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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藍芸珊

    遲疑又遲疑,猶豫再猶豫,杜珊珊依舊不為所動地立在原地像塊木頭似的。

    她幹嘛要上他的車!她幹嘛要陪他一塊吃飯,她幹嘛要那麼聽他的話?

    心裡閃過一道又一道賭氣的問句,抬起右腳踢了一顆小石子,看著它遠遠地滾出了自己的視線。

    「杜珊珊,你在怕什麼?」

    齊可風將手肘隨意靠在車門的邊沿,手指支著微偏的頭側看著她,一派的瀟灑,一派的坦然自若。

    她轉了轉眼珠,胡亂將視線調向四周,就是不看著他,而腦子卻不停地思索著,為何他會想約她共進晚餐?

    「給我個理由吧?為什麼連上我的車都令你害怕?這一點也不像你,杜珊珊。」齊可風微合上車門,看著一臉猶疑、迷惑的她。

    「那你也給我個理由吧!為什麼會想邀我吃飯?」她抬頭望進他的眼裡。

    「你是那種做什麼事都必須要有理由的人嗎?那在南部時,為什麼你會來招惹我?你的理由又是什麼?」他直視著她的雙眼,令杜珊珊心虛地低下頭。

    「好玩吧!」她輕聲,毫不肯定地說著。

    「好玩?」齊可風也淡笑出聲,「那你為什麼不找個滿臉麻花、五短身材,甚或頂著個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玩你的遊戲找尋刺激,而是找上我?」他抬起她的下巴。」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故作迷惑,不願面對他那張俊帥的面貌。

    他鬆開她的下巴:「很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也許我們心裡都想著同樣一件事,但既然我們都不想坦誠,那就別去挖掘它,時機到了,那件事便會自行浮出檯面,想隱瞞也隱瞞不了了。」齊可風說完話後,輕輕地摟著她的肩。

    「我們會像嘉琦和小丫一樣去吃燭光晚餐嗎?」她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齊可風,但眼底的深處似乎比從前多添加了一抹很美、很奇特的光彩。

    齊可風看得竟有些炫目,不能移開視線了。

    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不會,至少今天不會,我知道你肯定很餓了,所以,我決定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裡?」

    「去了就曉得,上車吧!」他開了車門送她入座。

    這一回,他們沒有方纔那種僵持不下的情形,因為齊可風的那一席話,將他和杜珊珊之間那種奇異的感覺提升成為某一層次的共識。所以,在未來的一段日子裡,他們之間也許能持續著一陣子的和平吧!

    不過,唉!有點腦子的人大概都會覺得他們倆傻得近乎白癡,這種駝鳥心理能維持多久呢?

    別以為埋住了頭就能躲過一切,外面的戰爭開打時,燒到的還是駝鳥的「尾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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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以倩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了那所謂的「家」。

    經過下午與杜柏青那次的見面,她整個人及意識便幾乎已呈完全的恍惚狀態,在市區裡胡亂地走著,無意識地流著淚。她不曉得自己此刻的面容有多麼的憔悴,彷彿是筋疲力竭。她真懷疑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怎麼沒有在馬路上被奔竄的車給撞死,而活著走回這個根本不算是家的家。

    當她旋開了門鎖,她倏地癡愣在原地,難以置信自己看見了什麼!

    兩個赤條條的男人,一個古胴色肌膚,一個白皙細瘦,他們交纏在客廳中那藍色的波斯長毛地毯上,絲毫未察覺她的出現。

    她喘著氣,渾沌了一下午的意識竟被跟前這一幕震醒了過來。

    天啊!他們在做什麼?他們用著彼此的身體磨挲著對方,希望借此取悅彼此。但即使他們相愛無罪,這一幕落人翁以倩的眼中時,卻使她難隱胃酸作惡的感覺。

    胃部的翻攪令她不舒服到了極點,她摀住了唇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慎撞倒了置在一旁的藝術燈。

    發出的聲響並不大,但卻足以震醒那兩個交纏癡迷的人。

    翁以倩感到呼吸困難,但仍擠出了幾個字:「對不起——」而後,她快速越過他們,衝向浴室的馬桶,不支地趴在上頭,嘔出了胃部過多的酸液。

    康則邦迅速推開了吉米,並將散亂一地的衣物扔向他,自己則快速穿上了長褲。

    「以倩——」他站起來。

    「邦,你去哪?」吉米拉住康則邦,似乎仍未從方纔的意亂情迷中回過神來。

    「我去看看她,她肯定被嚇壞了,我們實在不該這麼放肆,在這就——」他按摩著太陽穴,無奈地歎氣。

    吉米抿抿唇.洩氣地穿上了衷物.方纔的熱情也冷卻了下來。

    「你如果覺得去跟她解釋會有幫助的話,那你就去吧!」穿好了衣服,吉米坐上沙發,一臉沒必要多說的表情。他不喜歡康則邦對翁以倩這麼重視,這著實令他極度地缺乏安全感。

    他知道翁以倩從來就沒有接受過他和康則邦之間這種同性的愛情,他一直認為翁以倩雖然嘴裡不說,但心裡卻是排斥他們、看輕他們的。否則,她不會從嫁給康則邦之後,對他們曾付出的友誼表現得那樣冷淡。

