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露水冤家

第23頁 文 / 露露

    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端端受到半點傷害。

    一股猛勁兒打從心底直升起來,他猛吸了一口氣,也無暇拔去臂上的箭,只是強運全身真氣來抵抗這陣難忍的麻癢,足下一個加速,又將野人甩在身後。

    聽著野人的喊聲逐漸變小,已是突破重重的圍困,但他依然不敢放鬆,因為他們仍在野人的勢力範圍裡,那些野人們如同附骨之蛆,不知何時又會從周圍的鬼影幢幢裡突然冒出來,因此他還是提起勁來直往前奔。

    臂上的麻癢愈來愈強,猶如有人握著刀子細細刻著他的骨骼,可見這枝箭的毒性十分猛烈,雖然明白自己全速的奔跑會加速毒性的擴散,但此時他無法考慮到這點,心裡只想著要讓端端平安脫離險境。

    在他懷裡的端端當然也看出了他的不適,聽著他吐出的氣息愈來愈粗重,心下不忍,立即說道:「慎哥哥,讓我自己走吧!他們應該是追不上了。」

    「不行,你沒聽見他們還在後頭追趕的聲音嗎?」他斷然地拒絕。

    其實他心裡早有了主意,野人們在山林裡比自己佔有更多的優勢,況且他們人多勢眾,即使現在逃得過,待天一亮,便會失去黑暗的隱蔽,屆時兩人想再逃也難了,所以他要趁著自己還未失去知覺前盡量將野人甩開,也為端端蓄積腳力,到時候自己留下來抵擋野人,端端便可趁亂逃出,即使自己死了,也總算讓自己所愛的人平安的活下去……

    他的心意端端豈有不知,她輕歎了一聲,滿心憐惜地說:「慎哥哥,放我下來吧!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呢!必須趕快包紮。」

    慎思不答,只是急速地跑著,但是雙腳卻漸漸不聽使喚,體內的真氣如旱季的河流,慢慢地乾涸了,天色已是濛濛地亮了,耳後野人的聲音卻不斷地逼近,正當瀕於絕望之際,忽然見到不遠處有個黑黝黝的影子,看樣子是個隱密的山洞,立時心生一計,一個轉折,直奔山洞而去。

    奔入洞內,生怕傷了端端似地將她輕輕放下,用力彎身喘了一口氣,接著又仰起頭來,藉著射入洞內的微微光線,深情地凝視著眼前摯愛的女子。

    他像是要將端端的模樣一輩子刻在心版上,又像是永遠也不夠,注視著端端足有移時,才語重心長地說:「端端,拿著血罌粟到江南的風雲莊去救我嫂嫂,我大哥他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罷,他溫柔地把端端摟在懷裡,灼熱的唇在她唇上烙下一個永恆的印記,然後決然的轉身,便要衝出山洞。

    「慎哥哥!」端端突然叫住了他。

    他不敢回頭再看她一眼,生怕這一回頭,就再也捨不得她,只是站住了腳問道:「什麼事?」

    「記得我們曾有的承諾嗎?要活,一起活;要死,就死在一塊兒。」她的語氣平緩,彷如在說著一件天經地義的事一般。

    「端端……」慎思心口一熱,眼眶頓時濕潤起來,正想回話,背後突地一痛,全身立即動彈不得,他早巳忘了他所深愛的這個女子,也是個武功不弱的高手,居然一個疏神,被她點了後心的大穴。

    他漸漸軟倒在地上,看著走到身前的端瑞,眼眸裡盈滿了淒絕的神色,她蹲下身來,將手上拿著的銀罐放在一旁,然後迅速地點了他臂上傷口附近的幾處穴道,待血止住了之俊,一手按住毒箭著肉之處,一手捏著箭羽,輕聲地說了句:「忍著點。」

    慎思驟覺臂上一痛,那枝箭已被端端拔出,一時大量的黑血急湧而出,端端掏出手絹,細心地為他裹著臂上的傷口,又用衣袖為他拭去臉上的汗。

    「沒有用的,他離死期不遠了。」洞口陡然傳來這句話,是個熟悉的聲音,「他中的是野人獨門的毒,沒有他們的解藥是救不了的,除非……」

    「除非什麼?」端端已知來人正是羅亦飛,雖然恨不得吃其肉、啃其骨,但關係到慎思的性命,她還是忍住滿心的憤怒,仰起頭來望著他,衝口而問。羅亦飛冷笑兩聲,身影遮住了射入洞裡的陽光,也像是遮住了他們逃生的希望,「除非有人肯犧牲性命,用口吸出他身上的毒血。」

