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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文 / 桑翎

    「我……」樊音喘著大氣,持槍的手微微顫抖了。

    「來啊!你放心,如果我死了,他們不會為難你的,會好好的把你送或台灣去的。」他溫柔的握緊她的手,穩穩的將槍指向心臟處,「來吧!打准一點,我不會躲的。」

    「你……你不要逼我,我已經受夠了……」樊音全身都發抖了,卻怎麼也無法射殺他。她的眸子蒙上淚霧,其中充滿著撕裂般的痛苦不安,讓鍾宇羿心痛如絞。

    「別那麼痛苦,只要扣下扳機,一切造成你痛苦的根源都將結束,來!」見她仍是不開槍,晶瑩的淚珠滑下她的臉龐,他搖了搖頭。

    「你忘了我對你作過的事嗎?你忘了我是如何污蔑你、冤枉你,讓你失去了我們的孩子;要不是我們捉你到這兒來,你媽媽不會瘋了,要不是我隱瞞你媽媽的消息,不讓你回去見她,她也不會自殺。」鍾宇羿聲音大了起來,怒吼著,「你不為他們報仇嗎?不為你的媽媽、寶寶報仇嗎?」

    「我……」樊音合了合眼,往事如排山倒海般的一幕幕在眼前轉過,一向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媽媽,還來不及出世就失去的寶寶,氣急敗壞指責自己的他,全都出現在眼前,巨大無比的悲痛向她猛然襲擊而來,她的臉刷四雪白了。

    「殺我啊!只要開槍!一切都將結束,快啊!」鍾宇羿強硬的搭上她扣住扳機的手指,試圖幫她開槍。

    「不要……」柯子翔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根本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宇羿是「置之死地不想生」了,他忙出聲制止,同時人已急撲上前。

    來不及了,震耳的槍聲響起,把現場的人都嚇呆了。

    「終於……結束了,音音……我愛你……」鍾宇羿虛弱的說完,向後倒去,血迅速的染紅他的胸口,同時自他的嘴裡大量湧出。

    「宇羿!」

    「少爺!」

    柯子翔和炫日急奔上前,跪倒在鍾宇羿身旁檢視他的傷口。樊音一臉茫然,才不由自主的踏前一步,耀月就攔住了她。

    「你走吧!我們答應過少爺不為難你的。」耀月眼眶泛紅,語氣嚴厲的說,「趁我們還有理智能遵守少爺的話之前,你最好馬上離開,否則……」

    樊音抬眼看耀月一眼,眼眸空空洞洞的,她毫無抗拒的任耀月將她推上飛機,一直到飛機升空,她仍是呆滯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總之等她知覺到時,她已經滿臉淚痕。心,緩緩開始抽痛,怎麼了?她的病不是已經醫好了嗎?怎麼這心痛比以往更甚?

    一波強過一波的絞痛侵蝕著她,樊音摀住臉,終是忍不住痛哭失聲……

    自麻醉的藥效中甦醒後,鍾宇羿張開眼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笑了。

    「醒了?怎麼因為自己大難不死而開心的笑嗎?」柯子翔身穿白袍,正在檢視著儀器上的數據,見鍾宇羿終於渡過危險期了,他也才鬆了口氣。

    鍾宇羿的笑益發明顯,隨即為痛楚蹙起眉頭。

    「很痛吧!就是有你這種白癡,人家不出手殺你,你自己倒去扣那該死的扳機,蠢蛋。」柯子翔一面罵一面調整點滴的流速。

    「我……昏迷多久了?」鍾宇羿開口,才察覺他的聲音粗嘎難辨,喉嚨內彷彿有把火在燒。

    「六天了,我沒敢讓蘭姨和姑丈知道,不然他們早就衝回來了。」柯子翔取來濕海綿沾濕他的唇,再取來吸管餵他喝了一點水。

    「音音……」鍾宇羿不放心的問,他們沒為難她吧!

    「走了,放心吧!不過你也真笨,那小妮子不殺你,表示對你還有情意,你幹麼自個兒送死?」柯子翔埋怨的說。

    「我欠她的。」鍾宇羿又笑了一下。

    柯子翔對鍾宇羿的笑,真是覺得刺眼,撇了撇唇,他嘟囔著說:「有什麼好笑的?你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你以為有我在這兒,絕不會讓你喪命嗎?別傻了,要不是子彈偏離,沒直接命中心臟,你早就掛了。別以為我那麼神,如果打中了心脈,就是大羅天仙都救不了你。」

