著無數客人面前推開椅子在她面前緩緩跪下。

    「喂!你不要這樣。」

    「我對你造成的傷害就由我來補償。」歐陽一點也不管其他人異樣的眼光。

    在聖誕夜，在高朋滿座的餐廳，一個男人對著一個女人下跪，兩個當事人都明白他們之間的爭執無關情愛，但看熱鬧的旁人可不知道啊!他們只當這對情侶在聖誕夜吵架鬥嘴，通常在這種特別節日吵假的情侶最後都會以喜劇收場，也許還會來上一段感人肺腑的告白宣言。

    言紫蘿向來以為自己不算是臉皮薄的人，但歐陽這樣一跪，她瞄到不少人掩嘴偷笑等看好戲的樣子，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對不起，我來晚了。」

    一個聲音闖進他們之間尷尬的沉默。

    「莊世康!」言紫蘿欣喜地叫。

    「副總?」歐陽皺眉。副總不是跟沈映柔約會去了，現在他又跑來幹什麼?

    言紫蘿可沒有想得仔細，她看到夢中情人出現魂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剛才強烈的失落感全都不見了，哪有空想為什麼莊世康會出現!

    「歐陽，你可以起來了，接下來的時間就由我跟言……介意我喊你紫蘿嗎?」莊世康蕭灑地笑了笑。

    「言紫蘿的心跳忽然加快，整張臉因為興奮而脹紅，尤其她看到不少女性客人在看到莊世康眼發出的閃亮光芒，她笑得更開心了。

    莊世康的確能夠滿足她的潛在虛榮心。

    「隨便你喊我什麼……」瞥見臉色不怎麼好看的歐陽，言紫蘿想起方才歐陽說的話了。「你怎麼會來?上次的玫瑰花不是送錯人了……」歐陽說的，莊世康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

    莊世康笑著，極有魅力地對她眨眨眼。「我回去想了一下，既然紫蘿對我這麼有心，我怎能拒絕你的邀約?所以我還是來了。至於上回的事，歐特助應該跟你解釋過了，我們何不妨把它當成個美麗的錯誤。你送我圍巾，這份小禮物就當成我送你的聖誕禮物吧!」

    言紫蘿收下那份禮物又驚又喜地說道：「這麼珍貴的手鏈真的要送給我?」

    「只是份小禮物。來，我替你戴上。」

    歐陽認得莊世康替言紫蘿戴上的手鏈，那是前些天他陪莊世康去最愛珠寶行選的禮物，而這份禮物原本是要送給沈映柔的。

    他知道事情原委，可是言紫蘿並不知道啊!她笑得那樣甜，面對他時的跋扈在面對莊世康時變成了嬌羞可人。

    他只能說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尋夢谷裡悠揚的小提琴聲再度響起，這個意外的波折也有了完美結局，他反而成了不相干的路人甲，歐陽不必別人暗示，他靜靜地離開尋夢谷。

    第五章

    尋夢谷外面有一座小小的噴水池，歐陽離開尋夢谷後並未離去，他坐在噴水池前的階梯上接了一通電話。

    電話是莊世康打來的。他告訴歐陽，因為沈映柔臨時跟他取消約會，他正愁沒有地方去才想到言紫蘿，於是他才匆匆趕來。

    言紫蘿如果知道她被當成備胎，她會怎麼做?

    大吵大鬧，還是狠狠甩莊世康一耳光?

    歐陽想這些事都不可能發生，瞧剛才言紫蘿看到莊世康一臉癡迷的模樣，她哪有可能對莊世康發脾氣。

    只要莊世康對她好一點，說些動人的甜言蜜語，他相信言紫蘿馬上就會舉白旗投降。

    她是如此地渴望愛情，既然有人對她釋出好感，就算粉身碎骨她也會不顧一切掏出真心。

    歐陽看見坐在窗邊的莊世康不知道跟盲紫蘿說了些什麼，她掩著嘴笑得挺開心的。

    莊世康來了，他也應該走了，但是他並不想動。他注意言紫蘿跟莊世康的互動，只要她笑了或做了什麼舉動，他的心也跟著被揪了起來。

    這種揪著揪著的感覺應該算是……關心吧?

    他關心言紫蘿。

    這個已經陷入情網、奮不顧身地往莊世康撲去的小笨蛾，她會被這把情火燒成什麼樣子?

    她又能佔住莊世康幾天的關愛?

    到莊世康要甩掉她的那一天，他該用什麼方式對她說明一切?

    他肯定從今晚開始會失眠好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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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沒有想到他的失眠維持七天。

    言紫蘿打破了莊世康歷任女友的紀錄，在十二月三十一日這天，歐陽奉命向言紫蘿提出分手宣言。

    這段戀情短暫得連他都感到意外，莊世康做這個決定的原因則是因為沈映柔回到他身邊了，說到底莊世康只是在與沈映柔冷戰期間找了言紫蘿來填補空虛。

    言紫蘿那個笨女孩還以為她是天底下最幸運的女孩呢!

    「對不起，我來晚了，因為我不知道該穿紅的好，還是紫的好；該穿短裙，還是長裙。我想以後有機會要跟你多多請教一番，畢竟你比較瞭解世康的喜好。」言紫蘿最後穿了咖啡色系的上衣跟及膝皮裙，外面罩著最新款的大衣。她的臉頰因為奔跑而泛起紅潮。「對了，你叫我出來是不是世康要你帶我去找他?你知道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通常情人都會在這一天守在一起倒數，然後迎接新的一年。」她還不知道她的戀情已經結束，還滿心以為今天會有什麼浪漫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