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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梁鳳儀

    「淑惠,你不是說,敵人是抬高自己江湖地位的主要憑藉。如果我贏了.額外光彩;要是輸了,雖敗猶榮,你不必難過。」孫凝說。

    「道理是我說的,我當然的明白。難過的只是今趟不成功,以後走的路就更長更遠了。且孫凝,你不單是為自己而奮鬥,連我的期望也一併負在背上了,你知道嗎?」

    「知道。」孫凝點頭。

    莊淑惠已沒有了在此地江湖再闖天下,決一死戰的心了,只能寄望於孫凝做代表。有點好像超越了參賽年的健兒,只能退出競技場,瞪著眼睛看著可栽培的人材,替自己完成心願。

    孫凝能否一舉成名,莊淑惠是感同身受。

    出師不利,無論如何很折損英氣。

    能一開仗就佔據地盤,是最能提高士氣的。

    站果如何,只好拭日以待。

    等待一般又是極難受的一回事。

    每天臨到下班時,顧采湄必然為沒有收到百惠通知敗的訊息而抹—把汗,直至八天過去後,放在顧采湄桌上的一疊新信件,的一封就是百惠集團寄來的。

    是吉是凶?

    顧采湄緊張得不敢拆閱,她高聲喊:

    「孫小姐,孫小姐!」

    孫凝應聲抬頭,看到了她手上揚著的信,知道什麼事情發生了,便站起來,一手把信抓過去,咬咬牙,拆閱。

    總要正視現實的是不是?

    速戰速決,是勝失敗,是贏是輸,都來個了斷好了。

    信抽出來時,孫凝的手是顫抖的。

    以後回想那段艱苦創業的日子,孫凝永遠不會忘記當她接到百惠集團那封信時的感受。

    太太太刻骨銘心了。

    對於一個現代職業婦女而言,事業上的一場勝仗抑或敗仗,影響身心的程度怕不下於一段男女感情。

    無他,世紀末異性之間的私情只不過時生活的一個環節,跟事業一般,同樣是需要,而不是獨一無二,難我獨尊。

    從前,女人的生命屬於男人,女人的幸福是家庭美滿,女人的寄托是瘋狂的愛情。如今,女人的生命屬於自己,女人的歸宿是經濟獨立,女人的寄托是忘形的工組。

    姑且論是客觀環境的迫害,抑或是主觀心理的意願,總之,男人與工作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已在無可奈何之下成為均勢。

    孫凝「刷」的一聲,把百惠集團的信封撕掉。

    信展示眼前,飛快地瞧一眼,孫凝喊:

    「天!我們過了第一關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百惠集團現正打算從孫凝顧問公司、列基富顧問公司、里昂顧問公司、利達公關公司等四間公司的表現,再決定選取—間為他們服務。信上且寫明:

    「如果閣下對你所提的市場推廣計劃書仍有補充的話,還有一個星期時間,然後我們便會把結果相告。」

    這就是說,四間入圍的公司還可以在這場商業田徑賽上,跟入直路一段,作最後的發力與衝刺,不論是本身有何最新建議,都可以再行讓百惠知曉,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竭力作各種關係的拉攏,去做成這單生意。

    好戲如今才陸續上場。

    孫凝、莊淑惠與顧采湄—同敘在小小的孫凝顧問公司總裁府第的小客廳內,盤腿坐在沙發上,商量大計。

    莊淑惠感歎道:

    「列基富果然是武林高手,他有眼光。」

    「什麼?」顧采湄不解。

    「他老早看得到孫凝的潛質,才先有嫌棄的意念,繼而有壓抑的行動。」莊淑惠解釋,「相反呢,你看他如何地對公司裡頭那幾位才華幹勁不過不失的同事,一直和顏悅色,

    極力表揚,就可見他的聰敏。」

    這等同事完全沒有機會成功地自立門戶,不能搶生意,只能鞠躬盡摔,發展他們有局限的才能,竭力服務,才是老闆心日中至為理想的僱員。

    這條道理無疑是殘忍的,但現實。

    孫凝覺得真是啼笑皆非。

    不招人妒是庸才,此話原來有真理在。

    可是,是寧願被妒恨、被迫害好,還是自甘做庸才,過太平盛世的生活好呢?

