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浪漫島

第21頁 文 / 露絲·歐文

    「沒什麼重要的。」天下烏鴉,她應該學得更聰明些,她應該記得她的母親愛上一個無情的惡棍時的遭遇。在她向他坦白她的愛情時愛因斯坦打斷了他們,這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更幸運的是,沒有傷害會接踵而來。

    「沒有傷害,」她一邊低語著,一邊將她的手壓在她隱隱作痛的心上,「根本沒有傷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從兩邊的巖壁縫隙中穿過去。她緊緊跟隨在他的後面,沿著隧道向裡走去。

    (接收自當地的英特網,發自伊甸園營地)

    愛因斯坦一文本:粉紅!他們沒事了,多諾文和博士剛剛擠進那只盒子裡就」…粉紅,你沒事吧?

    粉紅一文本:(虛弱的信號)我感覺不大好。

    愛因斯坦一文本:可憐的寶貝兒,讓我給你調整一下。

    (幾秒鐘的停頓時間,電腦進行內部交換)感覺好一點了嗎?

    粉紅一文本:哦,是的,謝謝。現在,告訴我關於人類的事情,他們從洞穴裡出來了嗎?

    愛因斯坦一文本:還沒有,我讓他們沿著瀑布邊的隧道走。

    粉紅一文本:瀑布……愛因斯坦!我們還沒有將可憐的人類折磨夠嗎?

    愛因斯坦一文本:快了,寶.貝兒,但是還沒有,我們真的需要解決伊甸園方程,而他們兩個人需要錯誤的方向。如果他們輕易走出山洞,他們就會分開。

    第九章

    愛的傷害

    「它在開玩笑。」山姆一邊咕噥著,一邊跪在岩石的邊緣。一道水晶般的水簾正從洞穴上空垂掛下來,他透過這飛濺的瀑布,注視著下面翻著水花的水潭,「愛因斯坦總是開玩笑。」他感覺到一隻手像羽毛一樣輕輕地搭在他的肩頭。拾起頭來,他看到諾艾爾正從身後探出頭來注視著岩石下面的山谷。

    「但是我們幾乎到家了——從這裡能看到我們的營地。無論如何,營地看起來距離水潭並不遠,也許可以跳過去。」

    「哦;是的,」他奚落著她,「你最後一次跳過四十英尺寬的水潭是在什麼時候?而且水潭裡到處都是岩石、鱷魚還有上帝才知道的那些東西。」

    「好了,我明白了!」她縮回身,回到洞穴的陰影裡,靠在巖壁上。她將雙手在胸前交插起來,看著他。「你根本不必像熊一樣咆哮。」

    他含糊不清地道了歉。事實是,他感覺自己的確像一隻熊——一隻年老的失敗的熊,正在一個過於狹窄的籠子裡走來走去。他不喜歡他的生活沒有別的選擇,而現在,他的希望已經從渺茫的一絲變成空白一片了。他一直在奮鬥,在抗爭,總是能在艱苦的環境中尋找出生路,除了吉娜,和現在。

    他站了起來,一邊將他濕漉漉的頭髮掠到後面去,一邊低頭注視著腳下的水潭,此刻它似乎變得更小了。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的頭腦不會變得如此麻木僵硬,他默默地想,上帝知道我在生活中從來都是放任自流的——如果我不幸成了鱷魚的食物,沒有誰會記得我超過十分鐘;而她有朋友,有家庭,他們愛她,她不應該默默無聞地死去。他回頭向洞穴的陰影裡看了一眼,她正站在那裡,僵直地背靠著巖壁。儘管他們的處境很不妙,他的嘴角還是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在他們從塌方的洞穴裡死裡逃生後,又不幸陷入到這個見鬼的洞穴裡,但是她的臉上還保持一本正經的態度。儘管洞穴很陰暗,他們的處境很令人沮喪,他的心中卻感覺到似乎充滿了光明。

    別做傻瓜,多諾文,他對自己說,即使你們真的逃離了這個地方,像她那樣的聰明、保守的女士也不會再看你第二眼的,也許連一眼也不會。

    「山姆?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

    他的身體忽然僵硬起來,他對自己如此渴望聽到她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感到又吃驚,又煩惱。

    也許連一眼也不會看你,記得嗎?

