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梁鳳儀
我笑了笑:「你儘管說好了,我在聽」
「那個雞尾酒會,我其實一直站在一旁看你,很好看的—個女人!其後章伯一直誇你好,能幹本事,是硬朗正直的巾幗鬚眉。章伯說,孫氏甚而是很多機構之內,再難找忠勇得如此有歸屬感的僱員,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干他囑咐我要好好地對待你!讓你留在孫氏,我們一起把它幹得更出色……」
我訥訥地說:「你這樣子待我,其實是變相要我考慮離開孫氏了!」
「怎麼會?怎麼會?」他急得把我的手抱在胸前,好像下一分鐘,我就要溜走了似的!
「要找好的僱員其實不難,只要出得起價錢,總有人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是我表達得不好,讓你誤會了!」世勳的臉脹得通紅,顯得稚氣,然而,可愛。
「感動我心的不是你為孫氏效的勞,而是你為自己創業的獨立、堅強和執著!」
「我並無選擇餘地!」
「不,將自己努力栽培訓練成什麼樣子,是不難看得出來的。我從沒有聽過你有半句攻擊別人而抬舉自己的話,老是只肯用自己雙手解結的女人,絕不容易呢,很值得尊敬,甚是可愛:」
「多謝!」
我低下頭去,掙扎了0多年,從沒有人能看得見我的淒苦,更從沒有人如許摯誠地講過鼓勵的話!
你失敗,人們固然大舉公佈你的種種過錯缺點,你成功,人們仍然努力不懈地挑你可能有的未盡善處,予以抨擊,務求你開透了的心,好歹留下幾條剌!
第四章
誰肯放開心懷,從你為難之處著想,從而予以諒解和欣賞?
可惜,我們相逢恨晚!
「寶山,要不要下車走一會兒?」
我搖搖頭:「夜呢!我要回家去了!明早要上班!」
這最後的一句話,仿如暮鼓晨鐘,敲醒了所有勞工階層的綺夢!
萍水相逢,偶爾相知,當如春夢!
誰不該面對現實地生活下去?
孫世勳把我載回太古械去。
互道了晚安,我靜靜地走回家!母親已經熟睡了!客廳裡留了紙條,囑我記得到廚房去喝掉留給我的湯!
母親是可愛的:
世界上可愛與愛我的人雖少,仍然有,值得安慰呢!
我睡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
多日來心中的愁苦與不甘,老早洗刷得乾乾淨淨,代之而起的分明是絲絲甜蜜之意,怎麼仍是失眠?
做人當真豈有此理!失戀時睡不好、吃不下,戀愛時也一樣.真是的,就如此輾轉反側幾下,鬧鐘就響了。
回到孫氏去:辦公室的櫃面上放著一大束的星花伴住鈴蘭。沒有字條,沒有名片:
我甜在心坎裡!
怎麼說呢?女人真的不難應付吧?只那麼老套的兩三下功夫,就搞得你心情紊亂,不知如何是奸
小冬妮推門進來見了花,驚叫:「哪個客戶代理商如此大手筆?」
她不問情由地抱住花就插。
我不響。拿出化妝鏡子來照一照,我像是個沒有人送花的女人嗎?
我雖沒有大姊長得標緻好看,可一點也不差吧!
想起大姊,心中立時有點納悶!很有一段日子沒跟她聯絡了,抓起電話來,搖去給她:「大姊?」
「寶山,是你嗎?有什麼事,快點說,我趕著出門去!」
「這麼早:」我以為當少奶奶的人有權睡至日上三竿!
「對,對,司機在外頭等著我呢,我要趕去開婦女會!我有空再給你電話!」
「大姊,你好嗎?」
「好,好,好到不得了,你少擔心我!照顧你自己是真,自己不照顧自己,沒有人救得了你!」大姊匆匆忙忙地收了
線。
我望著電話發呆。真是的,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女人尤其多變!
管它呢!只要愈變愈好就成了!
想著想著,櫃頭的內線電話就響起來了I
「早晨好!你睡得好嗎?」
才一個電話裡頭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我的心就撲撲亂跳,節奏緊張明快,可絕不難受!
「還是老樣子:」
「喜歡送你的花嗎?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也從來沒有買過什麼花!」
這樣的畫蛇添足!
