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琳達·霍華
五年。那兩個字在她腦海中迴盪,這次她臉上浮現的哀傷不是演戲。漫長的五年。「兩年。」她語帶便咽地說。「大部分的人都認為兩年的時間足以沖淡悲傷,但……沒有。」
他臉色一正。「我認為每個人的心都自有時間表。別讓任何人催妳,包括我在內。我保證我的晚餐之約沒有附帶條件。我只想跟妳愉快地共進一頓晚餐。還是妳寧願吃午餐?」
她露出動搖的表情,然後輕聲說:「好吧,午餐聽起來……」
「比較安全嗎?」他建議。
「比較隨意,比較不像約會。」
他輕聲低笑。「原來如此。那麼,詹太太,妳願不願意不要跟我共進晚餐?讓我們一起吃午餐如何?」
她微笑望著他。「聽來很不錯。」
一回到他在巴黎的寓所,龍陸義立刻打電話到別墅。雖然已是深夜一點多,嘉娜卻立刻接起電話。
「查查妳的計算機,」他說。「我想知道詹莉玫的一切資料。來自新罕布什爾州。寡婦。美國大使的朋友,目前正在他們家作客。年紀在二十五到三十五歲之間。黑髮、黑眼。」
「知道了。什麼時候要?」
「天亮後。」
「我馬上查。」
陸義掛斷電話,在他的豪華臥室裡緩緩鍍著方步。他已經很久沒有對一個女人如此感興趣了,但那並不表示他會粗心大意。如果詹莉玫名不副實,他天亮後就會知道。如果她名副其實,那麼他會衷心期待一場愉快的追求和引誘。大部分的女人都可以被弄到手,差別只在時間早晚,他懷疑她會有所不同。
他早忘了當追求者有多麼有趣。當她終於答應跟他共進午餐時,那種勝利的滋味令他喜不自勝。他自嘲地笑了笑,如此微不足道的勝利卻讓他自覺像征服者。但他遲早會讓那個小寡婦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她忠於對丈夫的回憶長達兩年之久,這種堅貞不渝在他的世界十分罕見。他發現自己因此尊重她,也羨慕她曾經擁有過的真愛。真愛一直和他無緣;他愛瑪麗,蘿菱是他的心肝寶貝,但轟轟烈烈的浪漫愛情……他從來沒有體驗過。激情,有。佔有和肉慾,也有。但是真愛,沒有。他懷疑他永遠不會那樣愛任何人,那樣深刻的情感是他能力所不及的。或者他只是戒心太重,下的賭注太大而不容許自己變得脆弱。
即使是為了像詹莉玫那樣的女人。
第六章
床頭的電話在早晨六點響起,吵醒了熟睡的莉玫。她翻身摸索話筒。「喂?」她睡意惺忪地說。
她聽到一聲模糊的低笑。「妳聽來真有精神。」
強恩。他的聲音使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她躺回枕頭上。「我們交際花需要睡眠。」
「引起注意了嗎?」
「當然。」她打個呵欠。「幾分鐘之內。」
「早跟妳說過。我們是變形蟲。」
「希望這條電話線是安全的。」她突然有了警覺。
「如果不安全,那就是局裡的人沒有盡責。進入大使館的每條電話線都是安全的,而且我打的是安全電話。把昨晚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他怎麼知道她昨晚結識了龍陸義?她惱怒地心想。「你在監視我嗎?用什麼方法?你在哪裡?」
「我當然在監視妳。」他沉著地說。「妳該不會以為我把妳拖進來之後就任憑妳自生自滅了吧?我目前就在附近。」
她明白他不肯多說。但這就夠了。在聽到他的聲音以前,她還沒有發覺自己有多麼想念他,想念他帶來的挑戰。如果他就在附近,那意味著她必須保持警覺,因為他隨時有可能冒出來。她不想走出淋浴間時一絲不掛地跟他撞個正著。但是……
喲。她不敢再想下去。她開始敘述昨晚發生的事。「他跟蹤我到露台,自我介紹,要求稍後跟我跳支舞。跳舞時他約我吃晚餐,我拒絕了。但我們今天下午一點要在麻裡咖啡廳吃午餐。你知道在哪裡嗎?」
「羅浮宮的黎塞留廂,那是個想要看人和被看的去處。」
「我還以為跟他吃午餐會比吃晚餐隱密。」
「在麻裡咖啡廳不會。妳為什麼想要隱密?」
「如果我是一等良民,又是大使夫人好友的女兒,那麼我至少該擔心被人發現跟軍火販子有來往吧?」
「巴黎每個有影響力的人都跟龍陸義有來往。」強恩挖苦道。
「沒錯,但我不一樣。」她的語氣令他發笑。
