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文 / 琳達·霍華
他的不信任在她的心中劃下一道又深又長、難以癒合的傷口。他一刀斬斷他們之間的情絲,任她獨自漂流。她覺得自己就像救生索斷裂的太空人,只不過母船沒有人嘗試救回她。她迷失了,越飄越遠,她卻不大在乎。
她在法官遇害時的悲傷不能和這次相比。這次不僅是因為善良、實際的藍氏夫婦死於非命,也因為失去寇子,失去她以為他們共有的真愛。她愛他,但他不愛她,不可能愛她,因為你必須瞭解一個人才會真正愛那個人。寇子顯然完全不瞭解她。如果瞭解,他就會到她身邊對她說:「我知道情況看來對你不利,但我相信你。我挺你。」
但他視她如糞土,狠心棄她而去。
那不是愛。他只是想跟她發生性關係而已。悲哀的是,她竟然讓他一再得逞。
現在她明白他為什麼在發現妻子背叛他後,變得那麼怨毒多疑。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信賴任何人。她的家人,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她都可以信賴他們。但是其他人呢?她很懷疑。最慘痛的經驗也是最深刻的教訓。
在這期間,她做了與她本性格格不入的事:忍。她向來是那種與逆境抗爭到底的人,但這次她實在無能為力;她無法改變過去。寇子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棄她而去,無論她如何抗爭也改變不了那個事實。
多麼可笑的愛情,昨日還論及婚嫁,今日就拋棄悖離。但她為什麼笑不出來?
她只是坐在沒有扶手的椅子上,待在沒有窗戶的小偵訊室裡,任憑時間從身旁緩緩流逝。她不趕時間。她無事可做,也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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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副局長摸摸快禿的頭頂。「好。」他疲倦地說。「現在該怎麼辦?拘留她,還是放她走?」
每個人都筋疲力竭。媒體嘩然、鎮長震怒、議會喧騰、山溪鎮人心惶惶。一個月內有三個鎮民在自宅慘遭殺害,這在任何社區都會是大新聞,但在山溪鎮卻是駭人聽聞。被害人以為保全系統、鐵刺圍牆、電動門和探照燈能確保他們的安全。事實卻證明他們卻沒有比必須在浴缸裡躲避街頭流彈的貧民區婦孺更安全。
山溪鎮民為天價的房地產、卓越的教育系統和安全的錯覺付出驚人的鉅款。高額的財產稅使他們的小鎮沒有貧民窟,使他們期望警局把犯罪率降到最低和把破案率提到最高。當那些住在千萬豪宅裡的鎮民失去安全的錯覺時,他們強硬地表達他們的不爽。鎮民不爽令鎮長不爽;鎮長不爽令警察局長不爽,因此刑事組承受莫大的破案壓力。
韓魯提翻閱著面前的文件。「好,我的想法是這樣:我們有三顆彈殼,初步比對與殺害羅法官的子彈相符合。兩件案子都沒有可用的指紋。除了那三顆彈殼外,我們沒有任何具體證據。兩件案子也都沒有強行侵入的跡象,由此可見被害人認識兇手和開門讓兇手進入。這件案子裡有一扇室內門的門鎖被子彈打壞。打進藍家的最後一通電話來自拱廊購物中心,用的就是那支打給羅法官的公用電話。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但我認為兩件命案都不是席小姐做的。」
「怎麼說?」諾南問。「我不懂。」
「她沒有理由事先打電話來確定被害人在家、大門是開的或諸如此類的事。」寇子說。「她隨時都可以自由進出羅家和藍家。」
「沒錯。還有動機何在?」魯提問。「那一點令我抓狂。羅法官命案裡沒有任何財物被拿走。席小姐可以分到他的一大筆遺產,但遺囑還在驗證中,短時間內不可能拿到錢。還有,就像你指出的,醫生,她不缺錢。」
「那並不代表什麼。」諾南說。「有些人就是貪得無厭,別忘了那枚失蹤的大鑽戒,價值二十五萬美元的大鑽石會引起不少人注意。何況,有些人根本是瘋子。」
寇子按捺住脾氣。「但她不是。她跟我認識的任何人一樣神智正常、性情平和。還有,諾南,如果你再說一次她使我爽昏了頭,小心我打得你滿地找牙。」他們今天已經正面衝突兩次了。他們都很疲倦、暴躁,而諾南經常玩笑開過火。
