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路沂蓁
「你為什麼會放過他?」氣忿難平的他質問著。
「咦?」聶輕不懂他在說什麼,更為他在人前難得顯露的情緒而訝異著。
「聶嗚已殘忍地殺死了你的雙親,甚至連你也不肯放過,為什麼你會放他一條生路?」
「這才是你真正的表情對不對?」
「什麼?」沒君愣了一下。
「他們都說你的冷漠寡言來自於不善與人相處,但我不這麼認為。的確,和任與名霄兩人相比,你是較不引人注目的那個,但我認為這全是你刻意製造的假象,我猜對了嗎?」
聶輕敏銳的觀察力令冷沒君心驚,卻仍故作鎮定地否認:「我沒心情陪你玩猜謎遊戲,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放過聶嗚已?」
「你沒心情玩兒?這下可糟了呢,我想玩猜謎的興致卻被你給挑了起來,怎麼辦呢?」放軟了聲調的臉上滿是調皮的神采。
冷沒君低低呻吟了聲,他終於知道當初堡主會被她氣得失去理智的原因了。
「這樣吧,我出道謎題讓你猜,你若猜中,我便告訴你為何放過叔父的答案。」
聶輕才不管冷沒君的臭臉,她這不顧一切兼我行我素的本事,連東方任也拿她莫可奈何的,只見她張口唱道:
「天下間有一把利刃,
它無法削金斷玉,
能傷了自己,卻殺不了自己最恨的人,
但人們卻常拼了命地想得到它,
一旦任憑它的擺佈,便再難回頭,
甚至賠上你的命。」
唱完後,冷沒君還是臭著俊臉,唱獨角戲的聶輕不改興致地問:
「你猜,這把利刃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隨便猜猜嘛,又不會少了你一塊肉。」見冷沒君仍是不語,聶輕笑著補充:「告訴你,這是歧叔編來讓我猜的唯一謎題。之後,歧叔更是每隔十天半個月便會讓我再猜一次,明知我已生厭,他卻依然故我,為的就是不想讓我忘記。現在你想不想知道那把利刃的名字?」
冷沒君仍是閉口不語。
他的消極抵抗,讓聶輕自討沒趣得很:「好吧,我也不要吊你胃口了,我直接告訴你吧,這利刃的名字便是——復仇。」
「復仇?」冷沒君一愣。
「這道題出得很玄是不是?」
「嗯。」冷沒君開始咀嚼其中的禪機。
「歧叔說過,仇恨只會蒙蔽了你的心智,會讓你忘了生命中還有更多重要的事,為了讓我活得自在,他才會將我父母的仇一肩扛起,任自己被這把仇恨的利刃所傷。也因為如此,我決定聽歧叔的話,將心中仇恨全放下,認真活出自己。」
冷沒君已聽不見她最後的話。
獨自策馬至一旁的他,只是半垂著頭一言不發。
不願打擾他的聶輕只得又獨自習馬術,她根本沒放棄想騎奔日的念頭。
一片青綠的草原上,除了聶輕得意的嬌叱聲外,偶爾還夾雜著來自靈魂深處的歎息。
第九章
一個月後,聶輕接到一封信。
是聶鳴已托兜售雜貨的販夫帶來的。
約她在無央堡三十里外好漢坡上的山神廟見面。
信上只說見面是為了要讓她瞭解東方任的真面目,瞭解霍依威、白織死亡的真相,要她千萬別被東方任的一面之辭所騙。
看完了信,聶輕知道這只是叔父引她出堡的餌。
她雖願意放過聶鳴已,不去追究殺父之仇,但他卻不願放棄得到擎雲莊財產的念頭,尤其是在他得知自己找到九龍印後更是勢在必得了。
她只想一勞永逸地打消叔父的念頭,免得他又來惹是生非,萬一惹怒了東方任後一刀將他給宰了。
聶輕拉開櫃子中的抽屜,拿出了東方任為她修復完好的短劍,握著劍,她心裡的不安也篤定了些。
這是她的事,她得自己去收拾這個爛攤子。
反正東方任出堡去了,到傍晚才會回來,沒有事先徵求他的同意「當然」不能怪到她頭上。
一打開門,卻看到冷沒君擋在她面前。
他只說了句:「我跟你一起去。」
「你怎麼知道?」
「那販子的鬼崇早引起我的注意,更瞧見他偷偷塞了一封信給你,你看了信後神色有異,我便猜到出事了。」
明白騙他只是浪費口水,聶輕挫敗地歎了口氣:「你們就是不相信我能自己解決是不是?」
無央堡的男人全都是一個樣兒,早被東方任的驕傲和自以為是給傳染了。
「我就是要陪你去!」他不許人討價還價。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冷沒君喃喃自語的,彷彿他從沒想過這件事。「好?你認為我對你很好?」
「是啊,每當我有困難時,你總會現身幫我,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回報你?」
「回報?」冷沒君竟不敢直視她似的別過臉,惡狠狠地警告著:「我不要你的任何回報!給你一個忠告,你甚至不要太相信我!」
「為什麼?」
「這是命令!」
「對不起,恕難從命。」聶輕微微一哂。「打小到大我只聽一個人的話,現在歧叔已死,沒人能命令我、管我了。」
「難怪堡主總是拿你沒轍。」
聶輕賴皮一笑:「那不一樣,他是心甘情願的。」
本以為會換來冷沒君的會心一笑,沒想到卻只聽到他歎了口氣,悠悠地應了聲:
「走吧,再拖下去天就要暗了。」
「等一下。」
又奔回房裡的聶輕拿起桌上的信往懷中一揣,這一來就不怕東方任看到信了。順便拿起毛筆匆匆揮灑數句。
臨走前她還不忘留下訊息給東方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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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解決一些事。
輕輕
「這算什麼?」
東方任瞪著手中的留言,不解!他的小娘子愛出謎題,沒必要連信也定得這般沒頭沒腦地費人猜疑吧?
