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文 / 雷貝嘉·派絲琳
「晚安,班。」那名女侍柔聲說道,她的臉煥發著光彩。
班也回報她一抹微笑。「查莉,這位是璐茜亞。」
「歡迎你來到低語橡樹林,璐茜亞小姐。」查莉咕噥道,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曾離開班。
班開始點菜,璐茜亞本想告訴他她可以自己點菜,但隨即決定保持緘默。班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紳士,既然她對禮儀所知不多,她決心要盡量從他那邊學習;瞭解禮儀意是件好事。
在班研究菜單之際,璐茜亞暗自納悶她怎麼會變成跟他出來吃飯!另外,聖提雅各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來?她想要詢問班,但隨即又決定這樣做可能不太合宜。這個男人要請她吃晚餐,她明白自己應該拋開一切,好好享受這一晚。
無奈她想念聖提雅各。
「你的餐巾,璐茜亞。」查莉把他們的食物送來之後,班傾身向前,悄悄地告訴她。
「我的餐巾?」她從餐桌上拿起那塊方形亞麻巾,用手指撫摸它。「是呀!它相當不錯。不記得有看過比這個更好的餐巾。」她笑瞇瞇地把它放回到桌上。
「你應該把它鋪在你的膝蓋上。」他柔聲勸道。
她飛快、狼狽地把餐巾鋪在她的膝蓋上。聖提雅各絕不會叫她做這種事。事實上,他也沒有把他的餐巾鋪在他的膝蓋上過。
「來點酒?」班問,然後不等她答覆,他就替他們各斟一杯葡萄酒。
璐茜亞審視那只細緻的酒杯。當她憶起上一次品嚐葡萄酒的經驗時,她的身體頓時變得酥軟
那一次,她並不是由酒杯喝酒,而是經由嘴唇,溫暖、性感的嘴唇——就在酒汁依舊殘存於聖提雅各的嘴唇的時候,他親吻了她。一波慾望湧向她,她控制住自己,以免她開始閉上眼睛,陶醉在那一夜的激情裡。
班露出寵愛的微笑。「你臉紅的時候真可愛,璐茜亞,」他柔聲說道,並朝她點點頭。「羞澀的表情很適合你。我猜你這輩子認識的男人沒幾具,不過,當佻跟我在一起時,你實在不必害臊。」
璐茜亞險些嗆到也差點嘻嘻笑出來,不過這兩者她都忍下了。她投給班一抹淘氣的微笑,他為之神魂顛倒。
「敬你,璐茜亞,」他舉起酒杯,說道。「敬今晚,願我們以後能常常像這樣在一起。」
他說得多麼高雅啊!她想道。也許明天,聖提雅各就會加入他們。她笑盈盈地和他碰碰酒杯。在啜飲一口葡萄酒之後,她伸手去拿放在一個小盤子上的一片麵包。
班清清喉嚨。「那是我的麵包盤,璐茜亞。你的在你的左邊。」
她慌忙把手中的麵包丟回盤子裡,彷彿它剌到她的手似的,她的臉因為羞辱而漲紅。不管她怎樣努力思考,都無法理解自己吃哪一個盤子裡的麵包有啥差異。然而,她還是改拿自己的麵包,然後拿起叉子,開始吃她的主菜。梅莉的食物名不虛傳,但令璐茜亞大感驚訝的是,她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胃口了。為了某種莫名的原因,她發現在班身邊她很難做她自己。她甚至不曉得該跟他聊什麼。
她更加懷念聖提雅各了。
「你不餓嗎,班。」她問,注意到他留了一堆食物在盤卜沒動。
換作是聖提雅各,她想道。他會把它們全部吃掉,然後再叫更多食物。
「我本來是很餓,不過現在我吃飽了。」
他沒有問她為什麼她吃得不多,使她的感情有點受到傷害。如果是聖提雅各就會立刻問她。
「我認為那些肉有點走味,」班評論道。「梅莉的廚房一定是換了一個新女工。」
他的話不禁令璐茜亞納悶,他對於她和聖提雅各在野外吃的那幾頓飯會有怎樣的評價。在野外,他們的肉食往往是烤焦的,風一吹,肉就會沾到沙子。她笑嘻嘻地憶起有一回她一不小心害整支烤兔子都掉到地上,而聖提雅各只是用溪水把它洗乾淨,再把它吃掉,完全沒有埋怨她。
「你喜歡詩嗎,璐茜亞。」班邊問,邊欣賞著她的美麗。
「我喜歡童話故事。你知道,就是那類有著『從此以後過著幸福生活』的快樂結局的童話——」
「童話故事,哦,那些是給小孩看的。明天,我會念幾著發人深省的詩給你聽。」
她咬住下唇。童話故事是給小孩看的又怎樣?那並不表示成人不能也從裡頭得到一些樂趣或者啟示啊!
