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梁虹
頰上的熱淚令她微微失神,她緩緩接住不住直落的淚水,湊近唇邊嘗了嘗。
她擰了眉頭說:「一樣,鹼的。」
原來,她也是會流淚的。她不是沒有感覺的玩偶,沒有感覺又沒有感情。
她笑彎了眉,環住席少宇的手臂下意識的緊了緊。
「涼曦,你沒暈過去吧?」
他憂心忡忡的收緊手臂,飛也似的趕回任家大宅。
「我很好。」她微笑地保證,
出生以來,她沒像現在這麼好過……她在心底上了句。
???
「你躺好,我打電話叫醫生。」席少宇將她安置在床上,翻開記事本尋找電話號碼。
「四少,我的膝蓋只是擦傷,沒到看醫生的地步。」她一骨碌爬起,說著就要走下床。
他火速的衝到她面前。
「讓醫生徹底檢查,才通發我的心。乖點!躺著休息會,我馬上找馬醫生過來。」
「馬醫生出差,還在美國。」她順口接道。
「那怎麼辦?你們家大病小病都是他看的。」席少宇一怔。
「我沒事的。」
「如果沒事,為什麼方才會突然感到心悸?如果沒事,下午為什麼會突然跑出辦公室。是我太疏忽,早看出你不對勁,卻任由你離開辦公大樓。」他深深自責,忙拿出電話薄找尋最近的醫院。
「下午我走掉,是因為你的秘書。」她手一伸,合上厚重的電話簿。
「常秘,她怎麼了?」他不解,轉頭看她。
「她靠在你身上,我不喜歡。」她平靜的訴說,猶如常晴晴加諸在她身上的窒息感不曾存在過。
「啊——」席少宇吃驚地低叫,不敢抱任何希望地探問。「涼曦,你——你該不會是吃醋吧?」
她微微蹙眉。
她是聽過這個辭彙,卻自始至終沒辦法領會這字彙的個中含意。諸如嫉妒、忿怒、發呆這些詞對她都是毫無意義的。
她不曾體會過這其中的情緒起伏,旁人再怎麼解釋也無法令她領悟其中的感受。
「她一直往你身上靠,我愈看愈覺得不舒服,所以我就跑出來了。這——就叫吃醋嗎?」她自顧自的喃喃。
「是呀!傻丫頭。」席少宇又叫又跳的高舉起她,抱著她旋轉。
他瘋狂的摟著她旋舞,癡癡傻傻的直笑……涼曦終於懂得在乎他了!
她趕忙扶住他的肩頭,感染到他愉悅的心情,她的笑顏跟著綻放。
她的心不是鋼鐵鑄的,她也跟其他人一樣嫉妒、吃味呢……真好!
她滑下地面,主動環上他的腰,小臉貼在他心口上,聆聽他撲通通直跳的心跳。
席少宇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震住,回過神來,他激切地反手緊抱住她。
「咳咳!」
一陣輕咳讓兩人迅速分開緊貼的身體。
他出乎意料的舉動教任涼曦往側邊摔去,席少宇眼明手快的提起她,右腳一個不小心又伴到床角,兩人雙雙跌向地板……幸而腳下鋪有地毯才不至於受傷。
「伯父,好久不見。」躺在她身上,他尷尬的打招呼。
「爸爸,今天比較早下班哪!」她泰然自若的爬下他胸膛,輕一使力將他拉起來。
「嗯,幸好爸爸回來得早;要再晚點,寶貝女兒就要跟人家跑了。」任光遠站在門口,笑睨兩人一眼。
席少宇困窘的赧紅雙頰。
她笑著挽過父親的手,右手牽過席少宇走出房間。
「該吃飯了。」
任光遠似有若無的瞄著兩人交握的手,輕歎:「女大不中留啊!」
???
「小萱,我來看你了。」任光遠隨手拿起墳墓旁的小掃把撥開樹葉,放妥花束,他小心翼翼地拿出胸口內袋的照片。
將相片靠在李萱的墓碑上,任光遠拿出藍子裡的鬱金香。
「小柔,爸爸帶來你最喜歡的花,你看,很漂亮吧!」
「小萱,你也該安心了。以前你常常在我耳邊叨念,說小涼曦一年比一年漂亮,怕她不到十五歲就被人家拐走。轉眼間,涼曦已經二十了,少宇跟她很要好,你還記得少宇吧!就是救起涼曦的男孩啊。時間過得真快,小男孩也變成能獨當一面的男人了。過了今年,涼曦說不定就會成為席家的媳婦。哎!小柔如果還在,一定也是個美麗的新娘子。」
涼風輕輕吹起,樹葉發出{z的聲響……任光遠一陣怔忡,長歎:
「你還在怪我讓小柔參加探險隊?我已經後悔了,如果小柔不去那個鬼地方,我們也不會失去她……都怪我,是我不好!不該讓她深入險境,落得當年連個屍體都找不到的下場。」
任光遠拭掉眼角的淚,繼續道:
「這幾年,我也沒敢告訴涼曦關於小柔的事。我怕她一知道,就會想去找尋她的親人。我怎麼能再讓她步上小柔的後塵?」頓了頓,任光遠輕撫小柔的照片,「媽媽,她們真是像,對吧。當年抱回涼曦,我們倆還以為是小柔回來了。我們真是糊塗,小柔和涼曦相差十幾歲,涼曦怎麼可能會是小柔……」
任涼曦隱身在粗壯的榕樹後。父親來時,她正要走。不過走沒幾步,就聽到他的喃喃自語。
將他前後說的話語拼湊起來,她也大致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悄聲慢慢走出墓園。
這,跟她的身世之謎有關吧?
