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路沂蓁
「我只有一個問題。」聶輕終於開口。
「什麼問題?」失去耐性的聶純大吼著。
「你們為什麼對初夜瞭解得這麼清楚?難道你們已經不是——處女?」她好奇的是這椿事。
「你——」聶純嘔得說不出話來了。
「當然不是!」聶潔發現自己的否定好像更引人誤解,又是一陣畫蛇添足的辯解:「我們仍是完璧之身,方纔的話全都是聽娘說的。照禮俗,姑娘家在出閣前都得由她的娘親告知這些事,我們是可憐你沒了娘,才會特地跑來告訴你,免得你嫁過去後出糗,誰知道好心被你當成了驢肝肺!哼!」
「和她囉嗦那麼多幹什麼?」聶純索性罵起妹妹出氣:「瘋子就是瘋子,和這個小瘋子繼續歪纏下去,氣得吐血的肯定是我,爹的珍珠項鏈我也不要了!」說完,一甩袖轉身就走。
聶潔見狀也追了上去。
留下仍發愣的聶輕,自言自語的:「我只是問問而已嘛,你們何必這麼生氣?」她更沒將聶純在盛怒下脫口而出的話放在心上。
純潔兩人除了想趁機羞辱聶輕出出心中惡氣外,聶嗚已更以一串珍珠項鏈為代價,要她們姊妹倆嚇唬聶輕,看能不能嚇得她在最後一刻悔婚。
奸計當然沒有得逞,而聶輕更在聶嗚已的扼腕與不甘中,坐上了往無央堡的大紅喜轎。
第二章
是害怕她的「瘋病」吧。
傳說中,她那個神秘且無所不能的丈夫——東方任,只應酬似的和她拜堂,連「送入洞房」都懶,就丟下她一個人走了。
而挽著她回房的喜娘,一隻手不但哆嗦得緊,連腳都幾乎軟地無法走路了。
服侍她端坐在床、喝完沒新郎在場的交杯酒後,喜娘以發顫的聲音對她丟下一句「請夫人早點安歇」,便忙下迭地跑了。
想到這,聶輕不禁又吃吃地笑了起來。
雪白的小手不捨地來回撫著安放在膝上的短劍。
雖然歧叔臨終前一再叮嚀她不可拿著短劍對東方任胡鬧,但聶輕還是將它帶來了,這是歧叔留給她的唯一紀念,除此之外它更可用來防身。
揣著短劍,她才會有安全感。
不耐煩的聶輕一把抓下礙事的蓋頭巾,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滿桌的果子與佳餚。心想反正這兒也沒人,她索性摘下幾乎壓斷頸子的鳳冠,然後掄起袖子大大方方地吃了起來。
聶輕邊吃邊打量房間裡的擺設,房間還算寬敞、舒適;陳設雖然簡單,但該有的傢俱與褥一件兒也不少。
失望嗎?
不,這兒和她的木屋比起來,好得太多了。
從拜堂的大廳一路被人攙扶至此,聶輕雖看不見週遭的景致,也清楚地知道轉了不下十數個院落,走得腳都有點兒酸了,今晚,她算是真正見識了無央堡的佔地遼闊。
一路上,聶輕只覺得耳邊傳來的賓客喧鬧聲愈來愈低,現在,竟靜得讓她聽到屋外的夜蟲低鳴,拜堂時的狂歡與熱鬧已變得遙遠,遙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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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未大亮,聶輕終於「親眼」見到無央堡的人。
只一眼,她忍不住心中直贊,喝,好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兒,清純且纖柔的身形我見猶憐!連丫鬟都貌美似仙,看來,無央堡中臥虎藏龍的言真有幾分可信度。
沒想到美丫鬟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上的餐盤,囁嚅道:「我·······我沒料夫人如此早起······」
「我一向早起慣了,不算什麼的。」
習慣在天未亮起床好為歧叔做早飯的聶輕,今天也是一大早便醒了,不同於木屋的擺設喚回了她的記憶——她於昨天嫁給了東方任,而歧叔也不在了,從今天起她再也不需要起床做早飯了。
心頭有點兒酸酸的。
可是,看到這漂亮丫鬟後,聶輕的心情變好了,甚至還有興致逗著她玩。
「哦。」丫鬟低低應了聲,她本想趁夫人熟睡了,偷偷將膳食擺好溜走的沒想到事與願違,害得她得硬著頭皮伺候這個「瘋夫人」。
這只求盡快完事走人。
只見這名俏丫鬟低頭專心布菜、擺碗筷,將送來的早膳擺好後,一刻也不敢多留地便躬身倒退;快得讓聶輕還來不及開口喚回,人就消失在偏院的圍牆外。
匆忙跑走的丫鬟,不偏不倚地衝進牆外一名男子的懷中,而他只是靜靜地伸手扶好紅著臉的丫鬟,而後瞥了聶輕一眼便瀟灑地離開。
看得聶輕一頭霧水外加兩眼凸凸,她好像看到什麼嘍?郎情妾意嗎?
