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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凌塵

    「天氣越來越涼,吃冰對你身體有害。」他悶哼。

    「那就不請了。」我也少個麻煩。

    「說出口的話不要耍賴。」他堵我一名句。

    「那你說呢?想要我怎麼謝你?」我抬頭看他。要我任他宰割?

    「每個星期陪我打一次保齡球,外加一頓晚餐。」盧永霖豎起食指示意著「一次」,亮出我睜眼後的第一個笑容,又是致命的吸引力。

    他的回答之快,我幾乎來不及後悔,也忘了反悔。

    稿子沒送到出版社,被盧永霖扔在床邊,白白陪我住了三天院。

    期間,我閒來無事翻來看一看。交稿時間雖到,我也不急於一時,細細讀著。越讀越不滿意,瓶頸階段寫的東西,原來是這副德行?我幾乎想撕了它。

    罷了!這也是我第一回拖稿,但還是重寫吧!美其名為了口碑保持水準,實則……連我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稿子,實在沒有勇氣交出去找罵捱。

    趁著換瓶點滴的空檔,我來到走廊,掛個電話給編輯,報告這個噩耗。

    編輯大人是很善良的,當我支支吾吾地說出「十月曬太陽昏倒住院」這個狗屁不通的理由,他很好心地沒再追問,只要我好好保重,便催促我去休息,讓我感動的想偷偷爬出醫院把電腦搬來——住院上工。

    但那是不可能的。我歎息著掛上電話,轉身,盧永霖又像七月半的鬼魂,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我面前。

    「咦?你今天不用上班?」我奇道。

    「我已經下班了?」他雙手抱胸瞪著我。

    我低頭看看腕表,已經是五點半了,的確是下班時間,但是……下班時間的塞車路程就這樣省去,而在准五點半就出現在我面前,除非他用飛的。

    「哦。」但我沒去質問他,他的生活作息我無權過問。

    「生病也不忘工作,我真該把你挖到我公司來。」他雖是笑著,眼裡卻不帶笑意,而是怒氣:「你該躺在床上休息的,還是,你現在想在我的懷裡再昏倒一次?」

    他兩臂敞開,作勢要逼近我,嚇得我溜煙衝進病房,爬上床鑽進被窩裡。

    三天來,盧永霖來看了我三次,下了班就來陪我,連出院也是他來辦手續和接送。我不敢告訴家人,否則,我親愛的姐姐若來探病,見著盧永霖也沒有這個危險。

    之後,每到了禮拜天中午。也不再理會我的禁令,照樣大搖大擺地來敲我的門,將我拖到保齡球俱樂部去。名義上是陪他打球,其實目的是強迫我運動,他用以退為進的手法掩飾他的善意,好教不願受人恩惠的我能夠安然接受。

    這樣的體貼我受之有愧,他對於我越來越強烈的吸引力,引得我頻頻抗拒,不知所措,而他卻該死的不知情。

    「連續五次洗溝!天才!」盧永霖幸災樂禍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重死了!沒有比八磅更輕的球嗎?」我的右手臂在抗議。

    「你的姿勢不對,手肘不能彎曲,我再說一次……」盧永上前抓了我的手腕,第一百零一次地指導著。

    他貼在我身後的軀體飄散著他獨有的乾淨氣息,握著我的手腕攬著腰部的手聯合著他慣有的高熱體溫,我左躲右閃數次,他像牛皮糖一樣黏在我身後,氣的我差點要回頭罵人。

    看看四周,好像沒什麼人在注意我們,在場的人似乎也不認得盧永霖,我與他的姿態雖然親密如情侶,實則不然,但既然沒人認識我們,我可以放心點。

    「你退後好不好?不然我怎麼打球?」我略帶惡性循環氣地朝他道。

    盧永霖不以為然,含笑走入休息區坐下。我鬆了口氣,腦子裡努力模擬著剛才他的動作,然後右手一甩——

    碰!咚咚——

    球在我尚未完全推出時就已落地,「咚咚」兩聲彈跳,在我腳邊滾著,連進球道洗溝的機會都沒有。

    我垂頭喪氣地步入休息區,甩甩酸疼的手,意興闌散地倒在座位上,拿起可樂就灌。

    「不打了!」我吐出聲。盧永霖一副忍笑模樣,看了就氣。

    他抓過我的右手臂捏了起來:「受傷沒?你錯誤的姿勢很容易受傷的。」

    我習慣他每回的按摩服務。「連續六個零分,唉!再打下去,我說不定會忍不住衝上前,一一把球瓶踢倒,然後被Sandy趕出門去」我歎口氣。

    這是我們第七次一同打球,我的成績依然貫徹始終的爛!實在不是個運動的料。

    「你要不要試試看,看剩下扔幾局你可以拿幾分?」盧永霖每回都被迫收我的爛攤子,早已習慣從殘局中求勝。

    「每次都要我一個人打雙人份,太操了吧?不想打的話就休息一下吧!」他笑聲手電筒過我的肩膀,正確無誤地讓我來不及躲。

    「怎麼大老闆上班也操、下班也操,已經燈枯了嗎?」我嘿嘿而笑,肩膀一聳,滑溜地從縫隙間逃離他的掌握,向旁挪了挪。

    「不要叫我大老闆。」他的聲音慵慵懶懶地,像是醉人的麻藥:「我精力旺盛,身體健康,才不像你這只弱雞,弱的連八磅的球都拿不好。」他也跟著挪動身軀,這回攻擊的是我的腰。