    也實在輪不到自己選擇的。性格與遭遇都是命定的。更何況孫凝在心內苦笑,庸人未必一定福厚,被人瞧不起,肆意踩在腳下踐踏,那味道也不好受。唯其庸愚,無力反抗,更慘。

    故此,無謂胡思亂想,長嗟短歎,宜於挺身奮鬥,直搗黃龍。

    孫凝於是很認真地說:

    「百惠請我們把要補充的資料,重新呈交,你認為如何?」

    莊淑惠細想,說:

    「你是行內高手,還來問我了?」

    「淑惠,說到底你是前輩。」

    「別互相謙讓,來,我提議,三個人玩個測驗遊戲好不好?」頤采湄忽然興高采烈地說。

    「小鬼頭,你打算玩什麼把戲?」孫凝問。

    「切勿想在老虎頭上動土,乘機戲弄我們,須知道如果我好命,可以生出你這麼高的一個女兒來。換言之,我食鹽多過你食米,行橋多過你行路。」莊淑惠笑著說。

    孫凝與莊淑惠一向視頤采湄如小妹妹看待,只要不是忙於趕工,便總是笑談娓娓,百無禁忌。

    「不,不,不是戲弄你們,只是考考兩位大阿姐的專業功力,在應付百惠之戰上,你們分別把意見告訴我,看是誰的見解更奏效。」

    「為什麼要告訴你?」孫凝說,「我們何不公開討淪。」

    「萬一你們意見相同呢.那麼先說的一個就會領去功勞了。我們且看看在爭取第一個客戶時,誰的功績較大。」

    「好哇!」莊淑惠叫:「趁我們今天心情大佳,就跟你這小妮子玩玩遊戲。我先來好不好?」

    話說完了。把顧采湄拉到房裡去,密談一會,再回到客廳上,向孫凝微微鞠躬,道:

    「孫總裁,現在輪到你同采湄姑娘講你的大計了。」

    孫凝笑著把顧采湄拉到—邊,密談了一會。

    只見顧采湄不住點頭,且面微笑改為大笑,甚而拍著手掌走回客廳來。

    「有什麼可笑的?」莊淑惠問。

    「果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顧采湄開心地說。

    「什麼?」孫凝瞪大眼,說:「我所提的建議跟淑惠沒有兩樣嗎?」

    「對極了。」顧采湄道:「你們都認為不用再加添任何意見與資料給百惠集團,理由是已經給他們詳細報告的建議,

    必已是最好的,無懈可擊。如果被人們多問兩句,又需補充,更顯十天前的面談有遺漏,反而不美。」

    孫凝與莊淑惠不期然伸出手來一握,道:

    「太好了,太好了。」

    莊淑惠再加一句:

    「且我完全明白孫凝的個性,已經盡了自己的力量,也就不屑再加些什麼手段去加強籠絡,反正聽天由命。」

    「淑惠,你太深得我心了,連正途的加添資料意見.亦屬不必,更何苦在其他方面做功夫。我很願意以靜制動,由著他們決定好了。」

    百惠所給予的新限期,無非也是讓角逐者走走門路,再行審視誰的條件與援引較強勁,做出最後決定。

    孫凝差不多可以肯定在這一兩個禮拜內,列基富等三間入圍的公司會各出奇謀,以祈奪魁。

    孫凝早已下定決心,什麼門路也不走,什麼辦法也不想,她心安理得地等答案。

    莊淑惠問:

    「這兩個星期你先行好好休息吧!」

    「那可不必了,立即就得向信德銀行的董事總經理擬就一個如何拓展個人客戶的計劃,這是我們的第二個生意目標。」

    「如此的迫不及待?」

    「還等待什麼呢?到現階段,我已經勝利了,最低限度成全了列基富的疑心,我真是領了入圍獎,分明地拉近我們的距離子,對不對?」

    莊淑惠把孫凝抱一抱,說:

    「太好了。孫凝,天祐吉人。」

    事實是否仁者必昌呢?那真要看其後的發展了。

    孫凝估計得一點不錯,列基富之外的兩個機構里昂顧問公司與利達公關公司都分頭運用他們的社會關係,進行對百惠的遊說工作。

    里昂顧問公司的主席是法國人米爾卡丹,娶了一位口本籍妻子久子,因而對口本人有親切感,委任了日籍董事井上太郎,為里昂打開東南亞市場,目標是網羅在太平洋區內的有關日資生意。

    這次對百惠連鎖店顧問公司的競投,非常熱衷,因為戶口實在龐大.是很豐厚的一塊肥豬肉,能一門吞到肚子裡就最好。

    於是重責都放在井上太郎身上。井上太郎通過日本領事館商務部的朋友,跟百惠集團的勝一郎會面,進行遊說。

    井上太郎跟勝一郎在一間非常高雅的日本餐館一邊喝米酒吃魚生,一邊密談;

    「老兄,今回要拜託你,依賴你了。」

    勝一郎是個相當直腸直肚的人,開門見山地問:

    「請告訴我,你們里昂有什麼條件是比較其他公司優秀的。」

    「我們是同聲同氣的自己人,那已經好辦了。」

    勝一郎瞪大那雙微絲細眼,說:

    「此外還有呢?」

    「里昂甚多規模龐大的客戶,都是要我們在推廣功夫上頭幫一把忙的。經驗非常重要,現在你們挑選了入圍的四間公司,除了姓孫那女子的一間是行業內的新丁之外,其餘三間事實上是鼎足而立,在市場內有相當悠久的歷史的,其中又以我們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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