在「四方居」的日子,一日三餐都是美丫鬟送來的,但惜話如金的也仍只有「夫人」兩個字,找不到人說話解悶的聶輕都快給悶昏了。
三天後,按捺不住的聶輕終於採取行動,她趁俏丫鬟低頭專心工作時,調皮地鑽到她的懷中,仰頭對上她的眼:
「為什麼你不敢正眼看我?」
聶輕的出其不意,嚇壞了她。
害人家打翻了手上的碗不說,更讓等在牆外的青衫男子臉色發白地衝了進來。
驚覺惡作劇所造成的嚴重後果,有些亡羊補牢的聶輕拍著她的背極力安撫著:
「別怕、別怕哦,我不是故意的。」
「可······可是——」美丫鬟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嚇死她了,那一瞬間,她以為夫人的「瘋病」就要發作,她是再也逃不了了。
「我只是想問你叫什麼名字罷了。」聶輕沒好氣地瞄了她一眼。「又不是要吃了你。」
「我叫宸因,是服侍夫人的丫頭。」
「那你呢?」聶輕轉向那名青衫男子。
「我叫名霄,是堡裡的總管,進來想請示夫人可有吩咐?還住得慣嗎?」
「相傳是這樣嗎?」聶輕偏頭打量他。他明明就是衝進來救人的,還想轉?
「自然。」名霄笑笑。
現在的他又是無央堡裡人人見慣的那脾氣隨和的總管,剛才的情緒失控彷彿不曾發生過似的。
「你的武功不錯耶。宸因手上的碗一落地,你便從牆外飛掠而進,知道我們沒事後,能在瞬間止住來勢,這可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名霄笑著拱手:「謝夫人誇獎。」
「名總管是擔心夫人的安危。」宸因補充。
「我看不是喔。」聶輕那雙大眼從名霄身上瞄過來,又從宸因臉上溜過去,賊得很。
不想多說的名霄只想求證他的發現:「夫人會武?」
「只是一些防身的拳腳,花拳繡腿的,談不上會武。」聶輕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得到答案的名霄略微點頭示意後,便往外走,再次回到他先前駐守的牆外。
看著名霄的背影,聶輕自言自語的:「他一直都是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嗎?」
不覺有詐的宸因很自然地搭腔:
「名大總管比起堡主和冷公子算是好相處的了,隨和的他對下人很好,甚至還曾替下人們向堡主求情,是個超級大好人。」
側頭看她的聶輕笑得既賊又皮。
宸因這才明白自己上了當。
直到她聽見聶輕銀鈴般的笑聲後,才敢鼓起勇氣放懷打量人人口中的「瘋女人」。
沒錯,笑得前傾後仰的聶輕的確和一般千金小姐不同,也和堡主擁有過的女人相差極遠,可是那雙清澄的黑瞳,以及毫無心機的真性子,根本不像瘋病纏身。
是她錯看了嗎?還是外面的傳言只是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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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居有什麼動靜?」
合起帳簿的東方任抬眼問垂手隨伺一旁的名霄。
「沒有。」
「那你為何總在用膳時間出現在四方居?是想確定我沒餓壞了她嗎?放心,我不會命人在食物裡下毒的。」
「我——」名霄對於東方任能清楚地掌握他的作息並不驚訝。
「你若是看中了堡裡的哪個丫鬟,不必稟明於我,你便可將她佔為已有。但你得記住肩負的責任、對我的誓言,還有,我絕不會原諒你的背叛。」
「名霄明白。」壓在名霄心中的無奈又因東方任的話而沉了幾分。
「聶輕呢?成婚半個月一直不見夫君的臉,她難道沒有一絲怨懟?」
「沒有。」
事實上她還玩得不亦樂乎。
絕對不是他眼花,名霄發誓當聶輕從他口中證實堡主無意見她時,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誇張到讓他想視而不見都難。
最令名霄不敢相信的是,一直戰戰兢兢過日子的聶輕開始安於四方居的一切,變得放鬆且隨性。
「這可奇了。」東方任笑笑。「看來,外界傳聞果然不假,她瘋了。」
「關於這件事,我開始懷疑傳言的正確性。」
「是嗎?」東方任隨口應著,聶輕的事從不曾在他心頭駐留過,自然也不會分神去細想名霄的話。他直接切入自己最在乎的:「你對這些擎雲莊的帳冊有什麼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