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莉莎·克萊佩
他們走進房間時,房中充滿了落日餘暉。他幫她脫下外套以後,若薇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天色。
"你不用那樣護著我,我不是小孩,"她自棄地壓低了聲音。"雖然我的行為確實像。"
"不是的——"
"是的。"若薇因自責而羞紅了臉。"我把自己的事情都交給你負責,而你已經有很多事需要操心了。我和你一起到法國來,是為了避免做困難的決定……更糟的是,我還利用你的悔意。我不該和你一起來的,我根本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找工作。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或是保護——"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藍道打斷她。"如果你高興儘管自責,小薇。但這是個男人的世界。"
"即使這樣,我還是可以自立,不該利用你。"她堅持。"而告訴自己,我恨你,把事情都推給你,當然容易得多了。"
"你現在還恨我嗎?"藍道問道,注視著她心慌意亂地轉身穿過房間。若薇聽到這句話吃了一驚,停下腳步。原來她的感覺在他看來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是完全明白表現出來的。
"現在?"她茫然問道。"不,當然不了。生某人的氣和……"她在一張小茶几旁停下,用手指撫過光滑的桌面,不去看他。"你怎麼會這樣問?"她呢喃道。
藍道向她走近幾步。
"可是我……可是第一次呢?你忘了我的所作所為嗎?"他似乎企圖喚起她對他的憎恨。
若薇艱難地嚥了口口水,方才回答。"我情願……把昨夜當作第一次。"
在說出這句話的短短一瞬間,若薇便毫無所覺地越過了他心中的障礙,進入一塊從未有人到過的領域。藍道垂下覆在榛綠眼眸上的濃密睫毛,努力克制心中泛起的一陣感情。他不曾記得有誰原諒過他的錯誤,不管大錯小錯都一樣。大家都認定他才不在乎別人的寬恕,而他過於驕傲絕不肯開口要求,更加深了這種印象。
"藍道?"若薇問道,臉背著他。
"怎麼了?"他淡然問道,努力恢復搖搖欲墜的自制。
"你在馬車上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很想說我是唯一的?"
一陣漫長的沉默,若薇等他作答,手指把玩著窗簾上的流蘇。
"你應該和一個有無可挑剔的過去的人在一起,"最後他冷冷地答道。"一個……沒受過污染的人。"
她渾身泛起一陣溫柔的暖意,停下了手指的動作。她曾經夢想過風度翩翩的騎士,一個毫無缺點、愛她始終如一的男人。而目前她唯一想要的就是藍道,他有見不得人的過去,難以抗拒的魁力、力量,時而充滿怨恨,時而充滿激情。不管跟誰比她都會選他——尤其是和青澀男孩比較的時候。
"毫無經驗的男孩,"她大聲說道,然後笑了。"無知、不成熟,毫無優雅可言。也許我應該渴望他笨手笨腳的愛撫和難以忍受的親吻,不過很奇怪,我偏不。"她轉身面對他。"而且,我懷疑無可挑剔的男孩可否願意讓一個私生女辱沒了他——"
"住口。"藍道胸口起伏不定,在暮色中凝視著她。西沉夕陽的微光輕觸著她烏亮的秀髮,甜美的櫻唇,和那張永世會在他夢境中出現的絕世容顏。"任何男人都會想要你,"他濁聲說道。"無論老少,只要身心健全的男人都會渴望你。"
"別……"若薇喘息道,她看見他的眼神,心跳加速。接著她自覺地笑了,試著用比較正常的聲音說話。"別試圖安撫我。我仍然在生你的氣,還有……今晚我要在自己的房裡睡。"她必須設法解脫他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縛。
"你以為你躲得掉我?"
