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文 / 琳達·霍華
「好。」她同意。她不在乎用什麼名字。此時此刻,她什麼也不在乎;她只想獨自一人、只想睡覺。
她拿起皮包下車。在她關車門前,魯提傾身過來說:「我們會把你的衣物送過來,你在這裡等就是了。」
她非等不可,莎蘭心想,目送韓警探的車遠離。除非叫計程車,否則她哪兒也去不了。她的休旅車還停在藍家。
她累得走不動,在原地佇立良久,希望傍晚的陽光能趕走從骨子裡發出的寒意。萬一櫃檯人員不讓她住在這裡呢?如果他們今天有看電視,各台的新聞報導都會有她的面孔和名字。他們甚至會認為她從警局逃出來,但哪有嫌犯會笨到在逃脫後投宿在警局附近的旅館?
一整天的折磨耗盡她的力氣,使她頭昏眼花地搖晃了一下。她閉上眼睛,努力站穩。
「席小姐?」一個輕柔、猶豫的聲音說。「莎蘭?」
她精神恍惚地張開眼睛,發現視線內有一個似曾相識的男人。他站在幾尺外,滿臉關切地望著她。她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沒發覺有人靠近。
「你還好嗎?」他羞怯地問。
她想起他是誰了。星期六晚上的宴會。「狄先生。」她說。
他似乎很高興她記得他。「請叫我雷弗。親愛的,我整天都在想你。發生這麼可怕的事,你一定很害怕。」
她哽咽地望著他。在今天的種種事件後,這種溫柔的同情幾乎使她心防瓦解。
「新聞報導說得好像警方懷疑你,但那太荒唐了,你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簡直不可思議。你暫時住在這裡嗎?」
「我──」她使勁吞嚥一下。「我還沒有辦入住手續。」
「那麼讓我們進去替你弄個房間讓你休息。你今天吃過東西沒有?這裡好像附設有咖啡廳。如果你肯與我一起用餐,我會非常榮幸。」
他是個道地的陌生人,但僅有一面之緣的他卻比寇子更相信她。兩人的差異好像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打得她頭暈目眩。她沒有察覺到自己在搖晃,直到狄先生伸手輕握她的手臂。「親愛的,你快昏倒了。跟我來。吃點東西之後,我保證你會覺得好多了。」
一切聽他作主是多麼容易,現在似乎連最簡單的動作都令她為難,不必作任何決定令她如釋重負。眨眼間,他們就置身在咖啡廳,他替她點了熱茶和湯,輕聲說著一些不需要她回答的話,卻轉移了她的心思,使她暫時忘記終日縈繞在腦海的驚駭和悲傷。
他溫和地堅持她進食。在折騰了一整天後,被人照顧的感覺真好。她勉強喝下半碗湯和一些熱茶。至少她開始覺得暖和一點了,但她的腦袋裡仍然像是裝滿了棉花。她突然注意到狄先生在說什麼時,吃了一驚。
「你仍然想僱用我?」她驚訝地問。
他臉紅了,拿起茶匙攪拌已經攪拌過的茶,然後仔細地把茶匙放在碟子邊緣。「我知道時機很不恰當。」他說。「對不起,這真是令人難堪。」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忙說。「我只是──我道歉,我累得無法專心。謝謝你的提議,但是,狄先生……那樣可能不安全。我的僱主似乎都──」她住口,嘴唇顫抖,無法說下去。
「那不可能跟你有任何關係,」他堅定地說。「那只是可怕的巧合。新聞報導說又發生了一件命案,那證明了你絕不可能涉案。」
如果最新一件命案已經上了新聞,那麼現今的媒體果然神通廣大,她疲倦地心想。但他們處於高度戒備,在監聽警方無線電和九一一電話,所以他們有可能比警察更早趕到最新的命案現場。
又有一個人死了。她應該為被害人及其家屬感到震驚、難過,但她的感覺只有慶幸自己不在現場。
「我的提議仍然有效。」他說,再度露出抹羞怯的笑容。「在電視和星期六的宴會上看到你時,你的能幹都令我印象深刻。請考慮、考慮。我的莊園很大,一直都靠終點僱傭維護,但常設的專業監督會帶來莫大的助益。那裡很安靜,我有絕佳的保全設施。」
雖然滿腦袋棉花,但有一個思緒是清楚的:工作邀請信這次不會像法官遇害後那樣如雪片飛來。在藍氏夫婦死於非命後,儘管最新一件命案至少可以證明她不是殺人兇手,但她還是會被當成掃帚星,沒有人會希望家裡有個掃帚星。要不是已經見過她和對她的人格已有定見,狄先生可能也不會想僱用她。