    「可是我用力捍人很喔!你要不要再試?」我威脅他,手指已經對準放在我腰上的手,還不放開?

    「我今天沒帶撒隆巴斯,饒了我!」他苦著臉藏有笑意,將手收了回去。

    這是每回打球都要重複的遊戲,他攻擊我閃躲,互有勝敗,剛開始我死命逃避,到頭來漸漸習慣,甚至喜歡上了這種碰觸,除了他臉皮夠厚,最重要的還是我的姑息。

    是我偶爾不小心所冒出的驚慌失措與窘態取悅了他,真要命!我的安全距離一向比一般人大,他超過了界,我卻未能及時阻擋,偶爾幾次的抗拒不夠正氣凜然,恐怕也被當成欲迎還拒了吧?

    我心裡清楚,如果換做別人,大概容不得對方碰我半根頭髮就已破口大罵,盧永霖能步步進逼,主要是他已經開始侵佔了我的心,我們互相默許了對方跨越彼此的安全距離,只是我沒有他來的乾脆,他跨的俐落,我在掙扎才有這一次次的攻防戰上演。

    與他相遇,不在我預期當中,與他牽扯,也不是我所能招架得住的;生命中若留了個位置給他,他將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更是我不願多做臆測的遙遠事。

    「在想什麼?」盧永霖打破沉靜,望進我呆滯住的眼裡。

    「沒什麼。」我不自在地乾笑著,將身子往後挪動,因為他的臉已經逼近我面前不到二十公分了,「只是想,我下本書的男主角中女主角這麼對望時,該說些什麼話。」

    「作家都像你一樣,隨時隨地腦子裡想的都是稿子,就連生病也是?」盧永霖的聲音有點納悶。

    「不知道,起碼我是這樣的。」

    「那我告訴你,男女主角這樣對望時,根本不會想講話。」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打算證實什麼。

    「哦?」氣氛有點危險,我警戒地看著他。

    「這樣的距離對看,男女主角這一刻應該要接吻才對。」盧永霖微笑著湊近,我狼狽地猛然側身往椅背上靠去,他並沒有繼續進逼,笑容持續著,顯然我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

    「我知道就好,不用示範,謝謝!」我伸手擋在身前,是不是要與發展這樣的關係,我尚未決定,也沒有心理準備。

    盧永霖長長歎了口氣,表情是無奈地苦笑。

    「喀喀」的高跟鞋聲音與一個人影捉走了我片刻的注意。透過盧永霖,我看見他的身後出現了個可以說視我為仇的不速之客——林琪珊。

    早在我第二次踏進這裡時就想過,也許有一天又會和她或者岳馨蓮在此不期而遇,但我沒想到會是在這種狀況下——

    盧永霖與我相互對視不過咫尺之遙,氣氛曖昧地十足會讓旁人想歪,我看見林琪珊的臉色青綠,顯然正往最糟糕的想去。

    我迅速將視線調回盧永霖的臉上,視她而不見。

    從沒仔細地這麼與他對望,當然不曾體會他那張瀟灑的俊臉若是直視一個人,尤其是女人時,會造成對方多大的震撼。我的心跳在胸腔骨骼間撞擊出聲,勉強保持呼吸像是走在鋼索間搖搖欲附,稍不小心便要洩漏心情。

    我故作不經意地又偷偷瞄了林琪珊,看見她死命咬著下唇,一臉氣急敗壞,我不禁有種邪惡的快感。再裝嘛!明明是她自己喜歡盧永霖,偏偏假裝為了岳馨蓮而出頭,我看她能撐到幾時。

    通常不小說中,清純善良的女主角為了不願當第三者,會在此時刻立即遠離男主角,並且鼓勵男主角追上前去,親自向他的女友解釋,只有邪惡的第三者會適時製造和男主角親密的機會,故意讓女主角當場撞見,好造成完美的誤會。

    但此時此刻,林琪珊不是盧永霖的女友,我的角色其實也很難定義是女主角或者第三者,再加上我這個邪惡女人一向當不得乖乖牌,過過壞女人的癮,便閉眼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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