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路沂蓁
東方任雙腿一緊,奔日便如同箭矢般疾奔而去。
親訪擎雲莊後,東方任發現又多了一個他非得到擎雲莊的誘因。
他的小金絲雀。
不過,那菜園與木屋卻讓他起疑。事後回想,一個華麗的山莊裡有個簡陋的菜圃確實不尋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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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輕本以為到大廳見叔和嬸只是半個月一次的例行性請安,沒想到聽到了她的終身大事。
北境霸主東方任親自上門求親?指名要娶她?天,這人也未免太狂妄了吧?竟然用指名的?
敢不顧她瘋名在外而上門求親,想必是個極有膽識的男子。
害得聶輕對他開始感興趣了。
不過,這件婚事對叔而言想必太過震撼,才讓他忘了問她十年如一日的問題——父親聶應元將九龍印放在哪裡了?
當年,父親遇難時她才九歲,半年後體弱的母親也跟著過世,一個半大的孩子知道些什麼?但叔仍執意想從她口中打聽到消息。十年了,仍不放棄。
這十年叔大修土木,將擎雲莊徹底地翻修過一遍,擎雲莊是變得富麗堂皇,卻也不是她打小住慣的家。
當年歧叔曾帶她搬到莊內僻靜的角落,親手蓋木屋、自己種菜、養雞、燒飯、洗衣地過活,除了不想仰叔嬸的鼻息外,也是不忍見到所有的回憶被破壞殆盡吧。
「你不知道東方任是什麼樣的人吧?」聶嗚已開口了。
聶輕點點頭。
近年來,她的生活圈限於木屋與菜圃,對別人耳熟能詳的傳奇人物,她一無所知。
「東方任的性子極度為殘暴,他在十六歲時曾娶了一房媳婦,據說他的妻子因為受不了他非人的凌虐自殺了,之後他的一名寵妾也服毒自殺,謠傳那是被逼死的元配留下的咒,這股怨念讓東方任連兒子也保不住。」
「兒子?他有兒子了?」
「有啊,他的元配和妾室總共替他生下三個孩子。不過,活下來的只有元配的十歲男孩。」
「是嗎?」
「人說無央堡是個受詛咒的黑城,送去的姑娘有去無回。」
「是嗎?」
「叔和嬸只有你一個侄女,要是你的終身所托非人,教我怎麼有臉去見你九泉之下的爹娘?」
「可是——」
「悔婚吧,只要你開口拒絕,相信東方任不會為難你的。」
聶嗚已捨不得擎雲莊的產業,又不敢開罪東方任,苦思數日後決定設計聶輕悔婚,這來東方任真要追究,他也可以將現任推得一乾二淨。
叔那異常和藹可親的笑讓聶輕忍不住後退一步,她突然覺得叔的臉好陰險。
面對聶嗚已的建議,戒心已起的她只是虛應一聲:「讓我考慮考慮。」
她得回去問歧叔。
比起流有同血液的聶嗚已,聶輕全然信將她一手帶大的邵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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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是下著傾盆大雨的夜。
木屋在狂雨下更顯得單薄且無助。
屋內的聶輕也是淚流滿面的。
油燈的光映照著躺在床上的老人,那蒼白的臉、隨著猛咳的身子而吐出來的血絲,讓老人的生命就像屋中的油燈一樣,即將燃盡。
「輕輕······別哭,趁著歧叔還算清醒時,我有些話要告訴你······」
「嗯。」聶輕用袖拭去臉上的淚。
「歧叔要你嫁給東方任。」
「可是,說他是個殘暴無道的壞人耶。」若聶嗚已的恐嚇沒在她心中留下任何陰影,那是騙人的。
「傳說總是誇大的多。咳······咳······你忘了歧叔怎麼教你的嗎?」
「輕輕沒忘。歧叔要我信自己的心和眼睛,唯有相信自己才會找到真相。」
「你是乖孩子,也不枉歧叔教你十年。」
「叔,求你不要離開我,你走了,輕輕就再也沒有任何親人了。」聶輕難過得伏在邵歧胸前痛哭。
邵歧撫著聶輕的發。「傻孩子,嫁了人後,東方任自然就是你的親人。答應我,你會嫁給東方任,而且絕不在婚禮上亂來,更不許拿短劍刺他。」
「為什麼?在十三歲的婚禮上你教我拿劍亂砍,還要我鬧得愈瘋愈好,怎麼這次完全不同?」
「那不一樣,那個白癡怎能和東方任相提並論?而且東方任的武功極高,萬一他錯手傷了你,怎麼辦?」
「輕輕不懂。」
「以後你就會懂的,我保證,以後。」
「現在不行嗎?」
「不行!」邵歧打斷她的話。「輕輕,我要你發誓,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一定會嫁給東方任。」
