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黎芯
他走到琴邊,指著琴說:「這把好琴已經孤單的在這兒度過無數個寒暑,如果你不嫌棄,待會兒回府就順道將它帶回去吧!」
艾凝連忙婉拒,「這怎麼可以,聽夜儂姊說,這把琴是戚淑妃所有,而且還是名師所制,這麼貴重的禮我不能收。」
「再好的琴閒置下去也不過就成了蠹蟲的窩,那樣的下場豈不是更可惜?」
戚比翊繼續說服她,「何況,你收了這把琴,我還可以少受幾次驚嚇,落得耳根子清靜呢!」
「什麼意思呢?」她實在不懂一把琴好端端的怎麼會嚇人?
「因為我偶爾心血來潮會來玩玩這把琴,」夏夜儂親自解釋夫婿的意思,「我只懂刀劍,不懂琴瑟,每回撫琴發出的聲音都被他說成是在殺雞,把人家難得的興致全給破壞殆盡,你說他可不可惡?」
清官難斷家務事,艾凝自然不敢多話評論,更何況她覺得夏夜儂說話時的神情倒是甜蜜多過於埋怨呢!
「事實正是如此,」戚比翊坦誠得十分欠揍,「所以,就算是我拜託你,把琴收下好嗎?」
既然主人如此盛情,艾凝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對了!」夏夜儂突然靈機一動,「凝兒,不如你教我彈琴吧!只要我日夜苦練,應該不出一個月就能令人刮目相看了吧?我收拾包袱跟著你回去住一個月,正式拜師學藝好了。」
戚比翊指著自己的鼻頭問:「你走了,那我怎麼辦?」
她頭一甩,「我管你怎麼辦?」
「那怎麼可以!」他一跨步便把妻子拉回自己身邊,「我不在乎你會不會彈琴,我只知道我晚上沒抱著你就無法入眠,你若離家一個月,我肯定會落得形銷骨立,要不你將我當成包袱,一起打包帶過去吧?」
「你在胡說些什麼呀!」
夏夜儂嬌嗔地俏聲數落了丈夫一句,沒想到這麼露骨的情話他也敢當著眾人的面說,但她心裡可一點也不氣惱,反而甜孜孜的像裹了一層蜜。
立於一旁的艾凝帶著十分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們。
這種公然「打情罵俏」的場面在她與羅森殿之間可從未上演過。
只除了她病得快死的那一次,他吻她、愛撫她,說了「我喜歡你」這四個字,然後他便又成了君子,凡事發乎情、止乎禮,半點也不踰炬。
如果他偶爾也能像戚大哥對待夜儂姊一樣,對她說些甜言蜜語就好了!
艾凝完全不知道,當她將目光停駐在戚比翊身上發呆的時候,在一旁始終未發一語的羅森殿,一顆心早就浸入醋桶裡去了。
***
半夜,屋裡左、右兩張床上的人兒皆未眠。
雖然在從王府回家的這段路上,羅森殿皆閉目假寐,什麼話也沒說,不過心思細膩的艾凝還是能體會的到他似乎為了某件事在煩惱,甚至不開心。
她不想過問太多,所以等著他主動提起,但是,一直到兩人熄燈就寢,他還是什麼也沒說。
結果害她也失眠了。
驀地,一陣窸窣的聲音傳進她耳中,她微瞇著眼裝睡偷看,原來是他翻被下床,穿了鞋便朝她走來。
艾凝連忙閉上限,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猛地撲通、撲通直跳。
他的鼻息慢慢慢的逼近,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她唇上,卻足已使她呼吸暫停。
然後,他伸手輕撫著她已經開始微微發燙的面頰,輕歎一聲後便起身離開。
艾凝隨後坐起:心情無緣無故地滑落谷底。
因為直覺告訴她,羅大哥輾轉難眠多半是為了她。
難道是她在王府裡說錯、做錯了什麼?
