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蘇珊·奈佩爾
「嗨!」她大聲叫著迫了上去,差點兒被另一個身穿電話公司制服的女僱員絆倒。她正蹲在門口往開裂門框上鑽眼。「嗨,你們這是幹什麼?」
「按電話和傳真線。」嘴上咬著好幾個螺絲釘的女僱員回答說。「你家通往電話局的接線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家裡的電線有的要更換。」「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可沒申請接什麼電話,你們馬上住手廠見那人女並不理睬,仍舊繼續她的工作,簡氣得直咬牙。到現在她對人們不聽從她的命令還不很習慣。「誰是你們的頭兒?」
那金髮女人一甩頭髮,向那男人走進去的客廳努了努嘴。簡急忙向客廳走來。那男人正把一架高級傳真機放在那破舊的松木小桌上。簡花了好幾個晚上才把粘在桌子上的陳年老垢擦乾淨,然後塗了—上光蠟保護它原來的古色。這是個年輕小伙子,對她的抗議好像根本聽不見。「聽著,這裡面肯定有誤會。」即使愛娃真的急於警告她瑞安已經知道了她的住處,想給這裡裝個電話,那她也絕對不會要什麼傳真機。更不用說是這種吊貴品牌的了。「你有沒有帶工作單?」她問道,「我要知道這是誰訂的——」
「我訂的。」
簡再次看到瑞安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幾乎突發心臟病。他進來時還拎著一隻大箱子和一台筆記本電腦。他逕自走進她宣稱只有她自己能進的那間最大的、陽光最充足的臥室裡上下觀察了一番,然後走進了它旁邊的另一間。他把手上的東西放在那笨重的橡木床旁邊的地毯上。
「我需要一台電話和一台傳真機來和我的辦公室聯繫。現代科技真是好,我不一定每天去辦公室一樣能指揮工作。我的筆記本電腦可以讓我和彩虹公司保持聯繫,我手下又有很多樂於替我參加各種會議的助手。有傳真和電子郵件的幫助,我在這裡一樣可以收到他們送到我辦公桌上的報告,或許還能更快一些。」
聽起來好像他要搬進來住似的!「你——你在說什麼?」
瑞安好像聽不見簡怒氣沖沖的嘮叨,他繞過門廳的那幾個工人,朝他的汽車走去。那車停在貨車另一側更遠處的山坡後面。這次不是上午的那輛豪華的奔馳車,而是一輛比較舊但保養得很好的四輪驅動吉昔車。他彎下腰,伸手從車廂裡又拎出一隻箱子。簡站在他身後,清晰地看到了他那把牛仔褲撐得圓鼓鼓的臀部。他一回頭,看到了她的目光,衝她微微一笑,她覺得心軟了。
「你真的以為我夾著尾巴走了嗎,簡?」他端詳著她微微一笑,似乎是暗示他看到了她依然發紅的眼圈。「看人就得這樣。事實勝於狡辯。對於像你這樣頑固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不管你喜不喜歡,你現在需要幫助。只要這山不是穆罕默德的……」
那兩個對他們的關係很感興趣的工人把最後一條線鋪設好後,又當場試通了話,然後,他們一邊聽著簡對瑞安的高聲質問,一邊不情願地開車走了。
「你休想就這麼搬進我家來。」
「我就這麼搬進來了。」瑞安環顧了一下基本收拾停當的辦公用具,伸了個懶腰倒在那張他給自己選擇的床上。滿床的的塵土立即飛揚了起來,那老舊的沙發床上儘是大鼓包。他不由得做了個鬼臉。「你的床是不是好一點?」
她沒有回答,他就起身自己去察看。在她那沙發床上,他張開四肢,用屁股上下顛了幾下。「啊,這張床是稍好些。」他把雙手枕在腦後看著正在床邊瞪著他的簡說,「你想不想和我換一下?」
「不!」
他皺起黑黑的眉毛,「或者我們合用一張?」
她移開視線不理睬他的玩笑。「你怎麼啦,簡?難道我躺在你床上你就這麼不高興?」他說著翻過身去用臉在她的枕頭上用力摩擦,並拚命嗅著,好像是在暗示他對他們做愛的氣味是多麼迷戀。
「不許你在這兒!」簡厲聲說,「我不允許!」
「可你打算怎麼辦?叫警察?把我轟走?」他那明亮的藍眼睛裡充滿詢問。「這是惟一能趕走我的辦法。」
她正在考慮如何嚴厲回擊他的時候.電活鐘響了。他嘟囔了一句,起身去接電話。來電話的是他的秘書,他立即轉入了工作狀態。他在桌邊坐下,打開他的筆記本電腦。一邊和秘書交談,一邊打開電腦裡的一連串文件。她走進廚房,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摔的東西來表達她的憤怒,但是自己的手又不配合。她現在惟一可以做的就只剩下小聲嘟囔了。她的默認態度使他認為她是很樂意他追逐她的,而這一點又離事實並不太遠。但是,她決不能做他一時發洩性慾的對象!
