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藍蜻
那男子也不多話,便依言向後退了幾步,精光暗含的銳目不經意地掃視一下眼前這兩人,確定他以前並沒見過,未及多想,隨即便拱起手來,狀極有禮地開口問道:「敢問道爺,今兒個是否正是貴派新任掌門即位大典?」
黃衣道士聞言,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男子寒磣的穿著,心下頓起鄙夷,但畢竟是自居名門,一時之間也不好將嫌惡表現得昭然若揭,但說起話來總是帶了幾分不客氣。
「正是,這位爺兒,你可有收到帖子?」那黃衣道士心下頗覺奇怪,若是重要的貴客早就在兩、三天前全都到達山上了才對。
「我沒帖子。」男子立刻道。
沒帖子?那肯定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了,黃衣弟子心想,正要說話卻被身旁那青衣弟子伸手阻止了,只見他打了個稽首,十分客氣地說道:「沒帖子也不打緊,今兒個我派並不設門戶之禁,為的就是能讓江湖上眾位朋友均能到場觀禮,只是我倆還有要事在身,不便為您帶路,您就請自個兒上山吧。」
那男子微微一挑眉,便逕自去了,那黃衣弟子見他離開,隨即撇了撇嘴角。
「唉,不設門禁不就等於門戶洞開,連阿貓阿狗都可以進來了麼?嗟!」說完這話後,他正要提腳跟上青衣弟子,卻又被人喊住。
「請問……」背後傳來一句女聲。
那黃衣弟子心想,不速之客還真多,正要打發過去時,那女子卻不待他回身便先竄至他身前,乍見那女子,讓他差些怔愣住了。
隨女子而來的是一陣沁人心脾的桃花奇香。
「請問,這兒就是通往貴派的山路麼?」那女子身著樸素,包裹嚴密,僅露出一雙盈然雙眸,但卻無法遮掩旁人對其絕色的聯想。
當下只見黃衣小道登時結巴起來。「姑……姑娘是……打哪兒來的?」
女子一愕,隨即便道:「我……我不能上去嗎?」
那弟子顯然有些暈頭轉向,竟也不管對方究竟是何來歷,傻呼呼地便答:「姑娘想必是來觀禮的吧,今日是本派新任掌門人的接任大典,上頭有令,江湖各路朋友皆歡迎共襄盛舉,姑娘只要沿著這條山路便可到達攜霞廳,那兒就是啦!」
那女子聽著,表情有些發怔,最後聽見可以進山的話後,這才像被人推了一把似地醒將過來,也不謝過,便匆匆轉身往山上直奔面去,那黃衣弟子沒察覺到其中怪異之處,反而還十分疑惑。
「奇怪,不曾聽說過有這麼漂亮的姑娘,簡直要比咱們夫人還要美上三分!」黃衣弟子自顧自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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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山上,人漸多起來,鬧熱的氣息川流於一向沉靜的院落之間,平添幾分人間煙火,路的盡頭處是蒼松派攜霞廳,廳上早聚集許多江湖朋友,或爾高談闊論,或爾竊竊私語,說的全都是今兒個的掌門就任大典之事,誰都沒有注意到廳裡的角落處,還站了個行止奇異的男於,他不跟任何人說話,也不四處走動,就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吵吵嚷嚷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這時又有一個青色道服打扮的青年男子從後頭走了出來,趨前向眾人拱手施禮後,期聲道:「在下蒼松派第十一代弟子孤星河,歡迎眾位前輩及朋友不辭千里前來參加本門的盛會,著實令敝派蓬壁生輝,光榮之至……」話說到一半,後頭突傳出一陣細碎的沙沙聲,孤星河聞聲向後看,這時大廳上的眾人亦因見到來人而一陣嘩然。
「原來……傳聞是真的!」
「傳聞?什麼傳聞?」
「一笑江湖半傾倒,就是指這武林第一美女,商離離啊!」有人掩著嘴,偷向旁邊人說著,然而那音量卻足使週遭的人統統聽個一字不漏。
「一笑江湖半傾倒?好大的威名兒!」
「那可不,你瞧她的模樣……連京城四大花魁也比不上。只可惜呀!名花有主嘍!她就是新任掌門孤行雲的過門妻子。」
就在眾人驚歎於商離離的美貌之際,那被談論的主角卻仿拂聽不到似的,閉月羞花的面容上掛著一抹矜持從容的微笑,一身杏色常服,妝點幾分胭脂,如雲秀髮端莊地梳成個垂髻,插上螺鈿飾面的金簪,雖是簡單打扮,卻已足將今日到場的諸多女子給比了下去,有誰能像她這般,光站著就能流露出無邊嫵媚來?
