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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羅妤

    「欸,鷹翊,你腿不酸嗎?」

    沒反應……

    唉!很累。石敏覺得自己看得很累,打從送轎出門就見鷹翊站在偏廳門口等著,現在已過了一盞茶時間,還見他引頸企盼。

    「鷹翊,你再站下去,等會嫂子來了,你卻走不動,這事明日傳出去又是滿城風雨。」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吧。

    鷹翊終於聽了進去,轉身就座,喝著早已冷掉的茶。食不知味哪!「石敏,一切都打點妥了?」

    「老爺,都照你吩咐啦!門口為了堵嘴要發放的喜禮九百九十九份,所有請來的賓客也都妥妥當當坐在大廳等你拜堂;你要作為新房的『竹軒』,喜字也都貼得漂漂亮亮;而不作為新房的『芳苑』呢,就如同以往蒙塵嘍。」石敏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最後那句話隱隱含著譴責。

    鷹翊聽懂了老友話中的責怪。這幾日他一直待在「芳苑」,越待越覺得梅逸的影像越淡。原本可以輕易記起的笑顏,如今竟已朦朦朧朧不真切,但他愛的人是梅逸啊!為何想不起最美的她?

    「『芳苑』是梅逸的。」一草一花都算她親手植栽,他不能、不能破壞她的聖地,不能殘忍地把另一個女人塞入梅逸的美夢。

    見鷹翊沉肅著臉,石敏也不想再加重他的負擔。

    「鷹翊,開心點,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啊!對了,忠伯呢?還在生氣嗎?」

    「嗯,我沒想到忠伯竟如此反對這樁婚事。」鷹翊才要放開的眉頭又緊皺在一起,前幾日忠伯反對的聲音猶言在耳……

    鷹翊一路上保持著愉悅心情,一進到鷹府便馬上找來鷹忠。

    「忠伯,你先聽我一言。我們鷹家一直以來修橋鋪路、賑災濟民,為的便是豎立典範。雖然這年頭防人之心不可無,但你這次對待昀璣,就是前幾日在『漣池』落水的小娘子著實過分了。我知道你為的是鷹家,但也不能做到斷人生路,我希望你老以後能多思量對方的情況再下決定。

    「這事你也不用再思彌補之策,待我將昀璣迎娶進門,你再找機會向她賠罪。對了,順便修封信給劉大嬸,請她早日從鳳陽省親回來,好讓昀璣有個熟人陪伴。」鷹翊還說著娶妻當天該如何安排時,忠伯倒抽口氣,氣怒的打斷他的話──

    「少爺,您說要娶那女人為妻?!這樣做您如何對得起梅逸夫人!門不當戶不對,這不但會成為鷹家之恥,若是傳到皇上耳裡,知道您寧願要個無鹽民女也不娶安明公主,這可是大不敬啊!」鷹忠板著臉,想勸他的少爺別做下錯事。

    「住口!聖上之意豈容你胡亂猜測!忠伯,我敬你忠心為我鷹家一生,別讓我對你失望。」鷹翊原本欣喜的心情褪去,換上的是對忠伯的氣憤與對梅逸的愧疚。

    他竟為了她而忘了梅逸!這幾日他完全忘記了梅逸的存在,忘了梅逸對他的深情,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少爺,這種街上隨處可找的女人您就收為妾吧,何必用八人大轎讓她進門?正室之位不該讓她蹧蹋。前些日子不是有媒婆上門帶了好些小姐的畫像,那些才夠格當鷹家的主母。少爺,您可得清醒點。」鷹忠不理會鷹翊的怒氣,猶自說著。

