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林小力
若非她此刻怒火愈熾愈烈,還真會被她乾媽的說辭給逗笑了。安思朵連忙衝上樓,撲了個皮包,匆匆的與姚母趕往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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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她有輕微的躁鬱症?」姚母吃驚的覆誦著警方人員的說明。
「嗯。」正在說明的警員頷首道,「剛才我們已聯絡到紀霏霏的家人,由她家人口中證實了這件事,當然我們也會請尊業人員做出正確的診斷……」
「警察先生……」站在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安思朵開口道出她的打算,「我可以見她嗎?我想問她,那一夜她是否瞧見屋子裡有人。」
「這……」警員表情為難的說,「這一點我們也打算問她,可是!以她現在的狀況,恐怕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唉!她現在滿口胡言亂語的,我們已經請專業人士前來協助,一切問題……只能等明天醫師來了,才能進行詢問。」他無奈的聳聳肩。
「警察先生,我恰好有美國心理醫師的執照,以我的專業知識應該足以面對一個患有輕微躁鬱症的病人。」安思朵不禁慶幸自己恰好帶了可以證明她身份的證件,她從皮包裡取出證件,遞了過去。
「求求你讓我見她一面,我只想問她當時我娘在不在裡頭。你們在火災現場沒尋獲到任何傷患,我娘又沒任何消息,我真的很擔心她……警察先生,拜託你讓我試試!」她改採哀兵政策,動之以情。
「是呀!警察先生,你就通融一下,我乾女兒已經四年沒回國,誰知道一回來卻……家沒了,連她娘也下落不明。」姚母也加入說情行列。
「這……好吧!」警員為難神情一改,豁出去的說,「安小姐,我只能讓你見她,我會請兩位警員陪你一道進去,請你切記千萬要照著規矩來,只能動口不可以動手。」
「你放心,我的職業道德也不允許我對病人動手動腳的。」
他點點頭說:「姚女士,麻煩你到前面辦個手續,安小姐,請隨我來。」
安思朵經過重重檢查,終於如願以償的見到了那名縱火犯。
「她不見了、不見了……」
安思朵問身旁的女警,「她一直都是這樣自言自語嗎?」
「嗯。」女警無奈的點點頭。
她朝犯人前方的椅子坐下,深深吸了口氣,開始使出她這些年來的成果,「紀霏霏……」
一頭散發的紀霏霏在她的安撫下,原本狂亂的眸子,已逐漸有了焦距。
「霏霏,可以告訴我……你那夜為何會去『知心命相館』嗎?」安思朵語氣柔和的問出她心底的疑問。
紀霏霏怔了一下,雙眸陷入回憶,「他很愛我……真的,他說……他會和老婆離婚,會和我結婚……」散發在她臉上的幸福光彩,完全照亮了她那張滿佈污漬的臉龐。
見她雖然答非所問,安思朵仍捺著性子,以眼神鼓勵她說下去。
「可是……那一天……他居然說……要和我分手……嗚……什麼要保全他的家,那我……嗚……我的家呢?我的家又在哪……嗚……」紀霏霏埋頭啜位,不再說話。
「後來呢?霏霏,你成全他了嗎?」她輕聲詢問。
「嗚……都是她害的……」紀霏霏緩緩抬頭,眼底閃過一道殺機,「我灌醉他,問他為何要和我分手,他居然說『多虧了那個命相師指點。』怎麼可以這樣?只因命相師的一句話,就讓他變了心,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讓他離開我……」
她突然站起身,不停的來回走動,「對!只要那個命相師死了,他就會回心轉意,那個人說得沒錯……」
「呵呵呵,燒光光,什麼都沒有了。」紀霏霏突停住晃動的身子蹲下來,顫著身子說:「不見了,那個女人對我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不見了……她變成一道白光衝到月亮裡不見了……好可怕……她是妖怪……對!她一定是妖怪,才會讓我的家沒了,好可怕……」。
