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若瞳
第九章
隱隱約約,有兩個人影在虛無飄緲間。
「將嫿姮的屍首還給我。」好聽的女聲說話,是胡姬。
「辦不到。」文韜毫無轉圈的餘地。
「你們害得她還不夠慘嗎?」胡姬悲憤交加。「我該殺了你們替嫿姮償命。」
「若不是你自作主張,她也不會那麼快命歸陰府。」
一句話深深擊中胡姬的痛處,她顫抖著唇。「沒錯!罪魁禍首是我,是我不應該……」
「既然如此,你又憑什麼來要人?」文韜冷道。
「至少我是這世上惟一真正對她好的人,」胡姬深吸一口氣,當她聽見文韜告訴她嫿姮已死的消息,她無法接受、也無法相信。「她的屍首放在你們那裡只是徒增困擾,可是對我卻意義重大,把嫿姮還給我吧。」
文韜沉吟半晌,他突然開口。
「嫿姮沒死。」
「你說什麼?」胡姬不敢置信。「墨霽那一劍明明穿透她的胸膛……」
「雖沒死,離死也不遠了。」站得有些累,文韜在突出的岩石上坐下。
急急走至他面前,胡姬忘情地抓住他的手。「文韜,我不懂你的意思。」
飛快地甩開她的手,文韜斯文的臉一皺。
「我餵她服下續命丹,無奈傷勢過重至今仍昏迷不醒,這也是我今天不遠前來寒月宮找你的原因。」
胡姬不語,她靜聽下文。
「只要你肯用你千年的道行轉嫁給她,或許□續命有望,」文韜盯著她。「全天下我只知道你有這個能耐,你若不願,我也不勉強。」
要她放棄千年功力她不會猶豫,只是……她呢?化為微塵隨風飄零嗎?
讀出胡姬心中的疑惑,文韜解答。
「失去道行的你,將被打回原形,恢復狐狸身。」
「我願意。」想也不想,胡姬一口答應。
「很高興聽你這麼說。」他挑眉。
「只不過,你為什麼會願意救嫿姮?」狐狸天性多疑。
「嫿姮與我有數面之緣,救她,不過舉手之勞,」頓了頓,文韜續道:「更何況,我是受人之托。」
「誰?」胡姬瞇眼。
「墨霽。」他搖頭。「他求我救嫿姮。」
「貓哭耗子假慈悲。」胡姬憤憤不平。
文韜沒搭理她,自顧自的說下去。「他答應我從此不再見她,他倆就此恩斷義絕,」
他轉望向胡姬。「墨霽和嫿姮,不再會有交集。」
胡姬平靜與他相視,只要嫿姮能活過來,墨霽的一切與她無關。
「嫿姮會因為你的功力轉嫁繼續活下去,而且,她算死過一次,所以也已經不再是滅蜀妖女,她將歸復平凡,她的命將由她自己開拓,沒有人可以再掌握。」
「無論如何,謝謝你。」胡姬心甘情願地道。
文韜高深莫測地淡笑。
不讓墨霽和嫿姮相見,純粹是他個人的私心,不願墨霽為她耽誤大事。主上大業在望,怎能輕易牽扯兒女私情?
嫿姮會徹底忘記墨霽,他不否認在續命時是他動了小小的手腳。
三年後經過不斷南征北討,三分天下己定。
墨霽斜靠樑柱,俊臉多了幾分滄桑。
一直牽掛在他心的,只有那個女人。
那個曾發誓永遠不忘、永不背棄他的女人。
三年,一千多個日子轉眼即過,心中深處的影子不曾因歲月磨滅半分,反而思念更加深刻。
不知道,她過得還好嗎?
大手扒梳過凌亂的黑髮,墨霽泛起譏誚的笑,仰首灌下一大口酒。
一道火辣直直灼入腹中。
人,總是在失去才知道重要。
知道她尚在人世,卻不能相見的日子,對他而言是最漫長的煎熬。
「墨爺,您別喝了,你今天晚上還沒用膳呢!」字文決歎氣。
「無所謂,」墨霽面無表情。「你甭管我,下去休息吧!」
宇文決蹙緊眉心,將軍以前是滴酒不沾的,可是自從三年前嫿姮姑娘死後,他的生活就離不開酒。
他記得,墨爺曾對他這麼說過:喝酒,是為了要醉。最痛苦的,是身體醉了,心思卻依然清醒。心不醉,要我情何以堪?
