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蘭婷
睜開眼睛,便見寒潼托著腮專注地凝望著她,彷彿已經看了她好久好久,卻還看不夠似的。不知怎地,她只覺得心如鹿撞,雙頰燒燙,垂下了頭,不敢直觸他的目光。
「你武功高強、功力深厚,怎會受這麼重的傷?」
「我大師兄韓雄野心勃勃,妄想掌門之位,日前趁我不備,下毒害我,方才只是毒性發作。」她淡淡地解釋。她的毒傷還是別讓他知道,雖與他有關,卻非他的責任,日後她毒發身亡,也免他自責。
寒潼恍然喃道:「所以方纔那個男子就是你大師兄,如果不是我攪局,你就抓到他了,看來是我害了你拿不到解藥了。」
「他說解藥不在他身上,就算我抓到了他也是無用。」此話卻是純屬安慰,反正事已至此,怪誰皆於事無補。
「但我還是脫不了責任,我一定會幫你抓到他拿到解藥的。」那傢伙居然敢下毒害她,改日被他抓到,定要他生不如死,方能消他心頭之恨。
孟清宓不想澆他冷水,站起身抱拳說道:「多謝相救,告辭了。」
寒潼立即跟著起身,拉住了她的手,「拿到解藥之前,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一步的。」堅定地宣示他的決心。拿到解藥之前,他要讓她愛上他,然後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不管什麼毒誓、什麼師門重任,只要做他寒潼的妻子。
她不自禁地瞧了他一眼,立覺芳心輕顫。自受了傷,她就忍不住常常想起他,而現在只不過讓他握住了手,被他眼睛一瞧,便心旌搖動、嬌羞無限。沒受傷前她就拿他沒轍,現下功力大退,更容易受他影響,什麼清冷自若、平靜澄明都只剩舉白旗投降的份兒。
「你毋需為了我的事而阻礙了自己原訂的行程,我自己的事會自己解決。」孟清宓盡量說得淡漠,抽回了手,又退了好幾步,才覺得心跳平穩了些。
寒潼劍眉一擰:「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你現下受了傷,諒也阻止不了我。」
她再一次證明自己實在不懂他的心思,彷彿有情,卻似無情,輕輕一歎,隨他了。她轉身走了幾步,但覺腳下虛浮無力,正待縱身躍起,身子卻突然一輕,被寒潼毫不費力地抱起,落地之後仍不放下,抱著她施展輕功一陣飛掠。
孟清宓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儘管雙頰羞紅,眼睛卻移不開他俊挺的臉龐,心怦怦直跳。她突然覺得若能一路這樣走下去,該是人生最美的事了。
「你……要帶我去哪兒?」
寒潼低頭瞧她,突然停下腳步,那柔順嬌羞的模樣更讓她顯得美艷不可方物,他一時動情,在她櫻唇吻了一下,輕笑道:「你剛由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現在得好好的休養調息,咱們找間客棧投宿。」瞧她的臉羞得更紅,寒潼隱隱覺得她似乎有些不同了,卻又說不上來。
為了避開那教人心慌的目光,孟清宓只好將臉埋進他的肩窩,卻又教他強烈的陽剛氣息給攪得意亂情迷。「那你還不走!站在這兒做啥?」她咬著唇微嗔道。
笑意漫上了他的眼眉,他簡直想跳起來歡呼,然而他只是抱得更緊些,再度提氣疾奔。慢慢來,她終會愛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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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客棧老闆被一對年輕夫妻給吵醒。睡眼朦朧中只見男的俊俏,女的嬌美,他呆呆地瞧著那神仙般的樣貌,反而更覺自己是在做夢。
寒潼要了一間上等的客房,店家走了之後,孟清宓坐在床畔,顯得侷促不安。她本想開口要兩個房間,但也不知怎地,被寒潼挑著眉一盯,她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乖乖地順了他的安排。可再怎麼說她終究是個姑娘家,怎能跟個年輕男子獨處一室?現在才來反悔也已遲了。她絞著手指,雖然一遍遍告訴自己要神態自若,卻不禁雙頰燒燙。
燭光映著孟清宓的滿臉紅暈,寒潼心中一蕩,若換成大紅布幔,再貼幾張雙喜紅字,活脫脫就是新婚夫妻的洞房花燭夜,而她不正像嬌羞無限的娘子嗎?其實他並非存了輕薄之心,只是不看緊她就怕一閃神就失了她的蹤影,但現在他卻突然發覺要自己謹守禮教分寸,對他的自制力委實是一大挑戰。
「我想……我還是再去跟掌櫃要間客房。」一見他朝自己走近,孟清宓飛快地說完,立刻站起身,但雙肩被他一按,不由自主又坐了回去。
「你休想,我說了不讓你離開我身邊一步。床讓給你,我在椅子上打坐就成了。」見她不再堅持,寒潼稍稍放了心,想起了她身上的毒傷,問道:「你想那個韓雄會到哪裡去?」
孟清宓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們一直離群索居,天大地闊,我也不知道他會藏到哪兒去。」這幾天她是日夜不停地追著他,而他也一直存著她會委身的幻想,才會有這番生死交關的競逐,此刻韓雄往哪個方向逃逸,她也無法預料。
寒潼眉峰緊擰:「那我們怎麼找他拿解藥?你不是說他想篡奪掌門之位嗎?或許他會回去宿北派。」
「沒確定我死了,他是不敢回去的。再過幾天他就會發現他永遠也回不去了,因為其他師兄很快會知道真相,他回去只是送死。」孟清宓淡淡地解說。毒既已無法可解,神仙難救,韓雄的命她也就不急著去取,就讓他多苟延殘喘幾日吧!