紀霏霏的指控,字字敲進安思朵的心坎底,望向縮在牆角那個微顫的身子,她茫然了。
該相信她的話嗎?安思朵腦中一片混亂的走出這個密閉空間,直到她走出了警察局,心裡依然想著道個問題。
※※※
停在警局旁邊的一輛白色轎車裡「于先生,她看起來有點失魂落魄。」手持大哥大的男子雙眸盯著前方的獵物,動作熟練的發動車子,「她今天只到過警局,現在和姚姓婦人走在一塊兒,據我研判……」他對著電話那端的僱主詳細的報告他的所見所聞。
電話另一端的傾聽者用肩頭夾著話筒,正要脫下雙手的橡皮手套,「嗯……好!你做得很好,繼續監控……嗯……這兩天等我給你訊息,好。」他拭淨雙手的水漬,輕輕掛上話筒。
「她還是沒有消息嗎?」他動作俐落的沖了一杯咖啡,端著杯子,走向書桌。
他啜了口杯中香醇的熱液,輕輕的放下杯子,而後自抽屜中取出一個黃皮紙袋。
霎時一張相片自黃皮紙袋內滑了出來,相片裡是兩個極為相似的女子,若細看必能瞧出這兩人有著濃厚的血緣關係,不知情的人必以為她們倆人成是一對姊妹花,絕猜不出她們是一對母女。
「你……到底去哪兒?怎會把女兒托付給我?難道……你不怕我是壞人嗎?」他用指尖輕輕畫過年齡較長的女子容貌,感到她那雙洞悉世事的眸子,似乎正傳遞出信任的神采。
雖然只是多年前的一瞥,她卻宛如認識多年的好友,悄悄的佔領了他心頭的一個小角落。原以為她大概已忘了自己,沒想到多年沒訊息的她,卻突然捎來她的請求,以鳳玉之名,請他幫她照顧她女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你動用到我先祖的遺訓,數百年來不曾出現的鳳玉竟會在我這一代現身,結果竟是要我照顧一名黃毛丫頭……」
他凝規著相片的黑眸底,有絲難解的無奈閃過。
「嗶——」
「於醫師,病人已轉進加護病房,目前已強制呼吸……」
他按下對講機的紅鈕,「Miss黃,注意機器的數據,一有變化馬上通知我。」
「是的,於醫師……」對講機再度陷入沉寂。
「唉!那年我怎會遇上你,看我為自己惹來了什麼麻煩?」他又瞧了眼那名把頭髮剪得奇短且染了五顏六色的女子。輕歎了口氣,將手裡那張泛黃的照片塞入黃皮紙袋中。
他脫下綠色外袍,打開斜後方的一扇門走了進去,登時偌大的書房又恢復原來的寧靜。
第二章
「姚媽媽,我到外頭走走。」
「唉!出去走走也好,不要走遠了,中午要回來吃飯哦!」
「嗯……」
安思朵將門輕輕帶上,轉身朝她的「家」走去。
一早,她特別換上褲裝,就是打算到她那個已成廢墟的「家」翻翻,看能不能挖出個蛛絲馬跡,好得知她母親的下落。
「還好有那一片空地,否則那場火大概會一發不可收拾,讓這裡成了火巷。」她的視線先是停在巷子裡的成排車輛上,才又移向前方的空地。
彷彿昨日,娘還在這裡教她放風箏……霎時,安思朵眼前突然浮現兒時她與母親嬉戲的畫面。她急忙跑上前,伸手觸去,但指間的空氣,讓她滅了希望。
「娘……你到底在哪兒?」她喃喃吐出心中的茫然,「唉……希望那裡會有我要的答案。」
安思朵的身影逐漸朝她的「家」前進,沒一會兒,她整個身子就被那棟焦黑的怪物給吞沒了。
黑,一片焦黑,在微弱燈光照耀下,她只瞧見滿目瘡痍,沒有一件東西是完整的,經過大火的洗禮,每個角落皆蒙上了黑塵。
「娘,你若得知你心愛的傢俱都成了木炭,不知該有多傷心……」她雙眸不禁氤氳了起來,模糊的視線讓她暗怪自己只帶來了小手電筒。
「對,那張桌子是鐵製的,應該燒不壞。」她用手背拭去卡在睫毛間的淚珠,讓視線恢復清晰,好找出那張小鐵桌。
記得有一年,她突對金屬製品產生了興趣,硬向娘拗了那張桌子,明明就是自己想收集金屬製品,她竟大言不慚的說:「我是想讓娘在工作之餘,有我陪著。」結果卻是娘利用工作空檔陪她做功課。
「如果位置沒變,應該是在窗戶邊。」安思朵小心翼翼的跨過地面的焦黑物體,緩緩的朝她記憶中的位置走去。
眼前的東西雖然和屋子內的其他東西一樣,也像塊大型木炭,但從它的形狀判斷,她知道它就是那張鐵桌。
安思朵一一打開抽屜,空蕩蕩的黑盒,讓她起了疑心。
「怎麼會沒有任何東西?起碼也該會有幾件呀!就算燒成了灰,也該有灰……」她不死心的用手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