    他甚至感覺翁以倩恨他,因為他的職業,使得她必須成為代罪羔羊,因而嫁給康則邦,剝奪了原本她該擁有的幸福。

    不過,那又如何,每個人都有一種命,她不該抱怨,誰救命運安排了這條路讓她走?在精神方面,她失去了許多,但在物質方面,她所擁有的是多少平凡人所嚮往的,吉米覺得她該知足了。

    望著康則邦走向浴室的背影,吉米只能歎氣地點了一根煙,輕輕地吞雲吐霧。

    康則邦走近浴室,倚在門板上,他看著翁以倩一次又一次地嘔吐,他竟感覺一抹心疼揪住了自己的心臟,他靠近她,厚實的手輕拍她的背部,希望她能夠好過一點。

    但翁以倩立即撥開了他的手,離開馬桶座,像在躲瘟疫似的滑坐到浴缸旁邊,睜著一雙泛紅的眼睛.顯得有些懼怕地看著康則邦。

    他想向她靠近一步,但才舉足,便被翁以倩看清他的意圖,她害怕無助地尖嚷遭:「別過來!不要碰我,就站在那裡!」

    她伸出右手指著康則邦,而後又縮回手,兩臂緊緊環住自己,頭則緩緩埋入雙膝之間。

    「以倩,我很抱歉!讓你看見了剛才那一幕。」

    廉以邦蹙起眉心,萬分自責,但見她依舊不語,他又再度開口。

    「我不知道你會那麼早回來,我以為你去逛街、吃飯,但——」

    「但我回來了!」她抬起頭,此刻臉頰已掛上了兩行淚。

    她真的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承受這一切,她會崩潰,她會發瘋,精神上的折磨著實令她痛不欲生,再加上下午杜柏青對她所說所做的一切,更使她完全喪失了正常的思考邏輯及理智。

    她不懂!不懂為何康則邦和吉米這種在世俗眼光所不能被接受的愛情就能存在,就能愛得那樣隨心所欲;但她和杜柏青卻不能互相承認彼此的愛意,而必須用一把鑰匙緊緊地鎖住、困住自己那顆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心!

    「就算我今天遲些回來,就算我有可能看不見方纔那景象,但是,你們難道就不能稍稍顧及我的感受嗎?」她搖了搖頭,又遭,「房子那麼大,房間那麼多,難道難道在客廳裡就比較——刺激嗎?」

    「以倩,我們——情不自禁。如果能控制的話,我們會回房裡的,但——」康則邦不想自取其辱,翁以倩在這種情緒、這種狀態下,所說的話會字字如刺,他就是擔心她這副模樣。

    他看得出她此時無助卻又狂亂的情緒,是除了剛才她所看見的造成的之外,一定還有別的事發生,他怕她會做出傻事。

    一直以來,翁以情都是那樣淡漠、那樣冷靜,即使在極度不甘願嫁給自己時,她依舊讓自己的外表佯裝得那麼冷傲、冰封。此刻的她會歇斯底里,必定是再也忍受不住外界加諸在她身上的壓力。所以,在道義的立場上,他有義務安撫她,而不是放任她,讓她瘋狂。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多尊重我一點——」她輕聲低喃,不是在苛責康則邦,而是在自問,「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些?」

    她站了起來,抹去臉上的淚痕,慢慢地—步步走近康則邦,她無助地仰頭看著他,手攀在他的手臂上,一臉的祈求道:「則邦,求求你!求你放了我好嗎?我從來沒想到要有自由,但我遇上了他!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再控制自己的心,騙自己一輩子。你和吉米為了躲媒體採訪而逃到這裡,但是,這裡卻是我的根,我愛的人、事、物都在這裡,你要我忽略,要我壓抑自己,我辦不到!真的辦不到!」她的淚水像潰堤般一直落下。

    「以倩——我——」他心疼不已地撐住她細瘦的臉頰,毫不確定地道,「我會勸吉米退出演藝界!不用再多久時間,我——」

    「別騙我了!那是自欺欺人的說法,都那麼多年了!他不會退出的,他的夢想太遠大,他要征服世界,想要全部的人都癡醉在他的音樂中,他以為他可以的,所以,誰都無法讓他放棄。」翁以倩瞭解吉米的夢想,而那夢想卻太遙遠,也太不切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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