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盛滿祈願的花籃

第56頁 文 / 呂貝卡·裴斯萊

    "馬來了,公爵夫人。"赫伯金斯牽著馬走過來說道。他將韁繩交給夫人後,又去為馬納斯忙活了。

    "你那母馬的名字叫秋火。"喬蒂安說,"那恰好是它的外套和你的頭髮的顏色,斯波蘭達。我想你會喜歡它的,可是你看著它時連笑都不笑。"

    "和它在一起我很愉快。"

    他看不見她雙眼中有一丁點的閃光,也沒有熱情的衝動。

    這使他惱火。他想盡一切辦法來提起她消沉的精神,可她仍然沒有反應。好!好!如果她繼續為了那些她拒絕讓他知道的原因而生悶氣,那對他真是沒說的了。

    他轉過身去,走出牲口棚,"祝你騎游快樂。"

    "你不騎嗎,喬蒂安?"

    "我想兩人在一起我不會快活。"

    他向莊園的府邸邁步走去,走一步,火氣大一步。昨夜和今晨之間,斯波蘭達見了什麼鬼了?

    他咒罵這女人不信任他,不給他幫助她減輕憂愁的機會,她的悲傷,她的恐懼,還有不管什麼樣的該死事情。她也強迫過他談論他的煩惱,不是嗎?是的,她這麼做過,而現在則是她透露令她憂傷的原因的時候了,但她卻拒絕遵從。

    他回到府邸,逕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決心不再去想斯波蘭達。他往辦公桌前的椅子裡一坐,開始整理一大堆商務報告,其中一封加有封緘的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隨即認出信件封口上蓋的是珀西瓦爾·布拉克特的飾章。兇惡的預兆遊遍了他的全身,他撕開來信,看到日期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就是昨天。

    讀著下列文字的每一行,他的心窩裡揪起一陣狂怒。

    喬蒂安:

    我曾想對你的婚禮表達我最美好的祝願。不過我想現在這種良好的祝賀已無必要。顯然,你是如此縱情地享受著你所選擇的婚姻生活,花費更多的時間陪伴你的新娘,而不是用於投資。要不是這樣,我對格洛珊斯特果園的擁有權不會唾手而得。

    祝你和安伯維爾太太聖誕快樂。

    您的真誠的

    珀西瓦爾·布拉克特

    好像能從信紙裡擠出血來,喬蒂安慢慢地將信捏成一個緊緊的紙團。"他得到了果園,"他想氣沖沖地大聲說道,"就從我的鼻子底下,他得到了它們"他把手指用力插入頭髮,從椅子上跳起來,大步穿過屋子,將面前一隻腳凳一腳踢開。站在窗邊,他真想一拳擊穿窗玻璃。

    珀西瓦爾沒有正當的理由獲得那座賺錢的果園。

    沒有,只有一條。

    喬蒂安緊緊地咬住牙根,以致整只腦袋突突作痛起來。自從娶了斯波蘭達,他扮演了一個傻瓜的角色。不,在這之前,他就變了,從在牧場和她相遇開始。是的,從他張著四肢躺在荒蕪的地上凝視著她的眼睛時開始,他的心思只在她一個人身上。

    他想起了他的父親,想起了巴林頓對伊莎貝爾的愛。

    "愛。"喬蒂安嘟噥著,這字眼的聲音在他耳朵裡吱吱嘎嘎作響,使他重新決定將這破壞性的情感圍困起來。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朝後聳聳肩膀。情況就要變了,他發誓,大大地改變。他不再會疏於工作,疏於他作為樺詩莊園公爵的責任,他將為挽回由於父親對伊莎貝爾的迷戀而造成的安伯維爾家族名望和財產的損失而勞作不息。如果他允許另一個女人再對它們作出危害,他將遭受譴責。

    一旦斯波蘭達騎游歸來,他將公然向她聲明,她不能再以任何方法、形態、形式來打攪他。他不需要她的甜甜微笑、她的朗朗大笑、她的親密陪伴以及他過去極為愚蠢地享受的任何其它東西。

    他只需要從她那裡得到一樣東西。

    一個繼承人。

    斯波蘭達在一條清冷的、泛著水泡的小河旁將秋火勒住,小河穿過環繞著樺詩莊園的樹林。下馬以後,她輕輕地撫摸母馬光滑柔軟的耳朵,讓它飲上一口清純而晶瑩的河水。

    她在思考她的騎游。赫伯金斯曾經告訴她,只要喬蒂安生氣或者發火時,他就會牽出馬納斯,穿過鄉村疾馳一陣,野外的騎游常常可以消除喬蒂安的火氣。期望這樣的游騎能給她帶來一樣的效果,斯波蘭達騎著秋火跑遍了整個安伯維爾領地。

    然而,她還是陷於深深的苦惱之中。

    她放下韁繩,輕步走向一棵粗壯的櫟樹,當她正要在白雪覆蓋的地上坐下時,她看到湍急的河水上面出現了一個火環。

    "哈莫妮。"當她的妹妹從火環中顯現時,她小聲叫道。

    哈莫妮身穿埃米爾送給她的鑲著寶石的緞子披風,走近栗色母馬,很快地用它的鬃毛打出無數個精靈模樣的結來,"哦,那太好了,"她驚叫道,"我從未對……鬧過一點點惡作劇,甚至一點都不記得!"