「啊!莫非是——」
一個可能的原因在她腦中閃現,她連忙整衣、穿鞋,由臥房跑到大廳,由緊閉的門扇確定他未出門,然後又轉到廚房,快步走出已開啟的後門。
「凝兒?!」
看她急匆匆的由屋裡跑到後院來,羅森殿還真被她嚇了一跳。
「怎麼突然衝了出來?」他走過去,摸摸她的頭微笑問:「是不是作了噩夢?」
她搖搖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手足無措地站在他面前。
「對不起!」
「為什麼突然向我道歉?」他真的是一頭霧水。
「因為我太粗心了,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答應收下那把琴,一點也沒有站在你的立場想過,我收下別人的舊琴是不是讓你覺得有失顏面?」
艾凝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對,「我真笨,當時竟然沒有想到。你一定很生氣,偏偏又捨不得罵我,對不對?」
她自責的看著他,「明天一早我保證將琴送回,以後再也不隨便接受別人的饋贈,你不要生我的氣,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回來的路上你好沉默,回到家你也是什麼都不說,看你這樣,我的心好難受,過問太多又怕你會生厭,我一個人胡思亂想了好久才想到這件事,我也不想讓你失了面子,可是……」
話說到最後,她已經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了。
「好了,別說了。」
羅森殿淺淺一笑,把已經有點泣然欲泣的她擁人懷中。
「送你那把琴是大哥的一番盛情,我一點也不介意你收下,我只是……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
「我擔心……你會覺得我不夠好。」他眼中閃動著隱隱憂愁,「今晚在二姊房裡,你和大哥談得很開心,視線也大多停留在他身上,眼神中似乎有著傾慕……」
她聽了差點昏倒。
這個原因就算她徹夜苦思也想不出來呀!
「原來,你是在吃醋呀?」
艾凝嫣然一笑,伸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
「除了沒有世襲王位和大宅院,我看不出你有哪裡不如大哥的,而且,你年紀輕輕便靠著自己的能力成為總捕頭,省吃儉用的買屋,置地,在我看來你才是最優秀的。」
「而且……」她倚在他懷中,撒嬌著說:「人家看著大哥時的眼神不是『傾慕』,而是『羨慕』。」
他問:「你羨慕他什麼?」
「正確的說,我是看著他,想著你,羨慕著夜儂姊。」
他輕撫著她在月光下微泛著光澤的美麗臉龐,「你讓我越聽越迷糊了。」
她低頭扯玩著他的前襟,含羞帶怯的說:「人家也想偶爾聽你說一些甜言蜜語,像大哥對夜儂姊那樣嘛!」
這個答案真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沒想到這個在他心裡折磨了一夜,讓他輾轉難眠的答案,竟是她偶爾想聽他說些情話。
他摸摸自己的頭,有些尷尬的說:「原來如此,我真像個傻瓜!」
「是啊!大傻瓜一個!」
她朝他皺皺鼻,揚著笑附和著說,旋即又略帶嬌羞地微垂著頭。
「可是,我最喜歡你這個大傻瓜了,而且你會為我吃醋,就代表你真的很在乎我、很喜歡我,對吧?」
「不喜歡——」他在她訝異地抬頭時接著說:「才怪,這世上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地老天荒,我對你的心意永遠不變,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做我的妻子,我們永遠都不分離,你願意嗎?」
「願意。」
她不假思索的應允,之後又發覺自己回答得太快,簡直就是「迫不及待」,於是羞得吐舌捂嘴。
如此可愛的模樣,讓羅森殿情不自禁地拉下她捂著嘴的手,給了她一個甜蜜的親吻。
「我愛你。」在離開她的柔嫩雙唇時,他深情地說了一句,只三個字便令艾凝差點醉倒在他懷中。
看來是到了該向他吐露實情的時候了。
關於她的家世,她至今仍隱瞞未說的一切,似乎是該向他老實「招供」了。
第七章
翻看著黃歷,用硃砂圈注的大喜之日就在兩個多月之後了。
婚期敲定,艾疑心裡也踏實許多,不過更令她開心的是,羅森殿一點也沒怪罪她先前沒有坦白說自己是因為繼承鉅富遭人覬覦,所以才離家出走向外求援,並非如初相識所說的,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女的謊言。
而且,他還承諾他先辦完手上兩件大案子,便要陪她回去「討公道」。
這下子她當真可以安心了,而且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她已經找到了願意與她禍福與共的終身伴侶。
「凝兒?」
「噢!我馬上出去。」
吳大嬸的呼喊隔著門板傳入艾凝耳中,兩人原本就約好要在今天上街採買些縫製新衣,合歡枕的布料與繡線,所以她回房拿了荷包,然後鎖上門跟著吳大嬸上街。
先前因為擔心太常外出會被殺手盯上,所以艾凝總是拜託到市場擺攤賣早點的吳大嬸順道幫她買菜回來,而她的活動範圍總不脫住家附近,出遠門必定是由羅森殿陪著。
如今事隔已久,她相信後母應該早已放棄派人追殺她才對。
所以,待在京城數月,這還是她頭一回抱著輕鬆的心情,走到市集去逛大街呢!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喲!」吳大嬸看她容光煥發的。
她甜甜一笑,「是不錯。」
吳大嬸微笑說:「看吧!我就說你總有一天會收了那楞小子的心,瞧他現在何止是把你當成寶,簡直是把你當成命來疼,不過是上街買些東西罷了,也要專程來拜託我好好照顧你,真是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