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若瞳
府外,樂元王爺送大夫出府,再三叮嚀後不忘塞給大夫一大包銀子;府內,
衛國夫人憂心地坐在榻前,等待昏迷的人轉醒。
濃密的睫毛眨了眨,痛徹心扉的灼熱感散入四肢百骸,無言再度閉上雙眸,
這痛好熟悉,就像六年前那一次。
「無言,你醒了?」衛國夫人溫柔的聲音傳入耳際。「如果醒了就快起來,
藥冷了就沒那麼有效。」
無言從虛無中將神志抽回,她強撐起身子,下床就往衛國夫人一拜。「無言
無能,保護不周!讓小姐受到驚嚇了。」
「瞧你做什麼?」衛國夫人連忙扶起她。「受了傷還這樣糟蹋自己,我還要
謝謝你,不然盈梅那條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夫人,那是無言該做的……」劇烈的動作令她不住嗆咳,胸口痛得令她幾
乎暈厥。
「快躺下!」衛國夫人扶她上榻,端起剛煎好的藥汁。「把藥喝下,傷口就
不會那麼疼了,大夫說你這次傷得不輕,要休養一、兩個月。」
無言僅能搖頭不能開口,每一次嗆咳,彷彿是烈火灼燙胸口,疼得無以言喻。
「可憐你這孩子了,第一次見到你時,傷得比現在還嚴重,那時我還以為無
法把你救活了呢!」衛國夫人回想當年。「本來我想收你做義女的,誰知道你這
倔脾氣,絕口不提是誰傷了你,又堅持女扮男裝做侍衛來報答我們,現在瞧你受
這麼重的傷,我都為你娘心疼。」
冰冷的手覆住衛國夫人的雙手,無言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王爺、夫人的救
命之恩,無言無以回報,無言命薄,能得您收容已是萬分感謝,又怎能妄想飛上
枝頭做鳳凰,做王府千金。」
「真搞不懂你這是哪兒來的死腦筋!」衛國夫人一口一口地喂無言喝藥。
「一個女孩子家老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你今年也二十有二了,早過了適婚年齡,
你以後怎麼辦?」
無言眼底飄過一絲傷痛,馬上被冷漠取代。「夫人不用擔心,無言自有打
算。」
衛國夫人搖頭,她的苦口婆心還是白搭了,頓了頓,她轉移話題。
「那傷你的人,是不是上官魂?」
無言抿唇,緩緩地道:「不是,雖然年紀相仿,但是,我能肯定他不是上官
魂,應該是兩位羅剎其中一位。」
「這樣啊!」衛國夫人不語。
無言心中壓下一塊大石,她若連羅剎都遜色一籌,遇到上官魂本人可能是凶
多吉少了。
「夫人請寬心,」無言勉強打起精神。「我們只要盡快讓小姐過門,上官魂
就不會來生事了,因為,他丟不起這個臉。」
「那……」
「我想最近他不會輕舉妄動,可能可以安靜一陣子了。」
「……」衛國夫人仍憂心忡忡。
「放心吧!我會誓死保護小姐。」無言牽強地笑笑,故意忽略心中那朵烏雲。
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
???
烈日張狂地在頭頂肆虐,一片黃沙滾滾無邊無際,一座孤堡突兀地座落在此,
放眼望去,孤堡帶著那麼幾分陰森森的味道。
削瘦的身影懶懶地倚在窗邊,身後那把緞面玉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煽。
那是一張邪魅的臉,比女人還俊上三分的五官,配上額心鮮紅欲滴的菱形胎
記,他就是人們口耳相傳的惡魔之子——上官魂。
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容浮上他唇邊,他頭也沒回地開口。「回來了?這一趟辛
苦你了。」
門外飄進一名白衣男子,他風塵僕僕,卻掩不住他光彩奪目的風華。
「上官,我失敗了。」白衣男子甫進房就斟滿茶水往嘴裡送。
他就是那晚打傷無言的年輕男子。
上官回首,眉稍微挑。「又因為女人誤事?」
「才不是。」白衣男子抗議。「是半途殺出一名男人壞了我的事。」
上官輕歎,慢條斯理地在他對面落坐。「煒君,憑你的身手,能誤你事的人
不多吧!」
「真的!」煒君氣得臉都紅了。「他是王府的侍衛。」
「哦?」提不起興致地應聲,上官不是很相信他的借口。
「別擺出那張死人臉!」煒君氣極。「人家還殺了咱們六名龍家騎。」
上官這時才回過神,俊美的臉總算有些表情。「他一個人?」
「不然咧?」
「最近,老是有人不把我放在眼裡。」上官目光投向窗外。「快馬通知冷棠
盡速回府,我們要回中原一趟。」
「包在我身上。」煒君躍躍欲試,他好久沒大展身手了。
上官狹長的雙眸透出殘忍的光芒,一股肅殺之氣將他包圍,久久不散。
???
