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林硯硯
「你等一下,我來找。」
媽對我溫柔一笑,披了睡袍下床。我跟著她到衣物間,媽在一長排的衣服裡挑出一套淺黃的夏裝在我身上比了比,」媽的褲裝也不多呢,要不要試試裙子?」
「不,我騎車不方便。」我想也不想就拒絕。
「室,找個時間把汽車駕照考一考,媽不放心你老騎摩托車上路。"
「知道了。"我乖乖地答應,媽喚起我的名字既溫柔又充滿慈愛,縱使我心裡鍾愛兩輪交通工具多於四輪,也只能聽話照辦。」我會找時間去學開車。」
媽愛憐地摸摸我的頭,又找出另一套衣服給我。
「這件好了,雖然是去年買的,但顏色和剪裁都很適合你的氣質呢。」
「媽說好就好。"母親的眼光像她美麗的容貌,一向出眾,找她作造型顧問準不會有錯。我接過衣服換下,說:」滿合身的,媽,你身材保持得很好喔。」
「頑皮。」媽順了順我的襯衫,轉身又找出一雙兩寸高的鞋子給我:」試試看,我記得你也穿六號。」
「嗯,剛剛好耶,」我走了兩步,鞋子大小適中,可就是覺得怪怪的。」媽,好像太高了。」我終於找到不習慣的原因。
「這樣啊……我再找找。」
媽的鞋子雖多,可是要找到顏色和款式都適合我的倒也不是那麼容易,我心疼她一大早被我挖起來,睡眠不足也就罷了,還要被我的挑剔搞得一個頭兩個大,便說:」我覺得這雙很好,媽,不要再麻煩了啦。」
「也罷。你都快二十歲了,也該學著穿高跟鞋,別老是一雙N工KE走天下。」
媽用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眼光看我,她拉著我的手,感慨萬分:」如果你爸爸能看見他的寶貝女兒變得這麼漂亮,不知會有多高興……」
「嘿,媽,你說話有語病喔,我又不是醜小鴨,哪有換件衣服就變天鵝的,好像你生給我這張魚兒見了都要沉水的花容月貌是假的!」我知道再談下去媽的淚腺就會開始運作,於是開口逗她。
沒想到這倒令母親注意起我一臉素淨沒上半點妝,」嗯,穿這麼漂亮臉也該上上妝才好看。」媽興致勃勃拉我坐到梳板台一刖,她側舞靈巧的手,在我臉上妝點美麗的色彩。自自從爸爸走後,我頭一次見媽媽如此有精神,於是,我隨她在我臉上抹東塗西,抱著娛親的想法,我不介意臉上多一層化學物品,面子事小,母親大人開心至上嘛。
「好了。室,你張開眼睛瞧瞧。」
我在鏡子裡看見了全新的宜室!
「哇,這麼嬌媚的女人是誰?」指著鏡子,我扮了個鬼臉。
「傻孩子。」媽開心地笑了,我想她覺得有成就感極了。」你是我們宜家排名第二的美女啊。」
「哦?敢問宜家頭號美人是誰呀?」
「有我在,誰敢與我爭後?」
這次換我笑了,好高興,媽媽恢復她的幽默一—,這表示她開始試箸走出喪夫的悲慟了嗎?
「當然,我們家最美麗的女人永遠是媽媽。」
我在媽臉頰印上一吻,開心地向她道別。
騎上心愛的一二五,迎著燦燦陽光我來到了公司,和昨天一樣,我停好車後捨棄電梯,選擇了安靜的樓梯走去。
我打賭這樓梯和我有仇,不然,從出門到下摩托車都好好的,怎如今才踏不到幾個階梯,它就殘忍地絆了我的腳!
「可惡……」脫下一隻高跟鞋,我坐在階梯上咒罵。
「需要幫忙嗎?」
正當我揉著腳,懊惱不該穿上過高的鞋子時,一聲醇厚如大提琴的男音響起。
我抬起頭來,看見優雅得足以媲美皇室貴族的完美先生正站在我眼一刖。好了,我在心裡低歎,所謂冤家路窄大抵就是這樣的情形吧!真是倒楣,怎麼會一連兩天都遇上他呢?
「我……」
「你跌倒了?」
答對了!不過沒獎品。我撇開臉閉上眼,在心裡這麼應他。
「爬樓梯最好別穿高的鞋子。」
我的無禮沒有令完美先生不快,他反而好心建議我,溫潤的嗓音甚至帶有隱約的關懷,和昨日話鋒藏有諷刺的態度不大一樣。
「這不是我的鞋子。」我掀開眼睫,對上一雙漂亮的黑眸。
「很痛?」
我點點頭,他溫柔的關切讓人生不了氣。
「願意讓我看看嗎?」似乎怕我曲解他的善意,完美先生這麼向我解釋:」請不要誤會,家父和家兄姊都是醫生,我耳濡目染,對一些醫學常識倒也不陌生,小姐若不介立忌,不妨讓我瞧瞧,或許能減輕你的疼痛。」
他叫我小姐。
我頗詫異,他該不會認不出我就是昨天那個被他嫌青澀幼稚的小妹妹吧?
