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琳達·霍華
莉玫無話可說。空洞的鼓勵和虛妄的希望對蘿菱的病情並沒有幫助。
「多年來我一直努力在黑市找心臟。」他視而不見地凝視著酒杯。「我投注大量金錢在囊性纖維變性的新療法研究上。只要有辦法治好,她就有機會。」他激動地說。
她恍然大悟。「這就是為什麼你——」她突然住口,不需要把話說完。
他接口道:「當軍火販子?是的。我必須在短時間內弄到大量金錢。我在毒品和軍火中選擇了軍火。如果任何能夠增加她活命機會的方法出現,無論是新療法或合適的心臟奇跡似地出現,我都必須立刻準備好現金。那些研究也非常花錢。」他聳聳肩。「她是我的孩子,只要能讓她活下去,就算出賣靈魂給魔鬼我也願意。」
她早就知道他不單純。除了職業以外,他似乎是個正人君子,好像他把生活的公私兩面完全分隔開來。他做的事令人憎惡,但動機卻是出於對女兒的愛。她為他和蘿菱心痛。
「蘿菱的母親呢?」
「她是……曇花一現的戀愛對象。她想要把孩子拿掉,我說服她把孩子生下來。我負擔她懷孕期間所有的開銷,事後還給了她一大筆錢酬謝她的辛勞。我想她連看都沒有看過蘿菱。醫生告訴她孩子可能活不了時,她就離開了醫院。我把蘿菱從醫院帶回家來。
「雖然當時我小有家產,但那些錢不夠維持女兒的生命。別用那種心碎的眼神看我,親愛的。我不是英雄豪俠也不是悲劇英雄,我冷酷無情、講究實際。我唯一真正的弱點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剋星。妳也看到了,她對我有時會相當無情,那一點無疑得自我的遺傳。」
「心碎是為她,不是為你。」莉玫尖刻地說。「這是你自己做的選擇。」
「我說過我還是會做相同的選擇,妳可能也會。」他注視著她,唇邊掛著諷刺的笑容。「除非事情發生在妳的孩子身上,否則妳永遠不會知道妳會怎麼做。」
憑良心說,她無法反駁他。雖然不贊同他的方法,但換作是她,她也會竭盡所能地挽救她孩子的生命。
他放下酒杯,活動一下肩膀。「我有上百個客人在等我,」他說。「我也許該開始盡主人的責任了。但我想讓妳認識蘿菱,瞭解我的那一部分。謝謝妳花時間指導她如何化妝。我對那方面一竅不通。」
「你怎麼可能懂?」想到蘿菱希望自己死的時候漂漂亮亮,莉玫的心又碎了。
「我不准妳哭。」
她挺起胸膛。「我沒有哭。如果我要哭,你也阻止不了。」
他舉起雙手。「我認輸。我們走吧!」
一出他的私人廂房,就有個高瘦的金髮女子朝他們走來。「我很不願意打擾你,」她一口純正美語地對龍陸義說。「但出了些小狀況需要你處理。」
他點點頭。「莉玫,這是我的秘書史嘉娜。嘉娜,這是詹莉玫。」他轉向莉玫。「容我失陪了。」
「好的。」莉玫看著他走下樓梯,嘉娜緊跟在他後面。她留意了一下他往哪個方向走。他的辦公室一定在一樓,而且是在西廂。
她同情他和蘿菱,但那不會妨礙她去執行任務。
她若無其事地往相同的方向走,但等她穿越中央的大玄關時,他已不見蹤影。他們進了西廂的某個房間,但她不能打開每扇房門察看。
至少她現在知道他辦公室的大概位置。她要設法叫他帶她參觀一樓,到時他一定會指出哪一間是他的辦公室。
強恩明天就會到達。如果她已經知道位置,他們也許可以在明天晚上就安裝竊聽器和複製龍陸義的檔案。
期待使她情緒高亢。強恩明天就到了。
第七章
強恩在晚上十點左右開車抵達龍陸義的莊園。燈火通明的別墅在幾英里外就看得到。他在圍牆外的大門前停下車,一個制服警衛出來用手電筒照亮強恩的臉,詢間他的名字,要求他出示證件。強恩一言不發地從禮服口袋裡掏出證件,但沒有開口報出名字。警衛銳利地看他一眼,然後退開一步用無線電對講機通話。
片刻後他打個手勢,大門緩緩開敢。打手勢表示警衛無法從外面開啟大門,強恩推測,也就是說制伏外面的警衛也無法強行進入莊園。
警衛歸還證件時再度以銳利的目光瞪視強恩。強恩面無表情地迎視他的目光,然後開車通過大門。
他把車停在主屋的正門前。他一下車,兩個穿紅外套的僕役立刻靠過來。一個拿出車裡的行李;另一個交給他一張停車票,然後坐進他的車裡把車開走。強恩推測他的車子和行李馬上就會遭到徹底的搜查。
