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女王的人馬

第2頁 文 / 琳達·霍華

    一條薄毛毯披在她的肩上。她嚇了一跳,抬頭望向站在身旁的塔克。「妳在發抖。」他彷彿在為他異於平常的舉動辯解,說完話後又走開了。

    「謝謝。」她拉緊毛毯,他體貼的表示令她渾身不自在。莉玫希望能漠視她對塔克的不安,至少想通她為什麼如此提防他。她一直努力隱藏她的戒慎,全神貫注在工作上。但塔克不是傻瓜,他很清楚她跟他在一起不自在。有時她覺得他們在打一場無人知曉的無聲戰爭,偶爾在兩人的視線意外接觸時,她的眼中充滿不信任,他的眼中則是略帶嘲諷的心照不宣。

    但他沒有走錯過一步路,沒有做出任何會使人看出他們不和的事。他跟其它人的關係是既輕鬆又專業;他對她的態度是冷淡而客氣的,但那顯然是出於他的專業訓練。塔克尊敬達勒,當然不會公然與他的妻子為敵,而破壞團隊合作或危害到任務。那或多或少應該令莉玫感到安心,但她沒有。

    她希望他們不曾交談,就像他把毛毯披在她肩上前那樣。她認為跟塔克保持距離是兩人最安全的相處之道。

    他坐下來,像貓一樣輕鬆優雅。穿著黑色圓領衫和褪色長褲的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冷。達勒也有同樣的內在熱源,因為他也很少感到冷。像他們那樣的男人為什麼不怕冷?也許是因為他們的體能狀況,但體能狀況也很好的她卻在抵達伊朗後,一直感到冷。她並不是希望他們感到冷,只是希望生化武器工廠是建造在炎熱的沙漠,而不是寒冷的山區。

    「妳怕我。」

    平空冒出來的這句話比披在肩上的毛毯更令她吃驚,但還不足以使她失去自制。他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她冷靜地看他一眼。「不是怕,是提防。」她更正道。如果他以為她會像大部分的人一樣連忙否認她的不安,那他就錯了。就像達勒經常甚感有趣地發現,沒有什麼事能使莉玫打退堂鼓。

    塔克把頭往後靠在冰冷的石牆上,屈起一條腿,手臂搭在膝蓋上,用難以捉摸的黑褐色眸光打量她。「那就算是提防好了。」他說。「為什麼?」

    她聳聳肩。「女性直覺?」

    他放聲而笑。她一直無法把塔克和笑聯想在一起,但他仰頭而笑得那麼自然開懷,好像是真的忍俊不禁。

    莉玫面無笑容地注視他,柳眉微挑地等他停止發笑。她看不出眼前的情勢有何好笑之處。他們在伊朗山區冒著生命危險執行任務。對了,她壓根兒不信任他們的組長,哈哈哈,這一點倒是很好笑。

    「天啊!」他拭著眼角,呻吟。「原來這一切都是起因於女性直覺?」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敢置信。

    莉玫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說得好像我一直在對你左右開弓似的。」

    「至少沒有公然如此。」他停頓一下,嘴角仍掛著微笑。「要知道,達勒和我以前合作過。他對妳的疑慮有何表示?」

    他一派悠閒地等待她回答,好像已經知道達勒會如何表示。但她沒有對達勒提過她的疑慮。首先,她不願意在沒有具體證據時惹是生非。她不會漠視她的不安,但達勒是個注重實際的人,工作的危險性使他學會抽離自我的情緒。再者,他顯然尊敬、信任和喜歡塔克。

    「我沒有跟他提過。」

    「沒有?為什麼?」

    她聳聳肩。除了沒有證據以外,她絕口不提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達勒原本就不大樂意她接下這項任務,她不願讓他有機會說「我早就告訴過妳」這類的話。她雖然擅於竊聽,但外勤經驗不如其它組員那般豐富,因此不願製造麻煩。她也不否認,明知跟塔克同組會令她不自在,她還是會來。這項任務的危險性和重要性令她興奮。她對朝九晚五的工作向來不感興趣,她喜歡驚險刺激,想在前線出生入死,不想搞砸了這份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工作。

    「為什麼沒提?」塔克追問,經松的語氣裡多了一分堅決。他想要得到答案,她猜他通常都能如願以償。

    但奇怪的是,她不但沒有被嚇倒,反而很喜歡這種硬碰硬的攤牌對決。

    「提不提又有什麼差別?」她以同樣堅定的語氣說。「儘管對你心存疑慮,我還是閉緊嘴巴,克盡職責。我的理由不關你的事。但我敢打賭戴塔克不是你的真名。」

    令她意外的是,他突然例嘴而笑。「達勒說妳倔強得像沒有倒車檔的汽車。」他說,調整姿勢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由於聽達勒咕噥過類似的話,所以莉玫忍不住微笑起來。