    「我知道。」鍾宇羿笑得很開心,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痛得吸了一口氣。

    「知道?那你笑什麼?我可警告你,這事兒一次就夠了,千萬別來第二次了,沒有每次那麼好運的。」柯子翔拿過針筒,為他打了一針。

    「不是好運。」鍾宇羿眼神十分溫柔,望向遠方,他幽幽的說,「那天,我本來是抱著畢死的決心,我要讓音音殺了我,所以,我瞄得很準,很堅定。」

    「顯然還不夠準。」柯子翔嘀咕著。

    「不,是她,音音在我收緊她的手指時,將槍口硬是上移了幾寸,不然,現在你是在為我上香了。」鍾宇羿把死說得那麼輕鬆,讓柯子翔歎了口氣。

    「是這樣子嗎?總之現在你是安然無恙了。」柯子翔拉好他的被子,說道:「好好休息吧!別再說話了。」

    「還有一句話一定要說。」鍾宇羿誠心誠意的說:「細翔,謝了,我欠你一條命。」

    「你什麼都不欠我。」柯子翔笑嘻嘻道:「我還得謝你呢,快好起來,準備喝我和耀月的喜酒吧!」

    呵呵!他趁宇羿身受重傷時,以治療宇羿為由,要挾耀月答應他的求婚,好不容易才哄得那小丫頭勉強答應了,只要宇羿傷好了,她就和他回台灣結婚。

    「喜酒?哦——」鍾宇羿明白了,尾音拖得老長,他斜睨著柯子翔,說:「你這痞子,又利用我來威脅耀月了,這樣子未免有點勝之不武。」

    「管它武不武的,反正只要勝了,就是贏家。」柯子翔一副振振有辭的模樣。

    本來就是嘛!在愛情的旅途上,小小耍詐一番,有何不可呢?

    「我回來了。」

    接到樊音的電話,讓祁虹又驚又喜。

    「阿音,是你,你在哪兒?」祁虹一疊聲的問著,「你的身體好了嗎?你還在鍾情島上嗎?」

    「我的毒全解了,也已經離開鍾情島了。」樊音的嗓音很不穩,離開鍾情島後,經過幾天的潛伏休息,她的心情還是十分地驚惶不安。

    「離開?宇羿他……放你走了嗎?」祁虹好驚訝,她以為宇羿會千方百計的留住阿音,怎麼會讓她離開呢?

    「我……」樊音舔了舔突然幹掉的唇,說:「我開槍殺了他。」

    「你什麼……天!」祁虹失聲驚呼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宇羿他怎麼樣了?死了嗎?天啊!阿音,你在跟虹姐開玩笑嗎?到底怎麼回事?」

    「我殺了他,毫不留情的開槍,我……」樊音打住話語,全身又不由自主的顫抖了。

    「是真的?」祁虹信了,喃喃地說:「怎麼會這樣子?我以為能幫你們的,怎麼會?」

    樊音在電話那頭半晌不說話,祁虹深呼吸穩定情緒,問道:「你在哪裡?有事回來再說,別慌,不管怎麼樣,虹姐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回來吧!」

    樊音仍是不語,祁虹急切的說:「別鑽牛角尖,別想不開,回來吧!『虹苑』的每個人都是你的好妹妹,小榛、芊鈴、曉羽,甚至是嚴叔,大家都很想你,很擔心你,有什麼事你回來再說。」

    「我……」聽到如此關心的話,讓樊音再也無法故作堅強了,她熱淚盈眶,抽噎著說:「我好怕,虹姐,我不是有意要殺他的,看到子彈打中他,看到血流出來,我的心都碎了,我……好怕好怕,我真的沒有意要殺他,真的……」

    「別怕,你在哪裡,我讓曉羽……不,我去接你,你先別慌。」祁虹安撫著她的情緒。

    樊音斷斷續續的說著她現在所在的位置,祁虹放下電話,揚聲急喊,「嚴力,幫我準備一下,我們去接阿音回家。」

    待順利的接到了樊音,祁虹並沒有把她帶回「虹苑」,而是帶到了「鬼魅神醫」於以潔的住處,讓於以潔檢查她的毒是不是真的解了。

    簡單並迅速的作了了一些檢驗,於以潔證實樊音的毒的確已經全部清除了,讓祁虹著實鬆了一口氣,也安了心。

    二個人坐在客廳裡,祁虹這才對一直不發言的樊音說:「好了,現在只有虹姐和於姐在,你心裡有什麼話,別悶不吭聲的,說出來會舒服一點。」

    「我……」神情茫然的看著面前她一向親近的兩個女人,樊音心頭一酸,就哭了出來。

    「別哭,好好的跟虹姐說,你真的殺了宇羿?」祁虹問,看到樊音點頭,她歎了口氣。

    「我殺了他,我不想扣扳機的,可是他一直逼我,我……」樊音抹著淚,急急澄清著,「我不恨他了,我只想離開啊!我不能再和他在一起,我會瘋的。」

    「他不許你走,你就開槍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他捉住我的手指,強迫我扣扳機的,還是我自己想殺他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樊音拚命搖頭,那般脆弱無助的模樣,是另兩人沒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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