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蘭婷
孟清宓心中焦急,秀眉輕蹙,「你以為你這麼做我會高興嗎?我反而會惱你辜負了我的托付,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事比宿北派更重要的了。」
「你知道我的脾氣,不管你怎麼說也無法改變我的決定,所以別再浪費唇舌了。」
她知道,可是她非阻止不可。「螻蟻尚且偷生,查公子其實並沒有騙你,我還有兩個機會活命,只是微乎其微,所以我請他暫時瞞住你,是不想你在武林大會前分心,我雖然做了最壞的打算,可也沒放棄這一線生機。」
寒潼看了查晟一眼,查晟點了點頭,他心中雖然產生了一絲興奮,但卻有八成不信。「你們用不著再騙我了,我被你們騙得還不夠嗎?!」
「到這個時候了,我們還騙得了你嗎?到時我又怎麼可能教死人呼吸?你何不先聽聽我們研究出來的生機,再作定奪?」查晟開口。
「好,你說!」不管是真是假,總之孟清宓斷氣的那一刻,他也不會獨活,這是誰也管不了他的,所以現在又何懼他們的謊言?!
「三十幾年前,有個人稱『極樂美蠍』的女子使毒功夫堪稱天下第一,至今無人能及。孟姑娘所中的飛仙散便是極樂美蠍的獨門配方,自從她突然間從江湖上消失之後,委實沒聽聞誰還擁有這毒藥。但這飛仙散既然是她所制,自然她是最了解毒性之人,她不但下毒功夫一流,解毒的本事也是無人能出其右,若能找著她,孟姑娘自然有救。不過她消失三十幾年,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是否尚在人間。如果她還健在,現在也已是六旬老婦了,所以我才說這機會除非是天降神跡,否則不可能辦到。」
查晟的話有說等於沒說!但對寒潼來說只要有機會,他拼了命也會想辦法把極樂美蠍找出來,難怪孟清宓不讓他知道:「那第二個辦法呢?」
「這個辦法就要問我了。」孟清宓淡淡地接口,「咱們學武之人若是中了毒,一般都可以用自身的內力將毒逼出,漸漸復元;可惜我中的毒毒性太強,我的武功不夠高,制不住它。我所修煉的內力叫作『紫氳神功』,共分五層,第五層分三個關卡,我已經突破了兩關,如果能夠突破這第三關,我相信可以以自身的修為逼出體內劇毒。只是宿北派歷代祖師還沒有人修成過,我行不行,連我由自己也沒有把握。」
這個方法可期多了,寒潼握住了她的雙肩,激動地喊道:「別人不成,你未必不能!要怎麼練?我幫你守關。」
孟清宓微微一笑,「可還有一個問題,紫氳神功最重清淨無為的修持,突破了最後一層關卡,我就自然會斷絕七情六慾,從此無慾無求、無愛無恨,這樣,你也要我修嗎?」這是事實,也是她始終練不成的原因。
寒潼怔住了,意思是她活了下來,但永遠也不可能愛他!原本他只想兩個人好好地過完這最後的日子,如果他同意她修煉內功,他從這刻起就永遠也只能遠遠地看著她,讓她重新做個遠在天邊的仙子,再也不可能屬於他。
寒潼退了兩步,雙拳緊握,忍受著劇烈的痛楚。「我要你練,只要你能活,要我怎麼都無所謂。」他情願她活著而不愛她,儘管那會讓他一生痛苦,也無妨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可真的見他如此,那股心疼直教人難受到極點。
★★★
新任武林盟主不見客,宿北派門人知道孟清宓要練功抗毒,便盡量維持清靜的空間讓她專心修煉。而寒潼日夜守在禪房外,照三餐為她送飯,為了不打擾她,連句話也不敢跟她多說,旁人勸他,他相應不理,咫尺天涯,他甘願自苦。
傻瓜!看著他走出禪房的背影,孟清宓滿懷酸楚在心中輕歎。她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教自己不喊住他,才能管住自己的腳,不投進他的懷抱!緩緩合上眼,一顆晶瑩的淚珠滴落在雪白的手背上。
這天,寒潼在廚房準備為孟清宓送去午飯時,碰著了房紀臨。他見孟清宓修煉了幾天,眉宇間的黑氣仍是凝聚不散,不由得懷疑起紫氳神功的效用,練成了真的就能驅毒了嗎?
「房掌門,依你瞧,宓兒的紫氳神功練得成嗎?」
房紀臨想了想,「旁人或許練不成,可師妹是本派中百年難得的練武奇才,我們三個師兄弟最近才練到第四層,師妹在多年前就已經堂堂邁入第五層一窺神功堂奧了。我聽師父說過,紫氳神功必須靠心靈精神的修為,師妹靈台澄靜,我等凡夫俗子或許一輩子都練不成,師妹卻不同,這也是師父對她一直寄予厚望的原因。」
寒潼心想,難怪她修了這內功,雖偶有情緒波動,卻總能片刻便止。不過她受傷之後對旁人雖仍是一貫的清冷,對他倒是有著明顯的不同,這想必是內力衰退,遇上他這等死纏爛打的潑皮無賴,比起以往較無招架之力吧!