    在那輕鬆的一刻裡,他問:「妳為什麼認為塔克不是我的真名?」

    「不知道。戴塔克聽起來像樸實、隨和的德州佬,你說話微帶德州口音,所以名字跟口音相符合,但跟你的人卻不符合。」

    「我離家後去過不少地方。」他以南方人的拖腔說。

    她嘲弄地拍了兩下手。「那種慢吞吞拉長調子的拖腔學得還真像。」

    「但妳不信。」

    「我敢打賭你擅長許多口音。」

    他饒有興味地說:「好吧,妳不會相信我。沒關係。我無從證明我是誰。但有一點妳可以確定,我的優先考慮是炸掉那座工廠和把我們平安弄回家。」

    「我們要分開走,記得嗎?你要怎麼把我們弄回家?」

    「未雨綢繆。」

    「但你不可能預料到每件事。」

    「我盡力而為,所以我的頭髮都白了。經常熬夜擔憂。」

    他的頭髮跟她一樣,烏溜溜的沒有半根白頭髮。她希望他沒有流露出那種冷嘲式的幽默感。他為什麼突然在這時打破沉默?為什麼不繼續跟她冷戰?

    「我們進來了。」

    揚聲器清楚地傳出那句輕聲細語,她猛然轉向無線電。她看看手錶,不敢相信時間又過去了三十分鐘。專心應付塔克的她竟然忘了擔心。她恍然大悟這就是他的用意,他故意用她無法置之不理的話題使她分心。

    塔克已經來到無線電旁戴上了耳機。「有問題嗎?」

    「沒有。」

    達勒的聲音傳來,莉玫略感安心,至少他現在平安無事。她往後靠在椅背上,專心以平穩的節奏呼吸。

    除非塔克動手揍她,否則他現在做什麼都無法使她分心。明知無線電設備一切正常,她還是把它們再檢查了一次。她希望她有再次檢查無線電雷管,只是為了確定起見。不,她知道無線電雷管沒有問題,何況達勒知道他在做什麼。

    「達勒有沒有告訴過妳,他受的訓練?」

    她不耐煩地瞥塔克一眼。「我不需要分心。謝謝你先前的好意,但現在不用了。」

    微聳的眉毛洩漏出他的驚訝。「原來妳猜出來了。」他從容自在地說,她立刻暗忖使她分心是不是他真正的用意。塔克是十分難以捉摸的人,即使是在你自認看穿他的心思時。你看穿的也可能只是他打算讓你看穿的心思。「但這不只是為了使妳放心而已。妳知道他受過哪些訓練嗎?」

    「基本的水下爆破及海豹部隊訓練。」她知道只有極少數人能夠通過那套嚴酷的訓練。

    「但他有沒有跟妳說過那套訓練的內容?」

    「沒有詳細說過。」

    「那麼相信我,達勒能夠做一般人連作夢也不會想要去做的事。」

    「我知道,謝謝。但他仍然是血肉之軀,如果計劃出了差錯——」

    「他知道。他們都知道,他們都有心理準備。」

    「他為什麼不肯讓你進去?」

    他停頓了一下,但時間短得令她無法肯定。「不管達勒嘴上怎麼說,他心裡還是認為我的能力不及他。」塔克以自嘲式的幽默說。

    她不相信。首先,達勒太過尊敬他,不可能有那種想法。其次,回答前的小小停頓說明他在斟酌該如何回答,但他的回答並不需要斟酌。

    不管他是誰,不管他在隱瞞什麼,莉玫都承認她不可能從他那裡得到直接的回答。他可能是那種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妄想狂。哪怕你只是問他明天會不會下雨,他都會猜想你在計劃什麼需要在壞天氣中進行的事。

    薩伊德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來。「麻煩來了。倉庫有動靜,看來他們正在準備裝運一批貨。」

    塔克咒罵一聲,注意力立刻集中在突發狀況上。儲存病菌的倉庫必須在出貨前完全予以摧毀。倉庫在夜間通常空無一人,只有守衛在外面站崗。但現在那裡有人出入,也就是說薩伊德無法過去安裝炸藥。

    「多少?」塔克問。

    「大約八、九個。我躲在一些桶子後面,但無法搬動任何一個。」

    他們不能讓那批貨離開倉庫。

    「達勒。」塔克輕聲呼叫。

    「我這就過去,老大。我的炸藥裝好了。」

    莉玫的指甲戳進手掌裡。達勒要去幫薩伊德的忙,但他們還是寡不敵眾,而且移動會暴露達勒的位置。她伸手要去拿第二副耳機;她不知道她要跟達勒說什麼,但即使知道也沒有機會說。塔克突然伸手扯掉插頭,把耳機扔到旁邊,冷硬的目光直視她吃驚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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