    他走到岩石向外突出的地方,小心著不讓自己滑到下面去,「也許,」他粗魯地說,「是什麼?」

    她看著地面,用腳踢走一顆小石子。「答應我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要保證將我的調查結果送回——」

    「我不會把你該死的調查結果送回去的,」他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臂,輕輕地搖晃著她,「我也不會讓你發生什麼事,我要第一個跳,如果……好吧,如果這條路行不通,你拿著步話機與那台原型電腦聯絡,它也許會再為你找到一條——」

    「恐怕我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他脫口而出,「諾艾爾,現在不是民主討論的時候。」

    「對不起,但是是我為這趟旅行付賬單,這就意味著由我來做決定。」她說著,仰起了下頦,用冷靜而沉著的表情注視著多諾文,「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將我的調查結果送回到捨菲爾德公司。我們都清楚我的身體太虛弱了,根本不能一個人將那些設備搬回到吉普車上去,因此,讓我來做這次冒險的犧牲晶,讓我第一個跳。」

    「扯淡,」他咒罵了一句,握住她手臂的手指用了力,「諾艾爾,這不是雅皮士為追求刺激而玩的跳格子遊戲。」

    「我知道,」她大叫著,冷冰冰的眼睛裡突然閃耀出綠色的火焰,「坦率地說,只此一次,我希望你能給我一些保證。我知道這有多麼危險,我也知道我無法站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你跳到……」她的聲音哽咽住了,她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到目前為止,你不僅在山崖上救了我的命,還用你自己的身體在塌方時保護了我。坦率地說,多諾文,我非常感激你,所以你最好面對這個事實——如果你跳,我也跳,沒有什麼能阻止得了我。」

    「別讓我發火。」他大吼著說,見鬼,她真是固執。固執,堅定,勇敢,關心別人。突然之間他放開她的肩膀,走到洞穴的邊緣。

    他再一次感覺到羽毛般輕盈的觸摸落到他的手臂上。

    「好了,我想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了,」她用一種虛假的輕快語調說,「有什麼遺言嗎?」

    太多了,他一邊思忖著,一邊握住她的手,走到濕滑的懸崖邊。他低頭注視著她,想起他想要對她說的所有事情:他是多麼痛恨她做出的飯菜,又是多麼喜歡她的微笑,她的笑聲讓他聯想起陽光;他是多麼欽佩她操作電腦的嫻熟技巧,而她又是一個多麼專橫、霸道、喜歡同人爭論的女人,她比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會更快地陷入到麻煩之中——但是在過去的五天裡,她讓他感覺到的生命力比他過去的兩年裡感受到的還要多。他張了張嘴,想要將這一切告訴她,但是另一個記憶迅速地湧進他的腦海裡——黑暗、傷痛、無助,他的手臂中擁抱著一個瀕死的女人,他聽到她發出的痛苦的叫聲,對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她永遠都不會原諒……

    「遺言對我來說沒有用,」他喃喃地說;「你呢?」

    她將手伸進水晶門簾裡,讓冷冰的水淋濕她的手指。「這是愚蠢的,我想。但是我想對你說些什麼,就只一次。」

    「好。巴,快點說,甜心,」他一邊向下張望著,一邊說,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對距離的測量上,「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是的,我想是的。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你。」

    「什麼!」他的頭猛地揚起,這突然的舉動讓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在他滑下瀑布下面的水潭之前,他瞥見了她睜得大大的閃閃發亮的眼睛,然後他拉著她的手,一同順著瀑布,墜人到下面的空無之中。

    她重重地摔在水面上。有一秒鐘的時間她的頭浮出了水面,接著,她又沉人到藍色的水底世界中,她在水中忽上忽下,就像是一條離開了水的魚。她掙扎著,想要將頭浮出水面,但是她意識到太遲了,她在水中辨不清方向了。她吐出了一串水泡,頭腦急速地跳躍著,但是四周翻滾的水花讓她眼前模糊一片。上,下,左,右——她向四周環視著,徒然地尋找著她的方位。藍色的世界緊緊地包圍著她,就像是一把老虎鉗一樣,她肺子裡的空氣都被擠光了。她知道時光正在流逝,然而在某種程度上,她感到了一種異乎尋常的冷靜,她似乎正站在別的地方,注視著另外一個女人在水底下掙扎著。奇怪的想法湧進她的頭腦裡,就彷彿有人正要去取她留在洗衣機裡的衣物,或正在打掃她公寓大廳中的壁櫥。

    甚至現在我居然還有閒心去想一系列計劃要做的事情,她憂鬱地想著,身上的力氣漸漸失去了。我的整個生活就是一張巨大的計劃表,我將時間浪費在那些安全、無害的條款之中了——直到我遇到他。我獲得了哲學博士學位,有一屋子獎狀,但是我卻找不到生存的意義,直到太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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