沒關係,愛搜就讓他們搜吧。但他們不會找到任何情報,甚至是他的指紋。他已經小心翼翼地在指尖噴了一種特製膠水,膠水凝固後形成表面光滑的透明薄膜。膠膜薄到幾乎摸不出來,只有用熱水才洗得掉。
他步上石階時,一個穿禮服的男僕迎上前來。「譚先生,龍先生現在要見你。」他以俐落的英國腔說。「請跟我來。」
強恩一言不發地跟著男僕進入玄關邊的一個小房間。房間裡有一張長沙發和兩張高背扶手椅、一個小書櫃和一個小酒櫃。從房間長寬不到三公尺和門上有牢固的鎖看來,強恩猜測這個房間的主要是作為偷情的便捷場所。好的主人總是為客人設想周到。
「譚先生。」陸義站起來,朝男僕點個頭,男僕悄悄地退出房間並帶上房門。「在下龍陸義。」他伸出手,完全像個慇勤的主人。
強恩拖了一秒鐘才跟陸義握手,他的臉上毫無表情。「為什麼要我到這裡來?」他終於開口,語氣低沉自制。「這場……會面毫無必要。」
「我覺得有必要。」陸義說得很輕鬆,目光卻在仔細觀察強恩的臉。「我不喜歡處理未知因素。還有,你知道一種非常新而且不該有人知道的混合炸藥。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強恩默默地注視著他,眼睛半瞇著。「我不喜歡有人在人群中用我的名字叫我,而我對人群的定義是兩人以上。」讓陸義等待他的答案,他沒有心情合作。
「我可以向你保證,這裡沒有人知道你是誰。」
「我也可以向你保證,在這種宴會上至少有一個人在列名單等著事後出售。」
「我對洩密的懲罰極為嚴厲。」陸義輕聲說。顯然認定譚子是個軟硬都不吃的人,他朝沙發點點頭。「請坐。要不要喝杯酒?」
強恩選擇了其中一張高背扶手椅。「我不喝酒。」
陸義的手停在烈酒瓶上,眉毛聳了起來,然後他的手移到另一個酒瓶,替自己倒了一小杯紅酒。
「如果你認為到這裡來危害了你的掩護,那麼我向你道歉。但我也是個小心謹慎的人,經手買賣這種炸藥並非沒有風險。我不想接到假訂單,更不想中圈套。由於這種炸藥還在保密階段,所以我才會對你『是怎麼知道的』感興趣。」
強恩把指尖搭成塔狀,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陸義良久。他看到陸義的目光瞄向他左手的蛇狀戒指。「達美客機。」他終於說。
「墜機空難?是的,非常不幸。我猜那是試驗。事前我並不知情。」
「我不管那是不是試驗,有效最重要。」
「但你怎麼會知道用的是哪種炸藥?」
「我……取得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局初步化學分析的副本。我有辦法進出瑞士一所很好的實驗室。化學特徵類似RDX。國家運輸安全局沒有找到雷管的證據。答案不言而喻。」強恩用索然無味的語氣說。
「你當真以為我會相信你是推斷得知的?」陸義微笑一下。「不,有人告訴你的。還有另一個人也找上我要買大量那種炸藥,那個人無從取得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局的資料。除非是洩密給你的人也洩密給了他,否則他怎麼會知道?」
「莫厄尼。」強恩說。「我告訴他的。」
陸義凝視他片刻,然後喝光他的紅酒。「真沒想到。」他喃喃地道。
「莫厄尼是障眼法的幌子,發生的任何事都會歸咎於他。」
「原來他是誘餌。」陸義微笑搖頭。「譚先生,我向你致敬,你這一招真是高明。」
強恩放鬆戒備,只有一點點但看得出來。他的臉色緩和了些,眼皮也開始眨動。「運氣好,那個混蛋會把自己炸死。運氣不好,他還是會引來太多注意而被捕。無論如何,他不會再得罪我。」
「這麼說來你以前見過莫厄尼?」
「沒有,但他是個笨蛋,壞過我的好事。」
陸義放聲而笑。「譚先生,我很樂意跟你做生意。詳情我們明天再談,但我離開我的客人太久了,我必須回去招待他們。來吧,我介紹一些人給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