「墨爺。」宇文決真的不知該如何勸阻,三年來,他好話壞話都說盡了。
「我出去逛逛,你先下去。」不願再聽他嗦,墨霽翻身越過矮牆。
今天是慶祝拿下荊州的酒宴,可惜,他無心。
遠處,傳來潺潺水聲,就著月光,他來到溪旁。
所有的知覺,全在這剎那間停止。
溪旁淨發的女子,是他這輩子都不會認錯的人。
嫿姮。
重見的狂喜淹沒他,心跳得劇烈,不真實得像夢一場。
一隻雪白的狐狸跳至他跟前,狡詐的銀色眼眸帶著詭譎難辨的光芒。
不疑有他,墨霽蹲下身子,好整以暇地打量。
突然,白狐像洩憤似的狠狠在他手背啃了一大口。
「該死的畜牲!」他抽手,疼得蹙眉。
它咬得還真用力,鮮血立刻染紅袖口。
「誰在那裡?」嫿姮聞聲嚇了一跳,她撥開枝椏探問。
兩人視線交遇的瞬間,無法扼止的疼痛在她胸口爆開,她慘白著臉,連退數步。
在她的記憶裡,她的過去是一大段的空白。
只能單純的感覺到,在心中有種永遠都填不滿的遺憾,淡淡地纏繞心間,卻又想不起任何事。
可是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掀起她情緒的巨大波濤。
「你……」墨霽語塞,再次相見,恍如隔世。
嫿姮猛然搖頭,她轉身拔腿就跑。
「嫿姮!」顧不得與文韜的約定,墨霽一個箭步扯住她的肘。
「別碰我!」她奮力掙扎,這男人一靠近,她的淚水就不由自主的湧進眼眶,無止盡的莫名悲傷將她吞噬。
「嫿姮!」墨霽低吼,不讓她逃開。
他的聲音拉回她的神志,嫿姮望著他,有些激動。
「你認識我?」
心情蕩到谷底,墨霽倏然鬆手。「你不記得了?」
她的深情、她的執著也全忘了嗎?
她說過永遠不忘的。
「我該認識你嗎?」咬咬唇,嫿姮淚眼迷濛地問。
「不!我認錯人了。」墨霽冷靜下來,他想起與文韜的約定,文韜說過,她是不再記得他的。
可是他卻忽略,嫿姮陌生的態度,會狠狠刨了他的心。
早將她的深情視作理所當然,而今她情淡……他無法接受。
尖銳的痛楚狠狠刺進她心間,嫿姮怔住。
「我該認識你嗎?」不死心,嫿姮抓住他的衣袖。
「不!你我初識。」輕輕撥落她的手,墨霽淡道。
既然如此,就這樣繼續下去吧!畢竟當年逼死她的是自己,現在又憑什麼要她記起所有的癡情狂戀。
他沒有資格啊!
至少他親眼看見她過得好,那就足夠了。
嫿姮將洗淨的衣物晾上竹竿,甩甩手,不禁愣愣出神。
她應該認識那個男人的。
她幾乎可以百份之百的確定!
他的氣味、他的碰觸、甚至連聲音都那麼熟悉,若真是一個無意中闖進的陌生人,她為何會如此念念不忘?
但是,該死的,她什麼也想不起。
一團毛絨絨的白球在她裙邊磨蹭,嫿姮抱起它。
想不起自己的過往,是多麼令人害怕的一件事啊!
三名相貌猥瑣的男人偷偷摸摸地靠近,他們眼中泛起邪念,唇邊泛著不懷好意的笑。
沒想到,在這荒山僻野,還有這種上等貨色。
「姑娘!你一個人住啊?」帶頭的壯漢輕輕出聲,問了句大家心知肚明的廢話。
竹竿上只有女性的衣物,又怎麼會有男人?
嫿姮一震,飛快的回首。
一瞧清她妖媚絕美的臉蛋,三名男人當場把持不住,這下就算屋內有其他人,他們也一定要把她搞上手。
「你們是誰?」嫿姮俏臉煞白,她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
小白狐在她懷裡張牙舞爪。
「他們是我的兄弟羅揚、羅明,」站在中間最矮小的男人自我介紹,他和身旁的兩人都是四處竄逃的黃巾賊,他露出一口黃板牙。「我叫羅江。」
嫿姮不想和他們多做牽扯,她薄怒地擰眉。
「有事就說吧!」
看了看四下無人,羅明伸出魔爪。
「也沒別的事兒,只是想和小娘子溫存一下。」
吃了一驚,□又氣又急地揮開他的手。「放肆!你們在胡說什麼?」
「我們說的話相信小娘子應該聽得很清楚了,」羅江移至她身後,阻斷她的退路。
「乖乖聽我的話,保證等會兒讓你欲仙欲死。」
嫿姮氣紅了眼,她咬牙切齒。「光天化日之下,還敢做出這種不要臉的勾當?」
「勾當?」三人相互對望,羅明開口。「等一下你就會愛上這種勾當。」
低級淫穢的話她再也不想聽,□摀住耳朵,奔向十步之遙的木屋。
「小娘子,別跑啊!」三人哄笑,羅揚更大膽的抱住她的腰。
嫿姮奮力掙脫,她狠狠踹了他一腳。
「喲!這花還帶刺呢!」羅揚不痛不癢,還惡意訕笑。
小白狐忠心護主,它撲向羅江,利齒陷入他的手臂。
「混帳!」羅江再也笑不出來,他甩開小白狐,將它摔向屋板。「找死!」他怒罵,尾隨其餘兩人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