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蘇珊·奈佩爾
「到那時我們不過是別人議論的笑柄。」簡帶著幾分憂傷微微一笑說。
瑞安播著食指說:「不一定。」
簡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我們把事情安排得周密。」
血液似乎驟然離開了簡的失去血色的臉,衝回了她剛剛恢復跳動的心臟。驚異使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什麼?」
「比如,我們結婚,那我們就可以隨時一起睡覺,就不會再讓你那清教徒的信念受到傷害了。」可是他說完就笑了起來。他是在開玩笑,一定是在開玩笑!
她退縮著說:「你從來沒提過結婚的事,也從來沒提到過愛情。這些話難道不是應該先說的嗎?」
他也往後退了退,臉上仍舊帶著微笑,但是他眼中的焦慮加深了簡的預感。「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你準備拒絕?」
她注意到那種反應性的緊張。他並沒有問她任何問題,不是嗎?他的話不過是一句逃避的托詞。過去兩年裡他以折磨她為樂的記憶,這時都一齊湧上她的心頭。他說這是愛和恨的交織,但愛的是簡,恨的是瑞安。這是不是他的又一個圈套?
「如果我說我同意.我猜我會發現自己在婚禮上遭人拋棄,那不是正對了你報復的心願?你好以牙還牙用我對你的侮辱來侮辱我?」簡的話剛一出口,她就發現自己有些失口了。瑞安臉色蒼白,一聲不響地從床上爬起來,就好像那床上不乾淨。
「如果這是你的真實想法,那麼我們之間的關係自然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不論我怎麼表現,你也從來沒有相信過我,是嗎?」他撿起自己的衣服,開始往身上穿。幾分鐘以前的溫情已蕩然無存,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就是這樣,你要跟我睡覺……不顧廉恥地要和我發生關係。可是你又從來不肯對我表達真誠的親近,因為你不相信我是真心的。惦記愛娃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也許你想做一個為過去殉道的人。那好吧!你堅持你的信仰吧……我可要保持我的自尊!我還以為你是個自尊而勇敢的女人,可我看錯人了——你不過是又一個失敗者!」
第十章
走進人頭攢動的旅館大廳的時候,她那—直拖到腳踝的黑色長裙閃著金光。她並不在意那一雙雙認出她來的驚異的眼睛。
她看到了瑞安,他在大廳的中央正被—群人簇擁著。不到二十四小時前他還神魂顛倒地依偎在她的懷裡,和她談論什麼結婚的問題。可現在他又成了社會的精英、注意的焦點,和一群富有的頭面人物聚在一起,飲香檳,談生意。
她失敗了,是嗎?
她要向他表明自己的勇氣!
可這並不容易,她很清楚這一點。他絕不會合作的。他肯定十分氣憤,十分傷心,用了近一天的時間調整情緒。她侮辱了他的自尊,他的榮譽和他的男子氣概。
她應該知道,瑞安不是草率對待婚姻的人。正是在和愛娃感情的問題上他受了傷,他才有意迴避感情,這是可以理解的。他以幽默為保護,但對一點點的反抗他都會立即警覺起來。他沒有說過他愛她.這倒是事實,可這並不能證明他不愛……她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自己的感受。而本來男人又比女人更不善於表達情感。
早上醒來聽說瑞安在半夜就開車回奧克蘭去了,感到吃驚的並不只是佩吉一個人。他給媽媽和妹妹留了一個道別的便條,給卡爾留了一封信。沒有給簡留任何東西——這就是最清楚的信息。
「發生什麼事情了?」佩吉不解地問簡。
紅著眼睛一夜沒有睡好的簡到現在還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他說他要娶我。」
「可你說不行。」佩吉歎了口氣說。」是的。」她的臉看上去那麼淒慘,讓佩吉差點笑起來。
「為什麼?」
簡猶豫了。她試圖回憶起昨晚上自己想到的許多重要的原因。
「我也說不清。」她慢吞吞地說,感到自己愚蠢得可怕。「他問得太突然了……我想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我不敢相信我會得到這麼大的幸福……」
她的確有一部分太像她死去的父親了——只知道承受精神打擊,沒有接受溫存的準備。「相貌平常的簡」甚至連母親的愛都難以贏得……
竊竊私語聲傳進了瑞安的耳朵。他抬起頭來。在看到簡的一瞬間,火熱的激情立刻出現在他的臉上。然後他又瞇縫起眼睛看著簡走近他,面色冷峻。
「你好,瑞安。」她急促地說。走到他面前以後停了下來。她慶幸自己的長裙子使他無法看到她發抖的雙膝。那正是他們上次交戰時她所穿的裙子!