「練成了最後一層就真的會無慾無求、無愛無恨了嗎?」或許等她練成之後,他還是有機會性命和愛情兼得,不是嗎?心中的這一點希望只是聊以自慰罷了。
「嗯。」房紀臨點點頭,「第四層最後一個關卡突破之後,就能夠達到心境澄如明鏡,旁人是喜是怒、是憂是樂,不管表面再怎麼偽裝,也不能瞞過她。此後隨著功力日深,意守心田,漸漸便能不為外物所動搖,所以當初師兄弟中有人反對師妹當掌門,她才能一一突破師兄弟們的心防;只除了狼子野心的韓雄之外,無人不信服她。說到這個,韓雄要害她,她怎會瞧不出來?莫非注定命該如此嗎?」他深深歎息。
「匡當」一聲巨響嚇了房紀臨一跳,轉頭瞧見寒潼的神色,不由得更是心驚。只見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要為孟清宓送去的餐盒掉落在地,眼中似欲發狂的痛苦令人膽戰,房紀臨失聲叫道:「寒公子,你怎麼了?」
寒潼終於知道他腦海中曾一閃而逝的意念為何了!他瞧孟清宓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能夠察覺梅蘿的心懷不軌,為何不能避過韓雄的暗算?尤其韓雄心裡一直不服她,她更該心懷戒心才是,除非她當時心神不寧;但已經能意守心田不受動搖的她為何會神思不屬?想一想時間,不正是兩人重逢之後嗎?原來追根究柢禍首還是他,是他!
房紀臨見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但那笑容看來卻悲慘極了。他眼神渙散地轉身走了出去,叫他也似乎沒聽見,他去拉他的肩,卻被他自然而然生出的內力一震,退了好幾步。房紀臨一時駭然,怔愣當場。
○○○
送飯的時間已過,卻還不見寒潼人影,這情形是幾天來從未發生過的,孟清宓憂心忡忡地凝著門,等著。片刻,送飯的人來了,卻是房紀臨。
「房師兄,寒潼呢?」孟清宓忍不住問。
「不知道啊!方纔他在廚房準備飯菜要給你送來,我們談了幾句,他不知想起啥,神色變得很古怪,就不見蹤影了,晚點遇到他,我叫他來見你。」
「不用了,如果他沒事就好。」她微笑道,「麻煩師兄幫我多注意他一點。」
「師妹放心,他可是武林盟主,是武林正道的希望,我一定會看緊他的。」他笑道。
房紀臨走後,孟清宓雖然放心不下,卻也只有等晚上寒潼送飯菜來,瞧著了他才能安心。可這段時間委實難熬,有時真想不顧一切出去尋他,可練這不動心、不動情的武功,還時時記掛著他,豈非大違常理嗎?想到這兒她也只好忍下。
她和查晟的計劃是,等過幾日,他們謊稱她神功已成,中毒的模樣就要靠查晟用點方法暫時掩飾住,然後不為七情六慾所動的她飄然遠去,也屬人之常情,這樣就能讓寒潼以為她仍在人世,自也沒有理由陪死了;頂多天涯海角尋她,幾年後對她情淡,自然能跟別的姑娘廝守一世。但這些天眼見他黯然神傷,她已是柔腸百折,幾乎要熬不下去,現在連人都不知跑哪兒去了,也不知他出了何事,空白焦急,卻又一點辦法都沒有。
度日如年地過了一個多時辰,就盼著天快黑,但一個意外訪客卻闖了進來。
「孟姑娘,你快出來,快!」查柔跑得氣喘吁吁,神色慌張。
孟清宓本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見她這樣跑來,立刻跳了起來,急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寒潼出了什麼事?」
查柔點點頭,喘著氣,神情是又急又擔心,「潼哥剛剛說要跟宿北派的師兄們切磋一下武功,可是……哎呀,我也不會說,你快到大廳去看看就知道了。」
孟清宓提氣運起輕功,足下如飛地奔了出去。遠遠地透過大開的門扉望進去,只見王師兄一拳打去,寒潼竟不閃避,結結實實挨了一拳。他退了兩步,翻湧的血氣讓他變了臉色,但終究功力深厚立即又恢復正常。廳中眾人報以如雷掌聲,下一個又已跟他交上手。孟清宓秀眉緊蹙,卻見他連對方蓄勢而發的第一招也毫不抵擋,又挺胸去迎對方的拳頭。她加速飛縱過去,手指點向師兄的手臂穴道,但師兄變招不及,雖被她點中,寒潼還是受了那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