"不,我不是要躲你。"她堅決地搖搖頭,強調這句話。"我不再逃避了,我要查明謠傳是否屬實,藍道——我一定要知道我是誰,他到底是不是我父親。我應該在貝於曼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寫信給媽媽……寫信給玫蜜才對。"
"我們就快回英國了。等我們回去以後,我立刻帶你去找她。"
"我們回去以後,我要立刻找份工作。"若薇糾正他。"然後我再單獨去見她。"
兩人目光交會時,他緊繃的下巴表示出他的決心。
"我本來沒打算現在就討論這件事的,"藍道說著,口氣中透出絕不妥協的意味。"不過我猜想大概也找不出什麼適當的時機了。"
他走向她,用溫暖的大手執起她冰涼的小手,將她拉近身前,她睜大了眼睛。她抬頭望著他,他的男性氣息撫慰著她的感官,若薇對自己越來越沒把握了。
"若薇,"他用那雙清澈的棒綠色眼眸凝視著她。他似乎情難自禁,伸出一手撫摸她柔嫩的面頰。"我知道你把獨立看得很重要。不過你還有其他需要,我也是……而且那些比獨立更重要。"
"你想說什麼?"她謹慎地問道。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奇怪而飢渴的神情。
"我不能讓你獨自在倫敦生活。"
她本能地伸手抵在他胸前,掌心緊貼結實的肌肉起伏。
"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有義務保護我,"她柔聲說道。"不過我確實可以自行處理所有的事情。我知道——"
"你才不會知道!老天爺,若薇,就算不管那些有關貝於曼的傳言,你知道你將面對何種情況嗎?你瞭解男人嗎?你知道有多少男人會像發情的狗一樣來聞你的味道?你知道——"
"這些話的重點到底是什麼?"若薇打斷他,他的話使她羞得臉頰發燒。
"重點是,"藍道慢慢說道。"我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
她簡直不能相信他居然說出這句話。她的心跳沉重,震驚使得她嘴發乾。她想撲倒在他腳邊,泣訴她想要他,但卻無法接受他。她不穩地吐出一口氣,垂下眼瞼,泫然欲泣。她不能縱容自己去想像嫁給一個現在想要她,之後卻又一定會鄙視她的男人。他目前對她很感興趣,但憑什麼保證他不會生厭呢?.她的沉默使藍道皺起眉頭,他彷彿覺得自己該一列舉兩人結婚的好處,但他甚至沒向自己承認想要得到她的真正理由。
"顯然我們並非不能相處,而且我覺得我已經等得夠久才結婚。已經到了我該結婚生子的時候……你我會生出漂亮的孩子——"
"我們以前說好,"她說道,聲音發顫。"等你把法國的事情處理完以後,就回去幫我找工作的。"
"那是上輩子的事了。那是兩個不一樣的人的約定。況且,我剛剛才提供你一份工作。"
"你說過要幫我找一份可接受的工作。"
擺明了她不會輕易接受他求婚,藍道體內的緊張像上緊的發條。上帝明鑒,如果她決定用冥頑不靈的態度來對待他,一定是她不知道他為了要把她娶到手,會使出何等手段!
"做我的妻子有什麼不能接受的?"他逼問道。"老天知道有多少女人對這個位置垂涎三尺——為什麼我第一次向女人求婚,卻發現她對我不屑一顧?"
"我沒有這個意思,"她說道,兩眼望地。"如果我們回去以後,你還想要我……那麼或許我們可以安排一些見面的機會,直到你不想再要我了為止……可是我不會嫁給你,也不會當讓你供養的情婦。"
"噢,太好了。"藍道粗暴地打斷她。現在他想把她勒死。"你建議在你休假的時候我倆見面,要不就是,上帝助我,在星期日見面。你要我怎麼做?在你僱主家的廚房後門上留張紙條,說我想見你?好像你是傭人似的——"
"我是個傭人。"若薇力持鎮靜地說道。
"你不是,而且你也不該做傭人。"
"住口!"她說,然後伸出一隻手,用顫抖的手指遮住眼睛,她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快樂了。她落入了愛情的陷講。想到沒有他的生活就令她受不了,但若嫁給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對自己失去興趣也同樣令人無法忍受。藍道對她的感情絕對比不上她自己對他用情之深,這種不平衡的狀態會使他逐漸生厭。想到自己將來可能會被送到一幢冷清的鄉間宅邸靜度餘生,而藍道逕自在城中尋歡作樂,便使她不寒而慄。當他的情婦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等他厭倦她之後,除了再找別的男人以同樣的方式供養她以外,幾乎別無選擇。"讓我走。"她低語道。
這三個字已足以使藍道的火氣爆發。他心中有種醜惡的想法,認為她故意吊他的胃口。他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也越多……而他想要的越多,她願意付出的卻越少。她站在他觸手可及之處,卻又無法接近,他再也不能忍耐了。
"看著我,該死的!"他嘶聲說道,把她的雙手拉到身側,使她的身體拱向他,直到兩人鼻尖幾乎相觸。"我不管你為什麼不肯嫁給我,那無關緊要。因為你自己心裡也明白你是我的。無論你如何掙扎,這點都不會改變。"他的大手緊扣著她的手腕,她感覺得到他的憤怒就像滾滾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