她愛他,她可以這樣了。她臉上露出只對情人才會有的微笑。他身穿黑外套、白襯衣,打著黑領帶。四目相對,情感的電流聯通了他們。
他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那是他最拿手的表情。「捨伍德小姐,又是擅自闖入?」
「這次其實不是。我弄到了一張入場券。」她說著拿出一張卡爾奉佩吉的命令悄悄弄到的入場券。
實際上那天早上簡是乘坐卡爾的汽車來到奧克蘭的。他告訴她,瑞安在留言裡要求他的顧問參加他當晚按日程表也要參加的一個重要的資金募集宴會。簡在得知開會的地點以後立即想到那就是上次發生毆打事件的地方。她於是馬上意識到下一步應該做什麼,只希望這一次不要再走火傷身。
就這樣.她顧不得羞恥,向佩吉借了錢,讓卡爾把她送到會場。她訂了一個房間,並給福雷醫生打電話,假借瑞安的命令要他立即前來看她的手。他來了以後,慶幸地說,右手的水泡可以不用繼續包紮了。然後她立即去做美容,又花了一個小時做頭髮。她甚至還給自己買了一雙高跟鞋,只是那套幸運的黑裙子她沒有換。
她又一次精心打扮起來,去征服或者被征服。
「你兌了我給你的支票,還是你另有靠山了?」瑞安像刀子般犀利而又懶洋洋的話語引起他周圍人們的興趣,他們不知道自己所面對的是一觸即發的危險衝突。
「也許我還有一些更高層的關係。」她反唇相譏,不想給卡爾找麻煩。
「至少你在我看來不是這樣的人。」他說著把香檳酒杯送到嘴邊。
在他有意擺出的冷漠面前她沒有退縮。「對,」她輕鬆地說,「但是你在我看來是我的丈夫。」
他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使酒杯中的香檳酒灑了出來,滴在他潔白的襯衣上。他隨手抹了一下,眼睛卻沒有離開簡那濃妝艷抹的臉。
「你說什麼?」他的聲調平和,從中很難聽出他腦子裡在想什麼。
「我來這裡是想請你和我結婚。」簡堅定地說。
瑞安的黑眉毛往上一揚。
「我很抱歉,你能再重複一遍嗎?我還是沒有太聽清你說的話。」他說著環顧了一下在他周圍圍成半圓的人們。
噢,上帝!簡把臉揚得更高了一些,她清晰的聲音大大壓倒了周圍的竊竊私語。「你能娶我嗎,瑞安?」
嘈雜的聲音立刻消失了。更多的人轉過臉來。瑞安吞了一口香檳,考慮著如何對答。
「難道——你懷孕了嗎?」他問道。大廳裡立刻響起一片風言風語。
屈辱的表情出現在簡臉上。她考慮了那麼多答案,可就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沒有,當然沒有。」她狠狠地說。
他眼睛盯著她的肚子,把嘴貼近她的耳朵,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你有可能懷孕了,因為我昨天晚上沒有採取任何避孕措施……」
她幾乎忍無可忍,他在拿她開心。他發誓說他不再傷害她,可現在他還在耍她!「那我哪兒能知道,啊?」她忿忿地回答。
他直起身來,當著眾人大聲說:「告訴我,簡,你為什麼要我和你結婚?」
「因為我愛你。」她大聲說,像是在挑戰。她想把這個禮物給他,但如果他把它扔回來,那就是他的損失了。但是她知道他不會那樣的,她相信他也愛她。她必須這樣想!
「請再說一遍?」他說著把手放在耳朵後面,藍色的眼睛閃著嘲弄的光。「你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她舉起雙手,像是在做投降的姿勢,「我愛你,我愛你!」她對著天花板說,「這回滿意了嗎?」
「還沒有。但是差不多了。」他還不罷休,喝了一口香檳,顯然對它的味道很滿意。
簡的眼睛模糊了。她再也忍不住,奪過瑞安手裡的酒杯,不顧周圍人們臉上的驚異,把酒潑在地上。
「只要說出『同意』或者『不同意』,我們就都解脫了。我們可以從此相安無事。」她怒吼著。「說吧,你同意不同意娶我?」
「我能不能考慮考慮?」
「不能!」
他好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那好吧,我想我只能說同意了,誰讓我碰巧也那麼愛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