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萊西·丹瑟
「我不懷疑,但想知道為什麼?」
她給了他一個可能會接受的答覆:「孤獨。」
「你可以在任何時候改變主意,一旦你走下這座山,將有無數的男人走進你的房間,拜倒在你的裙下;再考慮一下吧。」他的手把她圍得更緊。
於是,她微笑起來,這慾望的呼喊與抵擋他的挑戰不相上下,「那你告訴我。」他又問。
「試一試。」這回答如果放在別的女人身上,他會生氣,但對凱特來說,這是唯一正確的回答,他不想再多聽到一個字。
「你不要顯得那麼沮喪。」
「我會的。」
「可你不行。」他把牙咬得緊緊地,很難碰到任何人。「為什麼?」她問。
「因為如果你那麼容易掉進我的懷裡,我會很失望的。」他照直說。看見她咧著嘴笑,真喜歡她眼睛裡的幽默和愉悅。他還沒來得及給這種謹慎起個名兒,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論怎樣,他一闖進這幢房子,她的防線就撤下來了,直到現在。
「我從沒掉進去過。」
他的眉毛揚起來:「從沒有?」
「沒有。不過,掉進去也不壞呀。只是末了突然停下,人就像掉進了痛苦的深淵,老實說,我還真的沒有嘗試過這種痛苦的滋味。」
「我們是兩個一樣的傢伙。」
「也許吧。」她微微地聳了聳肩。
羅伯特懂得什麼時候該進攻,什麼時候該撤退,他讓她走:「時機還沒到。」
「如果到了,我才失望呢。」她離開他,走在大廳前面,「你說過要見寶貝,如果你還想見,最好現在就去。」
他緊隨其後,「我可不想妨礙你的工作。」
她斜過身來,瞥了他一眼,輕輕地微笑道:「沒見過像你這麼活潑的男人。」
他停下來,歪著腦袋,熱烈地大笑起來,「女人,你可真懂得怎樣激起男人的英雄氣概。當心!你戳到他睡熟了的胸脯上了,他驚醒後,要朝你咆哮的!」
第四章
「這是寶貝的房間。」凱特打開工作室的大門,站在一邊,讓羅伯特進來。
他一直跟在凱特後面,忽然,他停住了腳步,目光從一台電腦掃向另一台電腦。巨形的玻璃窗構成一幅電影畫面,滾滾而來的風暴席捲了整座大山,這驚人的構思和創造,出自於一個女人——凱特,「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些!」他喃喃地說著,跨進了房間。
凱特在打量他。他一台一台地巡視著這些電腦,什麼也沒問,但她能感覺到他在暗暗驚奇。她知道如果他這時提問,自己將拒絕回答。顯然他在等待,等待她開口。最終,她將願意讓他瞭解這些智慧的結晶的。她問道:「你懂多少電腦行話?」
「很少。但我可以用這種系統索檢資料,還瞭解其他一些小功能;而有關硬件和先進的軟件程序設計就超出了我的知識範圍。」他轉向她:「你擔心我發現這裡的秘密?」她眼中閃過了責備的目光,告訴他想錯了。他慌忙抓住她的手說:「別把我趕出去,對不起。」
他怎麼知道她不高興?凱特不解地看著他的臉。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的道歉,「你沒必要道歉。」
他依然很懊惱,「我不應該說那些。像你一樣,我也不輕易相信任何事。而且你我都不會忘記,我要你為我工作的事。我也不是個笨蛋,但是和你在一起,我就變得笨嘴拙舌了。」
羅伯特更希望凱特以女人的口吻而不是公司合約人的口吻回答。
凱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心情稍稍舒坦了些,「接受道歉。」她終於說。
羅伯特微微一笑,釋然道:「太好了,那就把寶貝原原本本地介紹給我。」他拿起凱特的手,握在手心,催促她,他希望瞭解的是主機部分。
「我需要我的手指。」
他鬆開了她的手:「對不起,我就是喜歡挨著你。」