「多謝。以後別花這些錢!才擱著好看一會兒,就謝了!」
「今晚要開夜嗎?」
「年報快要出版了!非趕不可!」
「那我在自己辦公室等你,送你回家好了!」
他都沒待我反應,就收線。
一整天的忙,竟沒有見過孫世勳。
直至坐上了他的車子,他就對我說:「沒見你三個年頭了!」
再老實的男人追求起女人來,總有幾道板斧傍身。
世勳看看手錶:「真好,來得及到淺水灣酒店去喝杯咖啡!」
抵達餐廳時,在座的多數客人都已用畢晚飯,在吃著甜品。
世勳要了個香蕉船,大口大口地吃得開心。
我問:「你這麼愛甜的呢?」
「對,所以很愛你!」
我沒有造聲,別過臉望出去,路燈下的淺水灣,平靜得很,連海浪聲都聽不見,益發覺著我心濤洶湧,翻騰起伏!
世勳又握住了我的手:「你別多想!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想辦法去。我知道不能委屈你!」
我忍不住問:「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好女人,」世勳毫不思索地答。
這一刻我其實是感動的。最低限度,我不要聽一個男人在我的面前數落他以前的女人!太缺涵養風度了!
在江湖行走多年,習慣了山水有相逢,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況。誰個塌了台,才三朝兩日,又會翻身。千萬別短視目前,落井下石,不然終有一日,自食其果,尋且,以前欣賞愛護過的人,到底有恩情在,何苦不留餘地,肆意摧殘?
我幽幽地說:「那你對不起她了了!」
「我對不起兩個女兒!」
世勳老是在緊張時,就愛把我的手放到唇邊去吻了又吻。
我看大庭廣眾,實在不好意思,縮回了。
「我試過控制自己,那天鼓起勇氣告訴你,我是個有婦之夫之後,原以為可以幫助自己懸崖勒馬,誰知剛好相反,竟然像防水的堤壩,鑿穿了一個小洞,一發不可收拾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別見笑。」
「什麼事?」
「那天我看見你連買件運動衣,都徵求王子培的意見,我曾經切實地想過要把那小子辭退了了!」
我大聲笑出來,鄰座的人都回過頭來看我。
我吐了吐舌頭。
「你真誇張,」
「我是認真的,你不信!直到前天為止,我還是看他不順眼!」
「那麼,上星期我跟王子培一起赴你的約,你有沒有想過要宰了他?」
可憐的王子培!
「當晚簡直想把他碎屍萬段,其後,倒心平氣和了!因為我想通了道理。最不能挽救的關係,是無動於裒,愛與恨都是濃厚的一份感情,不愛你,或者不恨你,幹嘛要氣你?是不是?」
我滿臉通紅,差點無地自容得要擠出眼淚來!
「傻孩子!」世勳重新握住了我的手:「快別這樣!我們現在不是很好的:」
氣死人!
「我們走了!好嗎?」他忽然看住我問。
「為什麼呢?」
「因為在這兒我不能吻你!」
車子停在太古城家門口,差不多有半小時以上,我提了幾次要回家了,世勳還是不讓我走。
「再這樣子下去,警察要巡到這兒來抄牌了!傳出去多丟臉!」
「誰管呢?「
「人家會曉得你!孫家兄弟這陣子的社交風頭太勁了!」
世勳的吻如春雨般細細打在我的臉上,擋都擋不住!
「你靜靜地聽我說幾句話好不好?」
「你說吧,我聽得到!」
「這兒是太古城,你別把這麼一輛勞斯萊斯當街當巷停在不准停車等候的地方好不好?」
「這有什麼不妥當?」
「左鄰右舍偶然經過看到,還以為我改業當舞女了!」
「這麼大年紀的歡場女子,不會如此受歡迎!」
「明大我要上班呢!」
「又是這句老話!乾脆現在辭職,我立即批准,」
「失業在家,誰養呢?」
「求之不得,不敢請爾!」
「世勳,這真是你的心聲?」我正色道。
這麼一句話,教我們都一下子傷感起來!車廂內一時間紅暈引退,變得愁雲慘霧!
「明天見!」
他目送我下了車!
我呆瓜般站在電梯裡頭不知多久,才曉得按動7樓的數字!
腳踏人屋去,電話鈐聲已猛地響個不停。
母親被吵醒了,披了件毛衣,從睡房走出來。
「幾點鐘了,誰個這麼晚還來電話?」」媽,你睡吧!讓我接聽」
拿起了電話,對方說:「你怎麼了?電話再沒有人接聽,
我就得衝上樓來了。嚇得我以為你在電梯內遇上意外!」
「沒有呢!」
「你平安嗎?」
「嗯!你在哪兒?」
「車上!我還在樓下,」
「回去吧!」
「我想見你!」
「剛才不是見了嗎?」
「現在見不著了!」
「明天再見吧。」
「要等好久!」
「別這樣!我媽讓你吵醒了!」
「代我道歉—聲,告訴她,我很愛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