喜氣洋洋,樂元王府嫁女兒。
府內府外能貼的地方全貼上大紅喜字,街坊鄰居也一大早全聚在王府門口湊
熱鬧。
無言秀眉緊蹙,四處搜尋。她很不安,右眼皮直跳,今天是盈梅出閣的日子,
她不願掃興卻無法忽視心中那份忐忑。
「無言侍衛。」趙嬸穿了一身大紅,她是小姐的奶娘,要陪小姐一塊住進君
邸,和春泥一塊照顧黎盈梅的生活起居。「你身子好到能下床了嗎?要不要多歇
歇?」
「不用了,趙嬸,」無言溫和的笑。「小姐準備好了嗎?」
「當然,君大人迎親的隊伍也要到了呢!」趙嬸高興得眉飛色舞,彷彿是她
要出嫁一般。
「這樣啊!」無言試探。「趙嬸,最近府裡還安靜吧?有沒有出現生面孔?」
白衣男子那一掌害慘她了,足足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個月,昨天才勉強下床走走。
「沒有。」趙嬸想了想回道,她仔細地看了看無言蒼白的臉色,不禁搖頭。
「無言侍衛,你還是多休息吧!你的臉色不太好呢!」
無言頷首,站了那麼久,她還真有點吃不消,胸口又隱隱作疼。「趙嬸,你
去忙你的吧!別介意我。」趙嬸應聲,又咕噥幾句才肯離開。
無言落坐,閉目養神,這傷令她大失元氣,更為小姐的安危擔心。這陣子太
平靜了,平靜得讓她頭皮發麻。上官魂不是個好說話的人,這種情形百分之百的
不尋常。
傷,又犯疼了。無言吐口氣,左手捂著胸口,她受了不輕的傷,不知道一旦
出事能不能保護小姐的安全。
「無言。」衛國夫人輕喚。
無言睜眼,微微一愣。
「夫人怎麼沒在花廳?」
「我不喜歡那種官場上的虛偽客套。」衛國夫人瞅她。「出來透透氣。」
「夫人為了小姐出閣心中不捨?」無言起身,腳底虛浮。
「是,也不是。」她輕歎。
「無言不明白。」
「女兒長大了,總是要嫁人,我只是擔心那丫頭性子軟,會受人欺負。」
「夫人多慮了,」無言安慰。「小姐溫婉端秀,誰見了都喜歡,更何況還是
君大人親點的人選。」
「侯門一入深似海,無言,這中間的勾心鬥角、酸甜苦辣,你不會明白。」
「夫人……」
「別說這些了,」衛國夫人擺手。「我剛遇見趙嬸,你的身子是不是還不舒
服?」
無言欠身,投給衛國夫人一個安撫的笑容。「趙嬸誇大了,我很好,只是有
點累,坐著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娥眉微攏,衛國夫人仍不放心。「我看你也不用陪盈梅丫頭到君大人府邸了,
多歇會兒才是真的。」
面容一整,無言搖頭。「不親眼見小姐過門,無言無法放心,夫人就別勸
了。」遠處,傳來喧鬧聲。
衛國夫人沉吟半晌,終於讓步。
「也行,你堅持要送梅丫頭過門我沒話說,不過,條件先說好,梅丫頭過門
後,你就該把這身男裝換下了,讓夫人為你找個婆家嫁了,女孩兒這樣下去總不
是辦法。」
「夫人……」
震耳的鑼鼓聲愈逼愈近,表示花轎已到,無言看著衛國夫人那張毫不妥協的
臉,只得暗暗歎口氣。「無言知道。」
君莫庭不愧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出手闊綽,迎親隊伍從街頭排至街尾,連花
轎都極盡奢侈之能事。
無言確定周圍安全無虞後,搭上衛國夫人特地為她準備的軟轎,浩浩蕩蕩地
往長安出發。
無言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不知過了多久,音樂聲嘎然停止,無言睜開雙眸,
嗅到一絲不對勁的氣息。她握劍在手,掀開轎簾。
隨風狂舞的旗幟刺眼地插在山丘上,斗大的金色龍字繡在絲質旗面上更顯張
狂。
無言走出軟轎,瞇眼望向站在旗幟旁負手而立的男人。如果推測沒錯,他應
該就是上官魂。
上百人的迎親隊伍陷入驚慌,山道旁兩側衝出數十名身著黑色勁裝的蒙面男
子,右襟上都繡有金色龍字。
無言手心沁出冷汗,她早知道上官魂會來搶人,只不過沒料到他竟敢這麼明
目張膽。這一仗,恐怕凶多吉少了。
煒君走近上官,俊臉好生驚訝。「上官,那個男人就是無言,他中了我一掌
竟然沒死。」
上官沒吭聲,他冷冷地望著無言,眼前的男人中等身材,略顯單薄,那只握
劍的手平穩有力,表示殺人決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