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林玥
行風無奈的聳聳肩,「這件事遲早要做個了斷,反正我在他眼裡,也是個最該萬死的背叛者。」
「你會背叛他不完全是你的錯,他害死你弟弟不是嗎?」她安慰道,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可是,是在我背叛他之後,我弟弟才死的。」事實就是事實,他不想對這個心思單純的小女人扯謊,博取同情。
「呃,這……」楚紋頓時結舌,感覺有點混亂,畢竟他們置法制於度外的世界離她太遙遠了。
他的意思是指因為他背叛蕭健,所以才會使他的弟弟喪命?是否是幫派間火拚的犧牲者?是怎麼回事?胡亂猜測著,她覺得事情似乎好複雜,她的腦容量雖不小,但也沒大到可以立即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見她似懂非懂,滿臉的問號,行風無所謂得擺擺手,「不談這事了,我們到另一邊走走吧!」
「好啊!」她應聲同意,隨他轉入另一條幽徑。
除非必要,不懂的事就不用勉強一定要去懂,尤其是懂了之後,反而有害無益。
第八章
龐貝城的另一端,蕭健依循報信人的指示來到,踏入古城的剎那,他斷然告戒自己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對背叛者手下留情。
他從不否認自己曾殘酷的上百次想親手殺了曲行風!
雖不明白他為何對楚紋有強烈的執著,但無論如何,他勢必奪回她!
無心觀賞龐貝城的壯觀,更無思古之幽情,他仔細循步在曲折複雜的巷道中,掃視任何一個出現在他視線裡的身影。他沿路往阿波羅神殿走去,殘存的石柱群排出神殿的範圍,一座栩栩如生的阿波羅雕像佇立在火紅的霞光裡,細膩生動的彷彿隨時將由腳底的干台跳下,往遠處可見的維蘇威火山疾奔而去。
一陣輕脆的笑聲隨著清風隱約飄來,蕭健在殿中循聲走去,聲遠了,他急急放步。
宛如玩著一場奪貓貓的遊戲,他依憑狩獵者的敏銳直覺,追逐著忽近忽遠的渺渺足音。
他轉出神殿,進入富人的住宅區,穿越花木扶手的花園,走過精雕石柱的迴廊,入眼的是一間間彩繪琳琅的石室。
近了,迴響石室間的回聲在漸暗的天色裡漾開,唱聲喃喃,宛若遠古逝去的龐貝城幽魂在低嘶悲泣,不明就裡的被埋入低底,想必也很怨恨吧!
再移近,,蕭健聽到女人說道:「這是他們的澡堂吧!沒有屋頂的設計,可以在晚上一邊洗澡,一邊看星星。」
「你看這裡,好像還有三溫暖的設備。」男人應道。
「嗯,我看過書,他們也會用水澆在熱石頭上產生蒸汽。」
「古代的人真懂得享受。」
「現代人不也一樣?」
向圓形石室內望去,他見到了女人笑顏如畫的側面,和男人挺拔的背影。
和想像中,行風抓著可憐兮兮的楚紋拖來拖區的情景完全不同,蕭健從來沒見過如此甜美地對他笑過的楚紋,頓時,他簡直快抓狂了。他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險追來,結果看到的卻是她和挾持她的男人恍若一對情侶,狀似親密的並肩游賞。
他看到有說有笑站在一起的兩人,竟是此般「速配」,不由得妒火中燒,一腳踢翻整缸子的醋。
見楚紋沒受到絲毫不人道的待遇,而且優遊自在,談笑自若,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是在瞬間,他卻覺得自己像被老婆和老婆的情夫耍了的笨蛋老公,不禁想一槍幹掉行風,也想一把掐死楚紋。他想,假如行風將楚紋五花大綁的丟在角落,就像所有綁匪對待人質一樣,他可能會好過些吧!
「觀光到此結束!」蕭健沉聲跨入,單手舉槍,對準行風。
「蕭健!」楚紋又驚又喜地喊道,下意識想走向他。
身旁的行風立刻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走開,他早就發現跟隨在身後的蕭健,刻意引蕭健至此。
「蕭健,好久不見了!」說著,行風將不知何時抵上楚紋背部的槍口,緩緩移向她的太陽穴,臉上儘是冷殘之色,先前的溫文已不剩半分。
楚紋的臉色倏的刷白,她曉得如有必要,他會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不復悠閒,三人無言僵立,蕭健和行風劍拔弩張地對峙著,空氣中瀰漫著一觸即發的嚴肅。
太陽終於完全落下,石室隨即浸入一片晦黯之中,僅剩幾許月光由頭上透天的無蓋屋頂落入,映照出猶似鬼魅旋舞般的煙塵。
暗潮激湧,楚紋在槍口下屏息,隱約聽見急速的心臟搏動聲,有她的,也有他們的。
誰的心跳聲,將會最先消失在沉默了兩千餘年的古城中?