不放心的他召來駐守無央堡大門的衛士,問出聶輕已然出堡,陪在她身旁的還有冷沒君,因為兩人常外出溜馬,所以守門的衛士也沒多加詢問。
「有沒君跟著,應該沒什麼問題。」名霄道。
「若真是這樣就好了。」東方任還是不放心。
這時外出巡邏的常衛卻回來了,他帶回了一個消息——三十里外的好漢坡上反常地聚集了數十名匪類,鬼鬼祟祟地不知在打什麼主意。不放心的常衛,除了留下一小隊人馬監視外,便趕回堡裡向東方任報告。
「哼,敢在我腳下做起無本的打劫生意,簡直是擺好自己的腦袋等我來砍。」東方任冷哼。
「是啊,十數年來,無央堡方圓百里早已沒有劫匪蹤跡,他們一出現馬上引起眾衛士的注意。」常衛道。「只是我有一件事覺得奇怪——」
「什麼事?」
「那票賊人的頭目長得極像聶嗚已。」
「你確定?」東方任驚問。
「確定。當初接收擎雲莊時,我和他曾有數面之緣,他現今雖然經過喬裝打扮,但卻瞞不了我。不是傳說他已躲到保霸蠻境,為什麼還曾出現在這裡?」
「為了聶輕。」
「什麼?」一早便出堡巡視的常衛,這才知道堡裡的人全為了聶輕的留書而亂成一團了。
「我記得好漢坡上有座破舊的山神廟,人跡罕至。」樂霄道。「聶嗚已定是使計將夫人引到好漢坡了。」
「可是我回來時並沒瞧見夫人啊。」常衛也急了。
「肯定是錯過了。」氣怒攻心的東方任再也控制不住地暴吼著:「這丫頭,我不是說過一切全交給我嗎?她竟敢不信任我!」
「堡主,我馬上派一隊人馬去救夫人。」常衛道。
「不!由我親自領隊。」
「是。」接到命令的常衛不浪費時間地奔了出去。
東方任握掌捶向石桌,恨聲道:「本想看在輕輕的份上留聶嗚已一條生路,沒想到他竟易容潛回,還敢誘騙輕輕,這次再也留他不得!」
若說,之前東方任並沒有殺了聶嗚已的打算,聶輕的安危也教他改變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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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央堡精銳盡出。
衛士們個個爭先恐後,為的只是想跟隨東方任出擊解救夫人,無奈人數過多,東方任又怕浩浩蕩蕩的一票人馬會打草驚蛇,只得從中挑選二十名菁英隨他出擊。
這可苦了名霄了。
因為他還得費神安撫那些沒被挑上的衛士們。
策馬狂奔的東方任只求一切都來得及。
讓他能及時趕上聶輕,趕在聶嗚已對她不利找到她。
悄無聲息地趕到好漢坡時,東方任朝身後打了個手勢。
接到他的命令後,訓練有素的衛士們迅速形成一個大弧形,悄悄掩進,直到將賊人全部圍在圓心後才停止。
打算偷襲的賊人在發現自己反被包圍後,早已無心反擊,只是驚惶失措地四處逃竄著,但無央堡的衛士們不給他們任何活命的機會。
「這群人渣死不足惜,咱們算是順便替老百姓除害。」常衛朝著地上的死屍啐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