「吸塵器在哪兒?」
她跳了起來。「什麼?」
「我想把我的屋子打掃一下,還有床上……你把吸塵器放哪兒了?」
「沒有吸塵器,」她得意地說,「只有一台老式的地毯清理機,」他的嘴張大了。「你要是敢再訂一台來,我就立即把它扔到海裡去!」
「你總喜歡毫無道理地犯橫,是怎麼回事,簡?」雖然穿著皺巴巴的T恤和短褲,她還是拿出最傲慢的姿態對瑞安說:「怎麼啦,瑞安,過慣了舒適生活就一點苦也受不得啦?我想用不著我叫警察,不用多久這裡的生活就替我把你轟走了!」
他聳了聳肩膀轉身而去。她衝他的後背大聲說:「記住,用電用水也要節約!另外你還得自己做飯,我可管不了你的飯菜!」
門廳裡傳來一聲吼叫。不一會兒她就聽到了地毯清理機的聲音。她看著他把床上的褥子拿到院子裡拍打,就像她兩周前剛來的時候一樣。那揚起的塵土使他的黑頭髮都變白了,她看著看著,禁不住笑了起來。見他走回來的時候,她止住了笑聲。他在一個小壁櫥裡翻出一塊亞麻床單,就把它鋪在了床上。收拾好後,他開始在屋子裡四處察看,尋找建築的隱患。為了迴避瑞安到來的彆扭感覺,簡拿了一塊毛巾,拿了一本「自己動手」的畫冊,來到海灘上。可是瑞安也跟了過來,坐在她身邊不足一米遠的地方。他身上只穿了一條游泳褲,使全身上下再沒有什麼想像的餘地了。
沒有徵得她的同意,他就把一把大遮陽傘立在了她身邊,她記起來,那是壓在汽車庫裡的一大堆破爛裡的。他把傘撐開以後,又調整它的角度,把她罩住。然後他就躺在浴巾上,開始用防曬霜在他那肌肉發達的身體上塗抹。簡要是戴著墨鏡,還可以斜眼偷看他,可是祖姨母這裡沒有墨鏡,現在她能掩飾自己的就只有一頂被老鼠啃過的舊草帽,以及不時裝出的並沒有注意他的樣子。因為除了用腳淌淌水,她本來不能下水,簡也就沒有費事換游泳衣。可是現在她忽然感到特別需要涼快一下,尤其是在她看到一個身穿比基尼的金髮女郎從他們身邊走過,並饒有興致地提出為瑞安塗抹後背。
聽到他的拒絕,簡稍稍放下心來。「我的女朋友嫉妒心很厲害。」他說著看了一眼面色粉紅的簡。「她看上去挺和善的,但是我敢說,她在維護自己地位的時候,就像一隻母老虎。」直到晚上,簡想起這句話來還忿忿不已。瑞安不許她進廚房,他要親自為她做一道湯。他用一把椅子頂住門把,並不顧簡在外面高聲抗議、踢門,自己在裡面大顯身手。最後,在她不得不同意和他共進晚餐以後,他才放她進去。
事實上,瑞安做的蔬菜麵條可以說是色、香、味俱佳。是簡自從到這裡以來吃的最美味的一頓飯。要不是看到桌上還有自己早上烤的、還因此燙傷了手的麵包,簡更要嫉妒了。他把那麵包切得很整齊,還抹好了黃油。
對她說的節約用電的話他也沒有忘記,他把點燃的蠟燭台放在簡的身邊,並沒有開頭頂上的電燈。那搖曳的火苗洋溢出一種浪漫的氣氛,那是她在付電費賬單時無論如何體會不到的。此外,瑞安表現出的紳士風度也是少見的,在他們進餐的過程中他談笑風生,打消了簡的所有恐懼。他講著自己如何在母親干兩份工作的時候學會了做飯,又怎麼照顧他的小妹妹梅利莎,還講到他母親後來又如何嫁給一個擁有兩家餐館的經理,其中一家是和她的繼子合開的。簡很少說話,她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怎麼用左手的幾個還能活動的手指夾住叉子。飯剛一吃完,她就說要上床看書去了。
「剛吃完飯就上床對健康不好吧?」瑞安皺起眉頭說。「我們幹嗎不到海灘上散散步?這會兒月亮還沒下去,況且我的車裡還有一個手電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