「這······」聶輕面有難色。
她不想嫁,又不敢違逆歧叔的心意。
「說啊!」邵歧激動得坐了起來。「不能親眼見到你穿嫁衣就夠讓我不甘心了,要是娶你的人不是東方任,那我就算是死也無法瞑目。」
在邵歧的堅持下,聶輕手指向天說出了她的誓言。
聽完了聶輕的誓言後,邵歧放心地癱倒在床,而先前的激動更是讓他耗盡了僅剩的氣力,啞聲問道:
「還記得歧叔教你的謎語嗎?」
「記得,輕輕會一輩子記得。」
聶輕俯身在他耳邊背出謎語,眼見邵歧的眼臉緩緩合上,傷心的聶輕當下痛哭出聲。
「這樣我便放心了。他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邵歧的聲音愈來愈低。「輕輕,為歧叔唱只曲子吧,以後恐怕再也聽不見你的歌聲了······」
在聶輕嗚咽的歌聲中,邵歧緩緩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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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趕在吉時之前,將墳做好。
今天就是她的婚期,也是邵歧入土為安的日子。
她本想將邵歧埋在父母墳旁,但聶嗚已無論如何不肯答應,甚至以取消婚禮做為交換條件逼迫她。
不能違背誓言的聶輕只得將邵歧葬在木屋旁。
「妹妹,別再玩泥巴了,瞧你一身髒兮兮的。」捏著鼻子說話的是聶純,站在她旁邊的是聶潔。
純潔兩姊妹是聶嗚已的女兒。
「無所謂,反正等會兒還得沐浴更衣。」聶輕只是瞄了兩人一眼,隨即專注於手上的工作——將拾來的小石子一顆顆堆放在黃土上。
「真是想不到啊,你這個小瘋子竟會比我們姊妹倆還早出閣。」
「不過,你嫁過去也不會有好日子的。」聶潔在一旁幫腔。
純潔兩姊妹對聶輕的恨肇因於她十三歲的那場婚禮。
那場瘋戲讓外人一口咬定聶輕是個瘋子,連帶的也懷疑起瘋病的遺傳,害得已有婚約的兩姊妹慘遭退婚的命運。
之後,也一樣乏人問津。
如今拖到聶純已屆二十五歲「高齡」,仍待字閨中,只比她小一歲的聶潔也好不到哪兒去。
兩姊妹自然將這筆帳全記到聶輕身上。
不趁著聶輕出嫁之前趕來奚落一番,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聽說東方任的寵妾姒光是北方第一大美女,她待在東方任身邊已經一年多了,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因為自東方任喪妻以後,從沒有一個女子能得寵半年以上。」
「還有呢,聽東方任殘暴無比,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哎呀,那輕輕的初夜不是難過了嗎?肯定很痛。」
「說不定會痛死人呢!」這兩姊妹一搭一唱,極有默契得很。
「初夜?痛死人?」工作告一段落的聶輕終於抬頭了。
「你連初夜都不知道?」聶潔問。
「我當然知道!」聶輕逞強地回了嘴。
邵歧是一個習武的男人,粗枝大葉慣了的他自然不曾費心留意女孩子家的身體變化。
再加上他總是很忙,每隔一段時間便出門辦事,久久才回來,讓聶輕一個人守在木屋,連她月事來潮的重要時期,他也不在身邊。
是在聶輕淚流滿面地躺在床上等死,仍清醒地迎接第二天的朝陽後,這才頓悟它並不曾招致死亡,心中更明白如此私密之事是不能對歧叔說的。
偏偏她的說話對像只有邵歧一人。
在刻意的隔離下,聶輕對男女之事便有如張白紙般,而今,這張白紙即將染上色彩。
「初夜會讓你血流不止,更會痛得想自我了斷,最恐怖的是你一輩子都逃不了這非人的折磨。」聶純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八度。
「這什麼?」
「因為這是身為女人的宿命,嫁了人後便得要討丈夫的歡心,得生下子嗣好傳宗接代,為了保住當家主母的地位只好咬著牙忍耐了。」
「是嗎?」聶輕心頭隱隱覺得不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純潔兩姊妹的眼睛像豺狼般不放鬆地緊盯著聶輕,想知道她們的話是否已成功地挑起了她的恐懼。
沒想到聶輕非但沒有預期般刷白了臉號大哭,甚至連一根眉毛都沒動,只是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