「如此說來,我們豈非沒法找到他了?」他的眉攏得更緊,毒傷自然不宜久拖,想起她毒發時彷彿隨時都可能死去的模樣,憂慮霎時佔滿了整顆心。
孟清宓不自覺素手輕抬,柔軟的指腹試圖撫平他緊皺的眉頭。「你是……在擔心我嗎?」她已經分不清他對自己是什麼樣的感情了?幾日前口口聲聲要娶她,而現在的在乎是歉意、是責任,還是無法視而不見?
第四章
獨坐床沿思潮起伏,所想仍是寒潼一人而已。孟清宓自然不希望寒潼丟下自己去和別的女子攜手遊街,私心裡她盼望的是他心中喜愛的只有自己一人;但他這樣的男人太容易招女子傾心,就算他要去跟其他女子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她又有何資格說上一句話?!瞧了眼鏡中的自己,容顏日漸憔悴,他日寒潼遇上比她更貌美、更聰慧伶俐的女子,怕也不會記起她孟清宓了吧?
情思翻騰,她又重重一歎,既已命在旦夕,何故徒惹情牽?她就快死了,還想這些做啥?
寒潼卻在這時推門而人,一陣風般在她身旁坐下,心臟即不受控制地加了速。
他手指輕捏她尖細的下巴,迫使她面對面,關心地梭巡那輕鎖的愁眉。「在門口就聽到你歎氣了,哪兒不舒服嗎?」
是啊,她的心口很不舒服。「你不跟那潔兒姑娘同游夜集賞煙火嗎?」孟清宓沒料到自己說這話聽起來這般酸溜溜地。他的手指傳來熱度,他伸手可及的胸膛是種誘惑,陽剛的氣息逼來,不知怎地,她忽然渴望他將自己擁入懷中,輕憐蜜愛,說些教她臉紅的輕薄話也好。
寒潼眨眨眼,笑意躍上臉眉:「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孟清宓怔了怔:「這便是吃醋嗎?我不懂。」這種酸酸苦苦、柔腸百折的滋味就是吃醋了嗎?以前雖然挺喜歡見他、同他說話,但知道他不羈的性格,見他同其他女子說笑也不如何在意;可今天偏偏明知如此,還是覺得難受。她一向清心寡慾,只覺聚散隨緣,離別對她極輕易,是沒將誰往心裡放才會如此吧?!
他哈哈大笑:「雖然我挺高興你吃醋,因為那表示你心裡在乎我,可那滋味不好受,你還是少吃為妙。」
孟清宓也不由得「噗哧」一笑,見他身子欺了過來便要親她,她的心臟狂跳,突然怕了自己如脫韁野馬般不受控制的心緒情感,立即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紅著臉低頭避開他的唇,「你……你身上有酒味啦!」
喝了些酒,身上自然有些酒味,寒潼只好歎了口氣,把玩她烏黑柔亮的秀髮,滿臉的無奈:「你不愛聞酒味就該早點阻止我喝酒……唉,算了!」
只見寒潼伸了伸懶腰,便往床上一躺,孟清宓一愣,推著他問道:「你幹嗎?」
他露出了一個孩子氣的笑容:「我好幾天沒躺床了,借我躺一下你應該不介意吧?」
「是你自己不睡床的,怪得了誰?」她白了他一眼。
寒潼促狹地瞅著她:「宓兒,你這是說咱們日後可以同榻而眠嗎?」
孟清宓的臉蛋立刻染得像窗外的夕陽一般紅,「我……是說……你自己睡一間房啦……」她訥訥地說完,這壞蛋最愛曲解她的話了。
寒潼拉住了她的手,像是怕她趁自己合眼休憩時跑掉,懶洋洋地一笑,「這事沒得商量。」說著閉上了眼睛。
其實他這幾天可以說是身心俱疲。孟清宓知道為了她的傷,他耗費了很多精神力氣,她怎麼能忍心明知解藥已經無用還讓他苦苦追尋呢?可是她又不能告訴他真相,再這樣結伴走著徒勞的道路又有何意義?她……還有師門重任,「霓影劍法」亦不能後繼無人,時間寶貴,她不能再耽誤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