「眾位前輩,小女子商離離見過各位。」目光環視了廳內一圈,商離離顯然十分滿意大夥兒因驚艷而靜默下來的效果。
「外子因潛心修練,此時正是水火交濟的緊要關頭,別說出關了,就連半點聲響也有可能導致走火入魔,以致無法及時出關受封,不能到此親迎,得罪失禮之處,望各位海涵,小女子不才,斗膽擅自決定代行雲出來向各位陪罪,麻煩眾家前輩兄弟勿怪。」
「可是時辰已到……」人群中隨即有人道。「誤了吉時那怎麼好?」立掌門人而掌門人卻不在現場,這豈不荒謬?
商離離見情況有些紊亂,當下立刻決定。「眾位勿擾,離離有一計策。」
「什麼?」
「家師仙逝之時,曾交給我夫一塊玉珮,此佩乃我派掌門繼承人必持之信物,見玉珮則猶如見人,不如將這塊玉珮請出來,我夫也就算在座了,如何?」
「此計甚好。」孤星河忙不迭地點頭附和。「我這就去請。」話畢便匆忙走了進去。
而廳上一夥江湖豪傑皆面面相覷,似乎從沒想到堂堂一個就任大典,居然會由一個小女子全盤操控掌持。
不多時,孤墾河雙手捧了個盒子由裡頭走出,商離離面露微笑,上前揭了開來,眾人一看不禁發出讚歎之聲,原來那玉珮約莫巴掌大小,通體碧瑩,果是世間稀品。
「見玉如見人,我等在此宣佈,蒼松派第十任掌門,便是孤行雲。」
「玉珮是假的!」
就在商離離語音方落的同時,台下人群中忽然發出一聲厲喝,幾乎要將所有祝賀的笑聲都蓋了過去。眾人一驚,紛紛回頭望向聲音出處,只見後頭一個人影緩緩步出,直直行到商離離身前。
「玉珮,是假的。」他又慢慢地重複了一次這句話,然後,抬起頭來。
商離離心魂一震!「是……你?!」
「是我。」男子面無表情。
「他是誰?」眾人已在揣測。
「他……有些面善……好像……」
「我想起來了!他是孤自裳,孤行雲的師弟!」
「師弟?師弟怎會顯得如此潦倒?再說……他還說那塊玉珮……是假的耶!」
就在一群人的討論聲中,孤自裳與商離離的眼神冷冽地對視著,但那其中卻又夾纏著一種愛怨交錯的心緒,孤自裳面對眼前這俏生生的女子,只見她麗妍慚花、容姿愧月。
難以忘懷的往事洶湧而來,讓他痛楚得幾欲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她依舊和從前一樣的美麗,眼底眉梢儘是楚楚可憐的軟弱姿態,但孤自裳並沒有忘記,她那股隱藏得太好的冷肅。
就是那一道殺氣,教他時時刻刻得以不忘記那教訓。即使她再美麗,也猶如一朵毒花。
人群的聲音,突然揚揚沸沸地貫人孤自裳耳中。
然後商離離動了動身子,因驚訝而怔然的神色,陡然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二……師兄。」
商離離又愣了一下,不過這回她並沒有停頓大久,笑意甜美地漾在她的雙頰,她的神情轉變得極為快速。「本派今天實是喜上加喜,不但我夫即登掌門之位,連在外雲遊、一度下落不明的二師兄都回來了,各位前輩,這就是我的二師兄孤自裳。」
人群中一陣沸騰。
商離離下了台階,便趨向孤自裳身前,伸出手來想拉他,不料孤自裳卻一個退步,躲開了商離離,商離離的纖手碰了個空,卻也不惱怒,仍細聲道:「今兒個是行雲的大日子,有什麼重要的事,咱們待會兒再說罷?」
「你這是求我?」孤自裳冷冷道,然後注意到一瞬之間,商離離的眼神中差些沒噴出火星來。
她這次沒有回答,一旁的孤星河似乎察覺了情況不對,立刻想跳出來轉移話題。
「我看別再耽擱下去了,否則吉時都要過啦!」孤星河拿著玉珮將其高高舉起,便朗聲道。「多謝各位前輩前來祝賀,我僅代表本派掌門人再次謝過各位,攜霞廳後己略備素菜水酒款待各位,請大家前往。」
孤自裳突然插道:「你敢以玉珮代表孤行雲?」
孤星河不自覺一身冷汗,卻又極力想辯駁。「我憑掌門信物,有何不妥?」
孤自裳冷肅地勾了勾嘴角。「當然不妥,第一,我之前說了,玉珮是假的,第二,你算哪顆蔥?」無視於對方聽了這番話後,脹得通紅的面頰,他又道:「蒼松派傳人的玉珮形色火紅如炬、狀為升龍,並非眼前這塊通體翠綠的寶玉,以假物宣誓,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