聖提雅各念了好幾次故事給她聽,他從未對她說它們是幼稚的。
「童話故事賦予人們對未來的希望,」她衝口說道,決心要讓班理解她為何喜歡那些故事。
「在那裡頭,壞人永遠會得到就得的懲罰,而男女主角永遠會找到愛,從此過著快樂的生活。你從不希望自己也能像那樣嗎?班。」
班的心跳開始加速。她的問題顯然是種暗示,這使得他更大膽了些。
「我當然希望。雖然我這樣講也許是太快了,不過,你就是我一直夢想自己能找到的那種女孩。昨天,當你從醫生的診所出來時,我一時竟震懾得講不出話來。你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璐茜亞。今晚我能跟你在一起是我畢生的榮幸。」
她努力想讓自己有受寵若驚的感覺。班所講的話,正是她一直盼望有一天自己能從一個男人口中聽到的話。一個正直的男人,一個真正的紳士,就像班這樣。
雖然這些話很甜蜜,卻沒有敲進她的心坎。它們彷彿無法找到一個位置,於是毫無意義的四處飄浮,完全無觸髑及她的任何一部分。
可是另一句話浮上來了,一句深植於她心底的話。每一次她想到它,它似乎就更滋長、更茁壯。
我喜歡你,璐茜亞。
他喜歡她。聖提雅各說他喜歡她。即使她從未把餐巾鋪在膝蓋上,即使她大嚼直接從食物袋裡取出的麵包,即使她對詩一無所知,他還是喜歡她。
透過低垂的睫毛,她望向班,發現他正住等待她的答覆。可是,她不曉得該如何回答他。
「我……你有沒有看過成群的野馬,班?」
他又替自己倒一杯葡萄酒。「看過一次。他們所揚起的灰塵害得我差點無法呼吸。」
「聖提雅各幫我抓到一匹野生的牝馬哦!我給地取名『小瑪菲小姐』。你真該瞧瞧他,班。他在誘捕那匹馬時表現出的仁慈與愛心,然後他開始讀她的思緒。他說一個人必須瞭解馬兒在想什麼,才能贏得他的心。他對待那匹馬就像他是個小女孩似的。我從末見過人和馬之間有這樣溫柔。他打算訓練她,並且教我騎馬呢!」
班不贊同地搖搖頭。「一個像你這樣美麗的女人應該擁有一輛馬車,璐茜亞。騎馬是男人的事。」
「可是你就沒有騎馬呀!」
「我比較喜歡我的馬車。它載我到我想去的任何地方,而當我抵達目的地時,我全身上下都還是乾淨的。」
璐茜亞聳聳肩,並開始更敏銳地打量他。他真的不是一個難看的男人。他有一頭栗色的髮絲,不過它們被修剪得很短,只達到他的耳朵上。她納悶著如果它們是黑色的會是什麼樣。又黑、又長,長過他的肩膀,以致在他移動時,它們會甩過他的肩膀。
他的皮膚比她還要白,看起來也甚至比她還柔嫩。他的右手戴著一枚大鑽戒。它很漂亮,不過地判斷不出它究竟有多漂亮,因為他蒼白的肌膚襯得那枚鑽戒有點暗淡。
他翠綠色的大眼睛也很好看,可惜他的睫毛太長了,長得像女孩子的睫毛。他又有眨睫毛的習慣,每當他那淺色的睫毛碰到他蒼白的皮膚時,她幾乎就看不到那兩排睫毛的存在了。當他那對漂亮的翡翠眼睛凝視著她時,她毫無感覺。它們僅是一對眼睛,她猜它們唯一的益處便是讓班看得見。
他有一張小嘴巴。它不醜,只是有點小。他的牙齒潔白,但顯不出光澤,因為他的皮膚是那麼的白。事實上,她覺得他的皮膚和他的牙齒幾乎是同一種白色。另外,雖然他的笑容並非不迷人,但是它卻一點也無法讓她感到溫暖,或者心跳加快。
他聞起來像是月桂果香皂。她知道月桂果的香味,因為有一次,她聞過一根月桂果蠟燭。如今再嗅到那氣味,她決定月桂果用在一根蠟燭上比用在一個男人身上效果好。男人,她覺得,就應該聞起來像男人。像炙熟的太陽、冰冷的鋼鐵、馬匹、皮革、汗水、暖烘烘的大地,以及涼爽的溪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像男人。
他的西裝十分優雅,但它似乎是鬆垮垮的掛在他身上。她猜這樣應該就叫合身,國為她不認為班是那種會屈就不合身衣服的男人。但她還是不禁要想,如果它在某些部位能夠熨貼著他應該會更好看。當然,她暗暗補充,班並沒有多少肌肉能夠讓那件西裝熨貼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