    端端聞言,不再向羅亦飛看上一眼,二話不說,扯下手絹,便將粉唇靠上慎思的傷口。將其吐在一旁。

    慎思雖無法動彈,口尚能言,卻只能悲痛的說:「端端,你忘了剛剛的諾言嗎?」

    她抬起頭來,一滴珠淚無聲地滑落在慎思的衣襟上,隨即隱沒,像是倏然劃過天際的流星,在慎思心上留下永難抹滅的痕跡。

    「慎哥哥,我沒忘,可是,我做不到。」她滿懷淒楚地說著,又彎下身去繼續為他吸出毒血。

    這-切都被羅亦飛瞧在眼裡,他倒是愣住了,良久,才嘿然一聲,「好!好!你果然是愛著他的。」言罷,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端端根本沒看他一眼,只是關心地看著慎思傷口的變化。

    「端端,你快走吧!等到羅亦飛找來野人包圍我們就來不及了。」慎思只擔心端端的安危,不斷地催促著她。

    她卻是吐出口中的黑血,篤定地說:「不會的,他若要我們死,大可以馬上動手,雖然我的武功高過他,但此時這個情勢,他還是可以取了我們的命。」

    慎思沒想到在這個生死關頭,她仍是可以如此平靜的分析,羅亦飛的確是可以趁著自己功力未復,而端端又恰好毒發之際,輕鬆地結束兩人的性命,再去向野人邀功,但他並沒有這麼做,難道他真的饒過自己,還是端端即使為自已吸出毒血,也不會有事……

    正胡思亂想著,卻聽到咕咚一聲,身旁的端端已頹然倒地,臉上霎時浮起一片黑氣。

    「端端!端端!」他知道自己的幻想錯了,端端真如羅亦飛所說,也中了這霸道的毒,而且她的功力遠遠不如自己,所以根本無法抵受。

    端端躺在地上,看到慎思臂上傷口所流出的血已經由黑轉紅,心中感到無比的寬慰。

    她母親為了父親而死,而她也將為了自己至愛而死,這母女的命運竟是如此雷同,真叫人感歎上天之安排。此刻她覺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已慢慢僵硬,像是逐漸要變成無情的石塊,眼前也緩緩地變暗,她拚著最後一口氣,舉起手來解開慎思的穴道。

    「慎哥哥……別忘了我……」她因難地說出最後一句話來,接著眼前一黑,再也沒有知覺。

    「端端!」

    慎思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他最沉痛的哀嚎,也不管什麼野人的追逐了,霎時,什麼風雲莊,什麼血罌粟.都被他扔到九霄雲外。

    他眼中只見到一具沒有任何感覺的身軀,猶如狂風吹過之後的落紅,她曾是那麼璀璨地盛開著,她曾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曾是偎在自己懷中的一塊溫玉,如今玉碎花落,再也喚不回昔日一切的美好。

    他哀慟的吼著,像是要吼盡心中無限的悲痛,即使他感到自己身上漸漸有了溫度,可是自己的心呢?早已隨著端端的走而冷了、死了,破碎了……

    猝然間,他模糊的眼眸中闖進一個人影,是羅亦飛,這畜生竟還敢在這時回來,他掙扎地撐起身子,便要上前殺了這個斷送端端生命的卑鄙小人,可是才稍一動彈,渾身就有如墜入火窟一般,灼熱而疼痛,他只能用他所知道一切罵人的話,狠狠用言語攻擊著羅亦飛。

    羅亦飛對他的痛斥無動於衷,逕自走到端端跟前,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你別碰她,她就是被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害死的。」慎思大聲喊著,他不願端端在死後還受這種畜生的欺侮。

    「還有救。」羅亦飛忽然來了這一句。

    「你說什麼?」慎思被這突來的一句給愣住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放心地又問了一次。

    羅亦飛轉頭看著他,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說,端端沒死,還有救,她只是暈了過去。」

    說著,他拿出一個小瓶子,撬開端端緊閉的牙關,將瓶裡的藥粉在她口中斟酌地倒了一些。

    慎思怔怔地瞧著這一切,忽然醒悟過來,「你這是……」

    「這是我從野人族長身上偷來的解藥。」羅亦飛將瓶子蓋好,扔到慎思身上,「每天午時給她服上一指的量,三天後毒性自解。」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救我們?」慎思這時對羅亦飛已不再有惡意,只是不解地問道。

    「不是救『你們』,只是救端端。」羅亦飛的表情鄭重而真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愛她的心不下於你。」

    原來之前錯怪了羅亦飛,慎思默然不語,對這個又是仇人又是恩人的羅亦飛,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好生硬地說了句:「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做這些也不是想聽到你這個『謝』字,只要你一輩子真心地對端端好。」羅亦飛輕輕笑著,語氣中帶著些微的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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