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林鈺樺
「這算是某種程度的自我安慰嗎?」她抿唇一笑,對他倒是不再那麼具有敵意,或許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惜感,她的臉色和緩許多。
他綻開迷人的微笑,寵溺地伸手揉亂她一頭率性的短髮,「心情不好就別忍著,我還是覺得你能夠發洩出來比較好。」她落寞的模樣讓他看了很不習慣。
這樣一個當她是長不大小鬼的舉動,她應該生氣的賞他一個大白眼,但奇異的,她居然沒有推開他,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流過心頭,熱熱的、暖暖的,讓人忍不住打從心底想微笑。
「笨蛋……」她說出口的第一句話仍是罵他,但這次卻沒有夾帶任何的火藥味,柔亮明眸裡的笑意像把箭般,狠狠的撞進他的心裡。
他有一瞬間的怔愕,卻不明白這異樣的感覺所從何來?
直到那雙眼眸裡的柔媚漸漸退去,起而代之的是他最熟悉常駐的那抹氣惱,喝問他發什麼呆時,他才猛然從那瞬間的迷障中清醒。
「不……我只是……」銀狐最訝異的其實是自己。怪了!小鬼似乎有許多種面貌,他居然會看著她出神?
「你的車庫到底在——啊!」方以凝不耐的張望尋找,沒有注意到腳下一個微隆起的土塊,冷不防被絆到,令她嚇了一跳,直覺抓住身邊任何可攀扶的東西,而他也不計前嫌好心地扶了她一把。
那一瞬間有片刻的沉默。
待穩住身體的平衡後,兩人回過神來發現彼此過近的距離。粉色的朱唇近在他眼前,她仰首愣望他的角度像似情人在等待著親吻,大掌下觸摸到的身軀曼妙而富有彈性,沒有一絲一毫的贅肉,雖然瘦了點,曲線卻玲瓏有致,模糊間,似乎有種不知名的化學變化在發酵。
銀狐悚然一驚,不愧是平時訓練有素的人,身體的反應永遠比腦子快了一步,在他意識到時,他已經猛力推開了她。
沒有防備的方以凝被他一推,第一次僥倖沒有摔倒的好運,第二次竟跌得更加慘烈,以四腳朝天之姿,重重的用臀部吻上腳下的那塊土地。
「抱歉、抱歉,你沒事吧?」他既錯愕且歉疚。
「你發什麼神經呀!」方以凝又惱又怒,回敬的用力跺了他一腳,滿意的聽見他痛咒一聲SHIT。
「你——」
「活該!」她重重哼了一聲,餘怒未消的轉頭跑開。
可惡!這小鬼上輩子八成是惡魔轉世的。銀狐捧著痛歪的腳丫子咒罵著。
☆☆☆
車庫裡停放著數輛車子,清一色都是酷炫的銀,不管是四輪的跑車還是極具個人風格的重型機車,全都配有賽車級的頂尖性能。
「把鑰匙給我。」方以凝伸長了手,向正跛著腳一拐一拐走來的人討著。
「做什麼?想飆車?」銀狐一張俊臉拉得很長,「我讓你踢了一腳還不夠?」他知道以她目前的心情來騎車,恐怕是去玩命的。
「少廢話!」她的臉色不耐。
罷了!銀狐從口袋掏出鑰匙拋給她。
方以凝捨棄勁帥拉風的跑車,獨獨挑上酷酷的重型機車,一跨上車子她才發現,這種車子還真不是普通人可以騎的,不僅要有過人的身高,腿還要夠長。她雖然不算嬌小玲瓏的女生,但也沒高到足以當模特兒的條件,踮起了腳尖才能勉強將車子扶直。
「嘖嘖!別太勉強了。」銀狐輕笑出聲,不想取笑她但又見不得她辛苦的樣子。他一直知道自己有過人一等的身長,卻沒意識到她竟是這樣嬌小。
方以凝不服氣的發動了車子,白淨的小臉寫滿了倔傲,低沉的引擎聲不友善的怒吼著,隨時會如出閘的猛獸般衝出。
銀狐大刺刺的擋在她車子的前方。
「走開!」她瞪著他,要他讓路滾開。
不顧她的反對,他伸手兜來兩頂安全帽,將其中一隻罩上她的頭,面罩遮住她大半的臉,只露出兩道惱怒氣憤的眸光。而他也大大方方的跟著跳上車,長腿一跨,輕輕鬆鬆就替她撐住了踮得很辛苦垢腳尖。
「走吧!」他從背後抱住了她盈盈不及一握的纖腰,歪頭以安全帽親暱的敲了敲她的。
「我不載人。」他幹嘛貼得那麼緊?她討厭地僵著背部,冷冷的下著逐客令。
「除非讓我跟,否則別想飆車。」他慵慵懶懶的說道,態度即是不容人拒絕的淡漠。
方以凝瞪了瞪眼,沒得選擇的只能妥協。他愛跟就隨他,不過他會發現即使身後多了一個人,她飆車的速度依然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她用力壓下油門,銀色機車如子彈般疾射而出。