凱特沒有答話,坐在椅子上。她忽然覺著自己彷彿坐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一個陌生的座位上,可是自己曾經每天百分之八十的光陰都是在這裡消磨掉的,她想集中精力,又感到很困難。「就像我前面強調的,寶貝是整幢建築的大腦。」這沉悶的聲音和此時的心情多麼不相稱,但願他沒有察覺,「每種自動裝置都與主機相連,但它們各自還有一套獨立的、具有特殊功能的小型程序,既可以受這裡調遣,也可以按原有程序工作。房間的動力系統由鎮上的公共電力設備供給;另外,我增加了一個調節控制器來增大原有的動力。郵件經過這條路上的一條真空管道傳遞。在整個系統中,所有的設備、人員每日都經過常規掃瞄,來檢查有無故障。寶貝的內部設有一個記憶庫,以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務並且把所有的事件都錄影下來。」她轉過身,朝另一架儀器挪去,主機後面的整堵牆上都是分隔開的儀器標記。日期醒目地標在上面。「我很偶然發現的這套特殊裝置拯救了整個程序設計,輔助支持系統可以自動協助每一項資料的程序設計。做飯的原料由我和我的一個住在山腳下的朋友買好。」
「就是和你的教子在一起的人吧?」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莞爾一笑:「我幾乎都忘了這茬兒,要不是你提醒的話。」她臉色一沉,「不過我從沒把這檔子事納入檔案庫。」
「那倒不會,那不過是個走運的客人。有一點我要強調一下,當你跟我談這些孩子的時候,著實叫我吃了一驚。」
「這僅僅是因為我不喜歡大多數成年人,並不意味著我不喜歡孩子。」她自衛般地說,聲音略帶嗔怒。
他被嗆了一下,回擊道:「我猜,我觸到了你的痛處。」
她勉強笑了一下:「也許有一點兒。」然後,轉向電腦,繼續解釋它們的用途。
羅伯特聽得有點走神,要是在另一個時間裡,他對這些信息會很感興趣。但是,眼下,他對這位遠離塵囂的女人更加覺得新奇。她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人生道路?羅伯特生出了強烈地探秘的慾望,因而對她的解說有點似聽非聽。
「你並沒注意聽。」凱特責怪道。
「我在聽。」他回答,並把凱特剛剛講的話複述了一遍,以證實自己在聽。
「好吧,我修正這種說法,你沒有完全注意聽。什麼干擾了你?是我嗎?」她重新看著控制盤,埋怨自己對這麼鍾愛的課題分心。這幾乎快勾起了她對昔日痛苦教訓的回憶。
「干擾我?」他奇怪地反問道。
凱特不看他,「沒有人像我這麼迷戀電腦。」
羅伯特轉過凱特的椅子,使她面對著自己。
「我希望我能瞭解你。」他說,一隻膝蓋跪在地上,兩隻手環抱在椅子兩旁,「你躲在這兒,為了什麼?什麼人使你這樣?」
「我沒有躲。」
他的目光充滿了探究:「你沒躲?」
他的凝視,他的話語刺中了她流血的傷口,刺中了她的心臟。從未有人這樣觸痛過她:「你想知道些什麼?對於一個過早投身於這個冷酷世界的孩子,你有什麼好辦法嗎?我上大學時,剛十四歲。當時,外表看起來就這個樣子。我在運動方面挺出色。可是面對著幾個情場老手的追逐,我卻毫無經驗,他們認為和十來歲的少女做愛才夠味兒;而另一方面,教授們卻極力將我這個天才置於他們的保護之下,學院賞識我的程序設計,並將這些程序用於中學,金錢滾滾而來。開始,是我的同學們,後來就是同事們的嫉恨。」她傾訴著昔日的不幸遭遇,不禁淚水奪眶而出。「你問到我的母親。當我三歲的時候,她把我帶到一家兒童智力測試機構,想測一測我的令人疑慮的智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被當作正常兒童看待,也是我最後一次享受到的一點家庭溫暖。此後,我就被送到另一個家庭,讓他們來教育我,並付給他們費用。所上的班級都由他們來選定。沒有人關心我生活以外的事情。」她停下來,驚異自己說了這麼多。過去,從未有人傾聽過她的感受,也沒有人關心她遭受過的種種傷害,當時她還缺乏自我保護能力。她推開羅伯特的肩膀,想趕快逃開。
羅伯特依然圍住她,感覺到她的痛苦就像是自己的一樣:「別難過了,凱特蘭德,一切都結束了,就讓它過去吧。」
「你說的什麼呀!我無法離開這兒,無法應付你那裡的一切。我厭倦經過男人面前的時候,他們不把我當正常人看待;可是,假如他們把我看作一個普通人,我又會叫他們狼狽不堪。我討厭回頭看,因為那些個自命不凡的傢伙總在覬覦我的位置。在舞會上我總是手足無措,我從沒有機會學習這些。烹調或玩耍,凡是你所能想到的日常活動,都沒列在我的作息表裡。我從沒去過露天廣場和夜間酒吧,或是生日晚會。你曾問過我的圖書館,那就只有這該死的地方,這是我逃避猜忌的唯一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