忽爾,她快步奔到一棵大樹旁,只見紀桑潔好整以暇地倚著樹幹。
「你跟蹤我?」
「非也,非也!我是跟蹤你老頭。」紀桑潔舉起食指在她面前晃晃。
「為什麼?」
「無聊啊!想聽聽中年的肺腑之言。」紀桑潔不正經的嘻笑」
「你不做無聊的事,我也一樣。」她壓根不信紀桑潔的話。
「敢情你以為我們是雙胞胎,而你,能夠輕易猜透我的行事風格?得了吧!你是以你的行為來臆測我的。我跟你可不一樣!我特愛做宇宙、無敵、超級大——『無聊』的事。」說完,紀桑潔抖抖衣上的灰塵,掉頭就走。
「潔。」她輕柔叫道。
紀桑潔頭皮一麻,扭頭瞪她。
「你可以選擇和我站在同一陣線。」
「幹嘛?打算陣前挖角啊?」紀桑潔好氣地堵她一句。「你想打仗,我可不奉陪!看在室友一場的份上警告你,你鬥不過他們的!若不想被他們找到,就趁早收拾包袱走人啦!」
「『他們』是誰?」
紀桑潔一驚,使勁甩了自己的耳刮子。
「要命的大嘴巴!多事的下場是死得早。」
「『他們』是誰?一群人、一個團體,或者是特殊的組織?」任涼曦不死心的追問。
「嘿嘿,你比我厲害多了,你努力查吧!我會天天為你祈禱,祝你早日脫離這場夢魘的!」
紀桑潔的態度顯示對方的勢力龐大。
「你在害怕什麼?」
「怕?」紀桑潔尖銳的笑出聲,細而高的聲音嚇跑了林中不少鳥獸。「我先問你,你曾經感受過畏懼、恐慌或無助的情緒嗎?」
任涼曦沉吟半晌,搖搖頭。
「看吧!我們是不可能會感到害怕的。頂多只是受夠他們的擺佈,不想再任由他們剝光我全身上下的精力罷了。」
「『他們』用你的身體作實驗?」
紀桑潔好笑的攤攤手。
「他們何必,早在我們出生前,就注定我們『實驗品』的身份。」
「你是說——」
「夠了!別再問下去。我說得已經足夠惹來無謂的麻煩。再有疑問,請閣下自行去查!別想再從我身上挖到其它消息。」走開幾步,紀桑潔再度繞回任涼曦身旁。
她一把勾住任涼曦的肩膀,好奇地低問:「當席少宇吻你時,你可有感覺?」
任涼曦含嬌帶媚的斜睨她,任涼曦直視她目光。一會,她見鬼似的跳離她一大步。
「不可能……我不相信!老天!這不可能是真的!」
此時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會太驚訝。
她原先揣測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只是席少宇單方面的付出。可現在……亂了,全都亂了!涼曦怎麼可以對他……
可惡,她要去揍扁曾經對她撒謊的人!
誰說她們絕對、永遠、根本不可能有人類的正常情緒!
紀桑潔握緊雙拳,旋風似的跑出墓園。
任涼曦覺得奇怪,但沒有制止她怪異的舉動。
她閒散的漫步在林間,感受陽光與微風輕拂過身上的感覺。
紀桑潔的話沒讓她太感震驚,倒是父親無意間透露的消息令她收穫頗多。
原來小柔是去過亞馬遜的。
那麼她與小柔外貌的神似並非偶然,兩者之間必然有某種程度的關連,這問題的關鍵點會是紀桑潔口中的「他們」嗎?
一切還處於曖昧模糊中,許多的線完畢無法合情合理的緊緊扣合。
她希望,傑克能給她滿意的答案。
她穿過冗長的墓地來到青翠的草地,一旁的人工池塘養著數十隻魚兒,游來游去的好不自在。
她蹲下身,有趣的觀察魚兒游水的姿態。驀然,水面映上一張臉孔……
她猛然起身,那人的背影已在數十步遠。
她毫不猶豫的追上前,心口不規則的跳動提醒她方纔的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