「妳什麼時候要讓步跟他共進晚餐?如果時間足夠,我可以安排我們的人埋伏在你們身邊,在餐桌裝竊聽器,諸如此類的事。」
「我想我不會。我會跟他共進午餐,但除此之外,我不想給他太多的鼓勵。」
「但也別給得太少,否則他可能不會邀請妳到他的別墅。」
「我會跟他做朋友,但僅此而已。」
他沉默片刻。「如果妳是想告訴我妳不會跟他上床,那麼我可以告訴妳,我從未想要妳那樣做。」他終於說,語氣不帶絲毫感情。
「那就好,因為性關係根本不是選項。即使我還在照你的命令服用避孕藥。」
他再度沉默。「避孕藥不是為了預防妳想跟人上床,而是為了預防事情出差錯。」
她這才恍然大悟。如果東窗事發而被捉,她有可能遭到強暴。「我懂了。」她輕聲說。
「我會再跟妳聯絡。」他掛斷電話。
她掛好話筒,窩回棉被裡,但已睡意全消。她的頭腦變得非常清醒,她決定去問愛蓮哪裡可以慢跑。她跳下床,翻出運動服。
愛蓮不僅知道哪裡可以慢跑,還安排了一位不當班的陸戰隊員陪她一起跑。莉玫和那個熱愛慢跑的陸戰隊員並肩慢跑著,直到兩人汗流挾背才回到大使館。
她沐浴更衣,吃了一頓清淡的早餐,決定在午餐前先去逛街購物。愛蓮列出一張商店名單給她參考,於是莉玫開始獨自逛起法國首都來。
出租車在差兩分一點時把她載到麻裡咖啡廳。她提著大購物袋站在咖啡廳外,一股渴望之情油然而生。她很樂意在這種地方跟強恩見面午餐。不,別再胡思亂想了,她告訴自己。她必須專心工作,不要去想強恩這會兒在做什麼,或跟他共進午餐會是什麼樣子。「我又在胡思亂想了。」她喃喃自語。
她一走進咖啡廳就有人上來招呼。她剛開口說了句「龍先生」,服務生就把她領到一張餐桌邊。
龍陸義已經到了。他微笑起立,拉起她的手輕吻一下,然後拉開身旁而不是對面的椅子讓她入座。「今天的妳比昨晚還要迷人。」
「謝謝。」她頗感興趣地打量咖啡廳。只有玻璃牆分隔著咖啡廳和羅浮宮的藝術品。
「妳看來容光煥發。宣傳國家的經濟實力一定很適合妳。」他朝購物袋點點頭。
「女人永遠不嫌鞋子多。」
「真的嗎?妳有多少雙鞋?」
「還不夠多。」她堅定地說,惹來他的笑聲。
即使他今天用一個金夾把長髮束在頸後,穿的只是長褲和亞麻外套,咖啡廳裡所有的女人還是盯著他看,就像昨晚舞會上的女人一樣。他有種異國風情的天生魅力。
相由心生,她心想,心術不正的人一定面露兇惡。如果龍陸義心地邪惡,那麼她還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他到目前為止都彬彬有禮、風度翩翩,溫柔的態度一點也不像裝出來的。
「告訴我。」他一派悠閒地靠在椅背上。「狄夫人是不是又警告妳防著我?」
「那當然。愛蓮關心我。」
「她認為我會對妳造成危險?」
「她認為你不是好東西。」
她的直率令他吃驚地眨眨眼,然後放聲大笑。「那妳為什麼來赴約?妳喜歡危險份子,還是想解救我脫離罪惡深淵?」
「都不是。」她用嚴肅的黑眸望著他。「我認為你的本性可能不壞,但我無法解救你脫離任何東西。而且你對我不會造成危險。」
「我認為我受到侮辱。」他喃喃道。「我想要對妳造成危險,在特定的某個方面。妳一定深深愛著他。」
「非言語所能形容。」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綻開笑容。「他,呢,在某些方面非常特別,在其它方面又跟大部分人一樣。他刮鬍子時會做鬼臉,脫了衣服就隨手丟在地板上。他駕帆船,開自己的飛機,學心肺復甦術,經常捐血,每次選舉都會去投票。我們歡笑、爭吵和做計劃,跟大部分的夫妻一樣。」
「他很幸運,有人如此深愛他。」
「幸運的人是我。你呢?你結過婚嗎?」
「我沒有那個福氣。」他聳聳肩。「有朝一日,也許吧。」但他的語氣表明他認為那個可能性就像太陽打西邊出來。
「我想你的惡名昭彰並沒有嚇跑太多女性。」她揶揄道。「這裡的每個女人都在盯著你看。」
他沒有像大部分的男人那樣環視求證。「單身是我自己的選擇。昨晚我在想我從未體驗過妳對妳丈夫的那種感情。我很想像那樣深愛一個人,但又慶幸自己沒有。但我說這些做什麼?」他懊悔地說。「告訴妳我可能永遠不會愛妳,不是說服妳跟我談戀愛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