不過,想起媽媽的巧手妝點和這一身成熟的衣裳,完美先生認不得我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女強人和小妹妹的外表可是有很大差異的。今早,就連我也被鏡中的自己嚇一跳,遑論完美先生與我僅有一面之緣,他要是分辨得出來,那才真有鬼哩。
「好。拜託你了。」伸出不適的左腳,我抱著頑皮的心態請他幫忙。
他對我一笑,性感的唇型勾勒出一個令人心跳加速的笑容,我不自在地避開眼,發覺自己的臉頰熱燙如火。
要命,他沒事笑得那麼性感做啥,害我竟然臉紅了!!
「放輕鬆,不要怕。」他沒注立息到我臉上的異狀,不過,當他的大手觸上我受傷的左腳時,我的肌肉僵硬無比。
「我……我不怕。」這話說得有點心虛,天曉得我是全宇宙最怕痛的膽小鬼,
或許我的一一一一言不由衷太明顯,他的動作緩了下來,修長的雙手輕柔地揉著我沒出息的腳踝,力道明顯減輕。
朝陽從樓梯間的窗戶斜照進來,淡淡的金光灑在他健闊的背上,他蹲在我跟前專心他的善舉,幽黑的影子落在我的腳邊,我的目光從他的影子移至他低俯的頭,再次為他體貼的行徑困惑不已,男人,都是這麼」勢利」嗎?
昨日我清湯掛面像個營養不良的學生,完美先生說話便夾槍帶棍;今早,我讓母親打扮得成熟美麗,完美先生的態度便溫柔可親……這般不平等的差別待遇,說明了他不是個看重美色的傢伙,就是個膚淺的嫌貧愛富者,可惜、真是可惜!我在心裡歎息,虧他長得人模人樣又一表人才,沒想到心地卻是如此市儈,簡直糟蹋了他完美迷人的俊容嘛!
「你們一家都是醫生?」雖覺他心態可議,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心作祟。
「除了我和么妹不是,我們家總共有八個醫生,科別多的可以開家小型醫院。」
「這麼多!」我咋舌。
「毋需驚訝,我父親多金又多情,娶了兩個老婆,子息出口當然然較平常家庭多。」
「你……怎麼沒學醫?」我本來想問他是大老婆還是小老婆所出,但及時想起我和他初識未久,那麼隱私的問題還是別碰為佳。」我是說,你們家那麼多醫生,你怎麼沒受影響也去讀醫,你父親不會覺得失望嗎?」
「我父親沒那麼遵奉傳統,他沒要求我一定得繼承衣缽。」
「也對,反正你們家孩子多醫生也多,少你一個從醫也不會怎樣。不過,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呀?」說了半天,這才是我想知道的,我很好奇,昨日提出那個」邪惡論」的完美先生,會不會像一般富家子弟,一守著家中的金山銀礦無所事事。
「小公司,沒什麼值得好提的。」
這麼謙虛的口氣倒出乎我的想像之外了。」生意不好嗎?」
「我不會那麼想。她。潛力十足。」
「沒倒閉之前,所有的企業主都會這麼說自己的公司。」我講話一點也不客氣。
「小姐——你很悲觀喔。」他抬起頭專注地望著我,似乎對我的觀點不感苟同。
「我實話實說。」
「都像你這麼想,台灣的經濟奇跡大概將成神話。」
「不會,我們台灣人拼得很,神話恐怕得再延續個二十年!」
「原來你是愛拼才會贏的信徒。」
「我不幻想什麼都不做,金塊就會從天而降。」踏實正巧是我的優點之一。
「哈!沒人會那樣想,除非他笨得不知道被金塊砸到頭其實是很痛的。」
我被他的話逗笑了,沒想到他的血液裡還有一點點幽默的細胞,看來,這人也是不難相處的,我昨天可能是因為心情不佳,才對他有偏見吧。
「那你呢?你擁護的信條又是什麼?」談得愈深入,我對完美先生愈好奇,我發現他腦袋風裡不僅沒裝稻草,還滿漢全席,滿有料的。」你捨電梯而走樓梯,該不會是』艾米許文化』的信徒?」艾米許人是從歐洲移居北美的清教徒,他們提倡簡樸生活,拒用科技用品,包括現代人不可或缺的電力。
「哈哈,你的想像力真豐富!」他渾厚的聲音朗朗笑開,聽起來愉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