「冷靜一點,各位。」魏副局長說。「醫生,你從羅法官命案裡得到的那張相片怎麼樣?有沒有拿給藍家的鄰居看過?」
「還沒有。我們一直全神貫注在莎蘭身上。」
「那麼把它拿出來讓鄰居傳閱一下。由於打進藍家的最後一通電話,來自同一支公用電話,所以那個傢伙一定是我們要找的人。」
「但那樣還是說不通。」諾南說。「如果不是為了遺囑裡的那筆錢,為什麼殺害羅法官而沒有拿走任何東西?雖然遺囑還在驗證中,但她遲早會拿到錢。她替羅法官工作,他遭到槍殺。她去替藍氏夫婦工作,他們也遭到槍殺。有沒有其他人看出這裡的模式?」
「那你如何解釋相片中的那個傢伙?」魏副局長問。
「很簡單,他們是一夥的。一定是。她進去搜集情報,弄到保全密碼和鑰匙等等。我不知道他們如何決定下手的時機──我的意思是說,她替羅法官工作了將近三年,為什麼等這麼久才除掉他?然後她去替藍氏夫婦工作才一個多星期就下手了。也許決定因素在他們什麼時候需要錢。誰知道呢?但她一定使自己有不在場證明,他再溜進去下手。在他走近開槍前,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在屋子裡。他和被害人沒有關聯,所以這兩件命案基本上都是很難偵破的陌生人兇殺案。」
「你家有沒有保全系統?」寇子問。
「有,我的保全系統叫狗。」
「被害人一定會聽到兇手進來。在這兩棟屋子裡,每當通往室外的門窗開啟時,警報器就會嗶嗶作響。如果你不是在等人,你一定會去查看,對不對?你不會坐在躺椅上等。」
「除非他們以為進來的人是席小姐。」
「藍氏夫婦知道她要到星期二早晨才會回家。」
魏副局長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說,這兩件命案的被害人都認識兇手。」
「在我看來是如此。」
「而且這兩件命案的兇手是同一個人。」
他們面面相覷。
「我們還是少了一樣東西,」魯提說。「動機。」
「我說了好幾遍,財殺。」諾南說。
「我也說了好幾遍,只有在兇手是莎蘭時,財殺才說得通。」
「或者兇手是她指使的。」
「但被害人認識兇手,而且兇手很可能是打公用電話的那個人。你自己也說她所謂的同夥和被害人不會有關聯,所以不可能同時是這兩種情況。被害人要嘛認識兇手,要嘛不認識。如果不認識,他們為什麼要開門讓他進入?羅法官為什麼坐下來和他談話?兇手是羅法官和藍氏夫婦都認識的人。」
「見鬼!」諾南瞪著桌面苦思。
「所以兇手是他們在事業上認識的人,或是在相同社交圈活動的人。」寇子說。「羅法官八十幾歲,很少參加宴會,他只有一幫打牌的死黨。但他仍然有持股佔優勢的事業,而藍桑尼同時有好多事業。」
「如此看來,動機可能終究還是金錢。」魯提說。「我們必須查明他們有哪些共通的事業或投資,或是他們全身而退卻有人輸得精光的虧損生易。」
「那麼席莎蘭替兩件命案的被害人工作純粹是巧合。」魏副局長說。「胡扯!天底下沒有那樣的巧合。」
「也許不像你想的那樣牽強。」魯提說,一邊苦思,一邊在紙上塗鴉。「多少人請得起總管,尤其是席莎蘭那樣高薪的總管?即使在山溪鎮也不會多。這些真正的富豪可能彼此都認識,不是經由事業就是經由社交。他們必須有致富之道,對不對?我認為生意是關聯。」
「這一年來有許多公司出了問題,可能是有人吃了悶虧而心存怨恨。」魏副局長考慮著那個可能性。目前為止,就屬這個推測最合情合理。「好,我會拿這個推測去見局長。我們會發表一些含糊其詞的聲明以免打草驚蛇。他已經殺了三個人,說不定會開始上癮。我們可不希望鎮上再發生命案。」
他望向魯提。「你可以釋放席小姐了,找人去替她收拾一些衣服,開車送她去汽車旅館。不行,她不可以住在你家。」他對寇子說。「我要你暫時和她保持距離。媒體會為了她獲釋而糾纏我們,如果給某個記者跟蹤發現她和一個山溪鎮警探住在一起,我們大家都要倒楣了。明白嗎?」
寇子當然明白個中道理,但要他和莎蘭保持距離卻是不可能的。他有重大的彌補工作要做,不打算等到破案後再來做。莎蘭哭著說需要他的影像像一把火在他心中燒了一整天。今天早晨她撞見恐怖的死亡情景,雪上加霜的是,那幕景象猶如羅法官命案現場的重現。她整天都像行屍走肉,他卻沒有去安慰她或擁抱她。她一整天都孤單無助,抱著自己緩緩搖動。更糟的是,她知道他認為她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