☆☆☆
風在耳邊呼嘯,疾馳的車子穿過吵鬧的市區,一路飆向北海岸。雖然隔著安全帽,但是屬於海洋的氣息已近在眼前,帶著鹹味的海風鑽進了帽內,縈繞在她的鼻尖。車子奔馳在北部濱海公路上,轉過一個彎道,大片海洋盡入眼底,海水被金色暖陽照得波光鄰鄰粼粼,耀眼得教人無法看清,海天連成一線,廣闊得無邊無際。
方以凝忍不住放慢了速度,面對此一美景,沒有人會捨得讓自己太快離開的。
「心情好點了嗎?」銀狐暢快的吸了一口氣,風吹得人十分涼快。
她斂了斂眉眼,車頭一個大轉彎,她將車子停在路邊一個觀海的停車格上。
銀狐修長有力的雙腿充當腳架,待她停好車跳下後,他才踢下置腳架,拿下安全帽,但他仍坐在車上沒有下來。
她脫下了安全帽,任由沁涼的誨風吹撫過她的臉,不自禁的深吸了口來自海洋乾淨的氣息。她柔軟的短髮迎風飛揚,飄緲的眸光無意識的投注在那片波光鄰鄰的大海上,神魂似已脫離了軀殼,悠遊於寬闊天地間。
銀狐望著她線條堅毅的側臉出神。她此刻遙遠沉靜的表情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他真的很意外她居然會有這樣柔美的一面,不知為什麼,他似乎有些移不開目光。
方以凝遙望著遠方海洋,無法忽視身旁那個俊偉的男子,縱使他的微笑爾雅迷人得教人感受不到任何壓力,但還是無法令人輕忽他身上蘊藏的力量。強悍的掠食者在休息時雖沒有伸出爪子,不過那並不代表它就不危險。
不知為什麼,她似乎在此刻才清楚的意識到他也是個男人;卓絕不凡,尊貴而優雅,有張英俊、陽光滿溢的好看皮相,鶴立雞群的傲人身長,不論從各方面來看,他都是個會令女人為之瘋狂的英俊男子。
此時此景,她突然想起了數日前,回到學校時發生的一件小插曲……
課業結束,原以為可就此擺脫每天早起到校報到的夢魘,卻沒想到學校祭出了聽講的手段,扣著畢業證書不發,強迫學生在畢業典禮前得回校聽這勞什子的演講。不知是想緬懷師長還是同學什麼的,方以凝雖然中規中矩的出席,但臉色絕對稱不上愉悅。
「以凝,我問你一件事喔!」中場休息時,李霈青突然挨到她身邊咬耳朵。
「什麼?」方以疑心不在焉的反問。
「你覺得……處女很重要嗎?」她吞吞吐吐的問出口。
「不重要。」方以凝回話,一副當她是白癡的眼神。
「可是……可是男人似乎都很在意……」她扭絞著衣服的下擺,似乎不勝煩惱。
「所以,你總是借由男人的目光來看自己?」她不可思議的道。
李霈青抗議的咕噥,「以凝,你知道我沒你那麼會說話。」她求饒了。
「是你價值觀有問題。」她不客氣的批評。
「我只是……只是……」她欲言又止,掙扎了一陣子後,終於道出真相,「是我男朋友……我覺得他最近似乎比較冷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見方以凝沒有接腔,李霈青急著又問:「你覺得……是不是因為我給得太快,所以他就不珍惜我了?」
「既然這樣,你當初就不要給他呀!」她十分挖苦。
「可是……當時那情況……根本停不下來……」她囁囁嚅嚅的為自己辯解。
「既然你這樣懷疑的話,為何不直接去問他比較快?幹嘛問我?我又不是他,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方以凝翻了個白眼,實在受不了這樣反反覆覆又對自己自信不足的人。
「我有約他了,他答應出來,等一下演講結束後要見面。」李需青低聲敘述道。「可是……可是每次一見到他,我的腦子就一片混亂,根本就不敢問。」她驀地拔高聲調,握住方以凝的手臂,像抓緊浮木一般。
方以凝歎了口氣,轉身看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需青像看見一絲曙光似的,緊張的神情緒於露出一絲笑容,「我想知道,待會兒你能不能陪我去?」
「為什麼找我?阿美她們呢?你為什麼不找她們陪你?」方以凝不太想趟這渾水,自己平常就不與人深交,不懂她為何會拽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