    「夠了,忠伯!這幾日的事,我交給石敏辦就好,你就休息吧。交代下去,這幾日我會待在『芳苑』!」鷹翊不再看鷹忠,轉身便走……

    一陣爆竹聲響起,提醒鷹翊對新生活的責任。

    接轎、拜堂、入洞房,所有過程宛如踩在雲端上般不真實。對鷹翊是如此,對昀璣更是如此,畢竟,這是她第一次的婚禮啊。

    隔著紅色巾帕,昀璣無法忍受地閉眼養神,但神智仍算清醒。此刻,她最最希望睡神來臨。

    「珠兒,夫人好不好相處啊?」

    「我哪知道啊!錦兒,妳以後自己掂著點。」

    「夫人她跟城裡的流言傳的一樣嗎?」

    「夫人是不是和城南的朱娘子一樣不自愛我不知道,因為夫人她沒跟我們說過半句話,只是,感覺上很難親近呢。」

    「唉,很難親近不打緊,只要她不要把我當牲畜一般折磨就成了。」

    「也是啦!像老爺雖然不愛笑,可是至少不會打我們出氣。欸,錦兒,妳知道小三子說什麼?」

    「什麼啊?珠兒,別賣關子。」

    「嘻!他說我們府裡的丫鬟都比夫人漂亮,說不定哪天有機會升格當妾呢。」

    「嘻!別亂說,老爺雖俊,但……」

    兩人的聲音突然消失,雖令昀璣心裡好過些,但隨即傳來的腳步聲卻讓她惴惴不安,還來不及反應,眼前紅布即被大力抽走。

    輕柔的紅巾緩緩落下。

    「適公子……」

    適容的眼中除了紅,容不下其它。看不見昀璣今日的美、看不見昀璣的惶然,也看不見昀璣對他友善的微笑。

    原本這一切應該是他的!在他好不容易解決了「酒狐」,正打算用一顆忻愉又虔敬的心踏上歸途,不料卻在城裡聽到了這有如青天霹靂的消息。

    嫉妒、悔恨、氣憤,他一路跌跌撞撞而來,失了溫文儒雅,只剩最深的殺意。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心中迴盪著這兩句,適容紅著眼逼向昀璣。

    昀璣沒有任何動作地看著適容走近,全身殺意的他又豈容她逃。一晃眼,適容冰冷的手收握住頸項,令昀璣起了一身輕顫。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行嗎?」適容看著她依舊清亮的眼神,這是他愛了五年的人兒啊!只待他手勁一送,這雙眼將不再……

    「適公子,我……」昀璣面對泫然欲泣的適容,怎樣也無法回答,因為……「這正是我一直在問自己的問題,為什麼你會愛上我?為什麼我遲至今日才看到你的信、明瞭你的心?為什麼我沒有選擇的權利?為什麼我……」

    「夠了!昀璣,妳可是我守了五年的寶物啊!我的苦心為什麼得不到報償?」適容撫上那臉,傷痛更刺入內心。

    「適公子,我的死若能讓你的痛平復,那你就動手吧。我只求你一件事,」昀璣平靜的臉帶著一絲懇求,「請你照顧盼譽。」

    這張臉、這個人……烙印在心中五年,他恨自己沒有把握機會,恨自己下不了手殺她,恨自己無法殺了那叫鷹翊的男人,就怕她再次成了眾人口實,他恨啊……

    「哈哈!哈!」適容抽離手掌,洩憤地一撥,鳳冠順勢而落,隨即迅如疾風般狂笑而去。

    「適公子……」昀璣起身低叫,卻喚不回昔日的友誼。

    紅燭淚長,昀璣愣坐在椅上,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門外有了動靜。

    「珠兒!錦兒!好大的膽子,叫妳們守房,竟靠在一起偷懶!」小三子提燈開路送老爺回新房,卻見理應在內房陪夫人的兩人坐在外廳椅上。

    珠兒、錦兒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自己為何竟犯了這等錯誤。「請老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石敏扶著半醉半醒的鷹翊笑著說:「行了,老爺今日大喜,饒了妳們,還不快進去通知夫人。」

    珠兒、錦兒謝過石敏,跑進內房一看。

    「啊!夫人。」

    這一驚叫,石敏和鷹翊快速衝了進去。

    只見原該戴在新娘頭上的喜帕鳳冠早放在一旁的櫃上,昀璣則披掛一頭青絲,狀似無謂地站立一旁。

    「妳怎麼……」鷹翊半氣半慌,沒等新郎來便自行掀了喜帕,她知不知道這樣做違了俗例,婚事也許會不美好?

    一旁的石敏也驚詫得說不出話來。她!想不到她竟是……

    昀璣不甚在意地說:「我累了。」一句話算是交代了所有的疑問。

    但她簡單的話語卻惹怒了鷹翊。

    「出去。」

    太過平靜的命令敲響石敏腦中的警鐘,趕緊示意早已嚇白臉的兩人先出去,他則摸摸鼻子先當個炮灰。「鷹翊,良辰吉時你好自為之,別弄僵氣氛了。」

    石敏的好聲相勸他聽見了,但在酒氣怒意的衝擊下,卻早從另一耳出去了。

    「過來。」鷹翊坐在椅上,倒好了兩杯酒。

    昀璣聞到鷹翊週身的酒氣,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依話走到他對面坐下,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喝。」鷹翊見新婚妻子如此冷淡,口氣更冷。

    「我不會喝酒。」昀璣說完便站起身,「你自己喝吧。」

    「好,紅帕自己掀,和諧酒不喝,敢情妳是等不及了。」鷹翊說完,拿起酒瓶,將酒全數灌進嘴後,帶著一身侵略佔有之氣逼近昀璣。

    昀璣不示弱地挺住身子,即使雙腳早已被鷹翊的威猛嚇得發軟,也只是舉起手掩住口鼻想阻絕瀰漫的酒氣。

    鷹翊一把捉住昀璣、扳下她的手,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將酒餵進她口中,順勢用舌品嚐她的芳軟幽壑。

    昀璣瞪大了眼,驚愕嗆吞著溫熱的酒,以及伸進侵犯她嘴的舌。她用著另一手想推開那具熱燙的肉體,卻是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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