    她等待著斯波蘭達責罵她,但她姐姐卻一聲不吭。這時,哈莫妮看到了斯波蘭達臉上的淚珠,鑽石淚珠在令人目眩的白雪映照下,耀眼地閃著光。

    "怎麼啦?"斯波蘭達用鼻子吸了口氣說道,"妹妹,你為什麼不笑,不跳舞,不歌唱?當你看見我悲傷時,你總是這麼做的。"

    在善良與罪惡之間,哈莫妮苦惱不堪。出於她的本性,她將快樂寄托在斯波蘭達的痛苦之上。但是她的另一方面——她還剛剛開始意識到它的存在——又引起她的一陣同情。

    "你為什麼要哭?"她強迫自己用冷漠的聲音問道。

    一種吐露內心悲慼的深切需要使斯波蘭達道出了她的不幸,"我已經懷上了喬蒂安的兒子,而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我必須離開他,並從他身邊將孩子帶走!"

    "你懷孕了?那太好了,斯波蘭達!孩子將為霹靂衛郡帶來力量,我得趕快去告訴父親!"

    "等等!"斯波蘭達大聲叫道,從她坐的地方飛了起來,在潺潺流動的小河上面追上哈莫妮。"不要告訴他,哈莫妮,我在人間還得呆上一個月時間,如果你將小孩一事告訴父親,他會強迫我立刻返回到精靈國去!他告訴我,我將嫁給喬蒂安那天,你聽到過他說了些什麼?你聽見他說過,如果沒有必要,他不會讓我在人間多呆一刻。"

    哈莫妮盯著她的姐姐,她從未看到過斯波蘭達如此激動不已,"你是說你不想回到霹靂衛郡去?"

    "嗯,這正是我想說的。"

    "但是為什麼呢?那是你的家,姐姐,你屬於那裡!"

    斯波蘭達轉過臉去。

    "斯波蘭達?"

    "我……我愛喬蒂安,哈莫妮,我無法想像要永遠和他分離。"

    這時,哈莫妮重新燃起火來,她劇烈地燃燒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才將火焰悶滅。"一切都不可更改了嗎?"她大聲嚷道,"你能永遠成為第一個,斯波蘭達?去做、去參與、去理解每一件需要去做、去參與、去理解的事情的、第一個精靈?"

    斯波蘭達在空中旋轉著,她再次面對她的妹妹,"你在說些什麼?"

    "我想做懂得什麼是愛的第一個精靈!"

    妹妹的嫉妒和惱怒刺痛了斯波蘭達心中最後一處尚未動情的地方。一股勢不可擋的情感激流破壞了她體內所有的力量,她感到自己在縮小,從空中跌入了冰冷的小河深處。

    "斯波蘭達!"哈莫妮尖叫道。陰寒的恐懼感幾乎將她凍成固體,但是隨之作出的決定使她縱身跳入凜冽的河水中。一旦覺得寒冷的河水吞沒了她時,她的魔術又將她轉換成液態,使她可以毫不費力地隨著奔騰的水流漂動。

    在水下,她拚命尋找著斯波蘭達。她順著河水向下漂去,漂過河床,漂過堆堆卵石,漂過串串水草。

    分分連著秒秒,沒完沒了。她依然不見姐姐的蹤影。她眼淚汪汪,打著漩渦的流水立刻將她雙頰上的鑽石淚珠奪走。

    希望消失了,就像一顆露珠受到灼熱的太陽光線的拷打。斯波蘭達走了,這時,失去姐姐的痛切之感緊緊揪著哈莫妮的心臟,幾乎使它停止跳動。

    "斯波蘭達。"她輕聲呼喚,她的呼喚將水泡送到了河水的表面。她不知道應當做些什麼,她開始浮出水面。

    然而,一群彩虹色的魚兒馬上圍住了她,咬住她的液態形狀不放,然後又從她身邊急游而去。哈莫妮被它們奇怪的舉動搞糊塗了,她看著它們游向一堆摻著些許卵石的沙丘,在那裡它們用嘴和尾巴掀動起沙粒來。

    哈莫妮立即意識到,魚兒們是在告訴她,斯波蘭達被埋在了濕沉的沙子裡。她加入到魚兒當中,將姐姐從咕嚕作響的游沙中用力拉出,動作比湍急的河水還要書刊號。她將斯波蘭達護在胸口,洲出了飛濺的流水。

    哈莫妮將她安放在河岸上,把自己變換成另外一種火球,伸出火焰,舐著仰臥的斯波蘭達。

    灼熱很快拯救了斯波蘭達,她喘息著坐起身來,拂去粘在臉上的濕淋淋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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