「把槍放下!」行風打破如死寂的靜默,輕聲命令道。
蕭健直直瞪視著他,文風不動。
「把槍放下!」行風提高聲音再道。
蕭健依然動也不動。
愈近決斷時刻,楚紋的面孔愈形蒼白,搖搖欲墜。
行風陡然後退兩步,猛的朝她開了一槍。
「砰——」他開槍了!
乍起的爆破聲衝撞在石壁間,震痛耳膜,久久不去。
任誰也不願客死他鄉,可最先失去心跳聲,加入龐貝城的鬼魂行列的人,是她?駭然驟驚,楚紋的身子一愫,緊閉雙眸,等待……
她以為她將失去意識,倒地不起,然而預期的巨痛並無在身體的任何一處急遽盪開。
過了好半晌,她才知剛才的那一槍是射擊在她右腳邊的地面上,雖無實際的傷害,但她的心臟被嚇得差點停止了動作。
受到驚嚇的人不止只有她,還有蕭健,在槍響的一瞬間,他幾乎癲狂,若不是楚紋依舊站著,他想他絕對會和行風互相以亂槍將對方轟成蜂窩。
「子彈不長眼睛的,蕭健,你知道我一向沒有太多耐心的。」行風冷冷的說道,「把槍放下!」
重重吸了兩口氣,蕭健慢慢的垂下槍口,舉起雙手在作投降狀,「她和我們之間的恩怨無關,不要傷害她。」
行風冷笑兩聲,「看來向冰伶的判斷是正確的。」
蕭健的面上頓時照滿了陰霾,「是她教唆你的?」
「他認為她只是建議,而我接受了。」行風回答,揮揮持槍的手,「把槍丟掉!」
蕭健依言將槍丟至地面,冷靜的問道:「你想要什麼?金錢?還是地盤權力?」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這些東西我又不是沒有。」
「你到底想要什麼?」蕭健不耐的喝問。
他頓了頓,「我想要……你!」話畢,他丟開手上的槍橫步過去,掄起種拳直落在蕭健的右頰上,「我想要你的命!」
「想要我的命的人到處都是,有本事就來拿走啊!」蕭健回吼,站穩後狼狽的回他一記拳頭。
「你殺了我弟弟!」行風趁隙追擊他的腹部。
「我沒有殺他!」蕭健閃身,縱掌劈向他的手臂,「因為你背叛我,所以他才會為了替你謝罪,堅持在每場火拚中都打頭陣,殺他的人其實是你!」
情勢急轉直下,楚紋楞在一旁,見兩個壯得跟牛一樣的男人拳來腳往,互不相讓的展開一場野蠻的肉搏戰。
聽他們互相叫囂,漸漸瞭解行風之前對她所說的事。知曉無力介入,她靜靜的走到角落,只得等他們打完再說。
她應該鬆了口氣,觀此情形,他們頂多讓對方吃一頓痛,並不會真的殺了對方。
黑道人的悲哀,大哥就是一切,假使她猜想的沒錯,行風以生命在乎蕭健的存在,弟弟反而不是那麼重要了,他之所以會這麼做,或許只是想和自己有個了結。
他們如兩隻爭奪地盤的野獸,相互嘶咬,打得不可開交。
最後,終於雙雙不支,分別頹坐兩端,就算想繼續打,也無力再打了。
行風抹著滲血的嘴角,「其實……我只想要自由。」他終於說出真心話,他渴望能從「兄弟義氣」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完全為自己而活。
「想金盆洗手用講的就好,只要我點頭,誰敢有異議?幹嘛千里迢迢跑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還多此一舉得綁架女人,吃飽撐著啊!」蕭健唾了一口,將混著鮮血的唾液吐到身前的地面上,忍不住大犯嘀咕。
「可是若不好好揍你一頓,我實在不甘心。」
「哈!結果還是我揍你比較多拳。」任何事都不容許失敗的蕭健,連這種小事也能這麼小氣,臭屁得不得了,「想打贏我,先去投胎個八輩子再說吧!」
行風向後呈大字型躺下,「我並沒有真的出賣你。」
「還用你說,我早就曉得了。」
「可是你卻還咬著我不放?」行風一骨碌的坐起質問。
「因為我想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行風明知被耍,卻只能沮喪的翻翻白眼,怎麼也無法生氣,「我弟弟的事……」
蕭健以他暴君般的跋扈性格搶白道:「我是你的頂頭大哥,就算我殺光你全家,把他們全都做成人肉叉燒包,你吭也不能吭一聲!」
行風楞了楞,霎時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