她應該慢慢地找工作,她應該在亞特蘭大、棕櫚灘或紐奧良的報紙上登廣告。她可以在求職期間與父母同住,如果警方讓她離開這個地區。
由於這份工作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所以最簡單的作法就是接受。她會有地方可住,有事情可忙,等她恢復正常時,再來作長久的打算。
「我必須對你實話實說,狄先生。在發生這麼多事後,我不想留在這個地區。我很感激你的提議,如果你在知道這可能是暫時性的安排之後,仍然有興趣僱用我──」
「我有。」他急忙說。「我完全瞭解你的感覺。但等風波平息,等你看到我的莊園後,我希望你會改變離開的心意。」
她深吸口氣。「既然如此,我接受你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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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人名叫汪傑可,五十六歲,汪氏廣告的總裁兼執行長,家住徹羅基路,與妻子都是高爾夫球愛好者。那天他在家工作,午餐過後不久,他的妻子被朋友接去山溪鄉村俱樂部打小白球和小酌。他在前門揮手跟她們告別時,還健健康康,等妻子玩樂一下午之後回到家時,發現她的丈夫倒臥在起居室的壁爐旁,一顆子彈貫穿他的腦袋。
鑒識人員在沙發底下找到彈殼,立即送去做比對,看看是否與藍家的三顆子彈相符合。開槍手法似乎與另外兩件命案相同,除了藍太太是眉心中彈以外,其他人頭部中槍的子彈都是左進右出,顯示兇手站在被害人左邊,而且是個右撇子。兇手站的位置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出於故意。如果站在被害人右邊,他必須轉身才能開槍,那樣可能會讓被害人有時間反應。
事實卻是沒有一個被害人來得及反應。除了藍美琳以外;她顯然想要打電話求救。
汪傑可擁有運動員的身材。如果他們有人能夠反抗,那個人就會是他。但他跟其他人一樣,毫無反抗地倒下。沒有翻覆的椅子或傾倒的檯燈,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槍斃命。
汪傑可被殺時,莎蘭在警局內接受偵訊,所以人絕不可能是她殺的。所有的跡象顯示殺害汪傑可和藍氏夫婦的是同一個人,因此媒體的焦點立刻離開了她。警察局長發表聲明說警方擔心席小姐的安全,但從未把她視為嫌犯。那當然是不折不扣的謊言,但只要能使媒體不再對她感興趣,誰在乎呢?
魯提說他讓她在山溪客棧門口下車,吩咐她用「韓潔婷」的假名入住。寇子希望魯提有親自陪她進去,但他瞭解趕到命案現場的急迫性。當汪太太歇斯底里的電話打進九一一時,警局裡的每個人都像準備緊急升空應戰的戰鬥機駕駛員一樣跳起來就往外衝。
他們人力吃緊,既要執行日常勤務,又要應付一日兩起命案。由於這最新發展,魏副局長認為沒有理由繼續限制寇子插手藍氏命案。魏副局長只有五名警探,所以他需要每個警探都投注全副心力在這件案子上。就寇子而言,那也解除了不准他靠近莎蘭的禁令。
將近午夜時,魏副局長認為大家都累得失去效率。他們必須等著看鑒識組能否找到新的具體證據,還沒有被他們詢問到的朋友和鄰居也得等天亮後再說。
寇子整天都惦記著莎蘭,他突然想起來而問魯提。「你有沒有找人把莎蘭的衣服送去給她?」
魯提先是一臉茫然,接著呻吟一聲。「糟糕,我忘了。」他看看手錶。他兩個小時前打電話告訴妻子,說他很快就會回家。
「交給我來辦。」寇子說。魏副局長聽到他們的談話卻沒有說什麼,因此寇子知道他的禁令正式解除了。
「你確定嗎?」魯提問。「你也許會想避幾天鋒頭。」
「不,我不需要避鋒頭。」
他和其他人一樣缺乏睡眠,但他必須在回家之前先見到她。她可能在任何時候都不會高興見到他,更不用說是凌晨了。
真要命。
他先去收拾她的衣物,心想如果他帶了她的東西去,她就不會拒絕見他。他在開車前往山溪客棧的途中打她的手機,但她沒有開機。他只好向查號台查詢山溪客棧的電話號碼,然後打去找「韓潔婷」。
莎蘭是那種睡不沈的人。鈴聲四響她還沒有接電話時,他開始擔心。她總算在鈴聲六響時接起電話,但聲音聽來死氣沉沉。「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