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羅剎公主

第4頁 文 / 任倩筠

    鞭子忽然改變方向,飛向立於一旁的錦衣衛。錦衣衛中鞭,雖不至哀號,卻也痛得五官扭曲,彎下身體。

    「公主……公主饒命啊!」

    她俏皮一笑,滿意著這樣的測試。

    「原來,你是不會痛的。」她若有所悟。

    他精光湛然,默默地注視著她一會兒,隨即輕蔑一笑,傲慢地偏過臉,看向清朗的天空,吟詩般地脫口而出:

    其關無雙,其象無極,子之不淑,雲如之何……

    這意思是說,她的美已經到了無法言喻的地步,但是她的品德卻跟她的美一點也不相稱,越稱讚她美,相對的越鄙視她內心的醜陋。

    她臉色刷白,眼神瞬轉陰暗。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羞辱她,但是跟著而來的不是一場盛怒,卻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微笑。

    她將手神氣地背在身後,挺直腰身,說不出有多麼讚賞地盯著他看。

    「說的好。」聲音裡沒有憤怒,一樣的悅耳動聽。「我既美又醜……」她洞察地看進他眼底,「所以你喜歡我!」

    他劇震,手心緊握,像是被看穿了什麼似的,眼神掠過一抹不安,卻又立刻恢復慣有的冷漠,輕鄙地啤了一聲。

    她扳過那張始終不曾正視她的臉,雪白的面容逼近,梅花的清香撲進他的鼻間。她墊腳,勾住他的脖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深深地吻住他。

    挑逗的、嫵媚的,說不出的撩人丁香小舌,就跟她的個性一樣刁鑽,撬開他固執的唇,霸住他狂妄的舌,一個勁兒地翻攪。

    那柔軟,前所未見;那芬芳,前所未聞,為了阻止自己被這邪魅的氛圍所惑,他選擇狠狠咬住她鑽動的舌。

    「呀廠

    她猛地鬆開,嘴裡傳來一陣腥味,她伸手抹唇,看見手背上的血,當下揮開手臂,狠狠地打了他好幾個耳光。

    她倒退兩步,一手直指他鼻尖,狠狠地咒罵:

    「我要把你的心挖出來餵狗,把你的肉割下來喂鷹!」

    眼神一使,錦衣衛立即恭敬地將弓箭遞給她。

    她高貴地張弓搭箭,專注地凝視她的目標,怒氣漸息,眼中逐漸凝聚興奮的光芒,那是一種血腥的興奮,唇角牽起一抹無邪的笑,雪白的手指一鬆,利箭飛向多爾博。

    咻的一聲,利箭刺人胸膛,椎心的痛襲來,他輕狂的眉毛漸攏,咬牙,目光緊緊瞅著那張蕩人心魄的輪廓。

    她不安地後退,那目光看得她內心慌亂。

    「啊!」

    沒有人看清楚他是怎麼做到的,多爾博一下子便甩開兩名錦衣衛,掙脫束縛,像一陣風般,突然來到她面前,箝住她兩頰,迫使她的眼光與他相對。

    錦衣衛抽刀拔劍,卻不敢靠近,公主就在他手上。

    「名字?」

    「咦?」

    他略一施力,她痛得眉頭緊皺。

    「告訴我,你的名字!」

    「朱……慈嬡。」

    他滿意地鬆開。

    她冷汗直流地看著他將箭頭拔出,然後若無其事地放回她手中,換走她懷中的綠笛。

    「朱慈媛。」他神色緊繃地注視著她的臉,「我一定會再回來找你!」

    留下這番耐人尋味的話,他縱身躍下山崖。

    她回過神來,撲向崖邊,朝奔騰的激流憤怒地喊:

    「你回來,你不許走,你給我回來……」

    她頹然,像失去一件心愛的東西般,怔怔地看著河流將他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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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鼓頻催,範文程急急出帳,多爾博掏出綠笛,深看一眼,閃過高深莫測的笑,再藏人袖中,迫不及待地率軍迎戰。

    天色微明,李白成頜著號稱二十萬的大軍,從北山綿延至海邊,準備攻取山海關。遠遠望去,像是一條白色的錦帶。

    雙方在山海關一片石接觸。

    吳三桂穿著服喪的素衣,抱著為君父報仇的決心,率先衝出。

    李白成原本還信心滿滿地迎戰,豈料在吳三桂之後,竟出現了大匹巍發的清單,張弓射箭、萬矢齊發,一時陣腳大亂、軍隊潰散。

    他自己見情勢不妙,策馬率先逃走,留下慌亂的士兵,被清軍打得四處散逃。

    在整兵稍作休息之後,由吳三桂帶領,清軍正式進入北京。

    人北京後,多爾博便自請追擊李白成,帶領自己的兵馬,往北京郊外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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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靜寂的小道,一下子擠滿慌逃的人群,雜杳地往南而去,人群裡不時傳來令人戰慄的淒喊:

    「海和尚人關啦!清軍要屠城啦!」

    海和尚是關內百姓對滿人的稱呼,因為他們將前面的頭髮剃光,遠遠看去,有如剃度的僧人。

    清軍屠城的惡劣形象,在二貝勒阿敏棄守水平城時,把投清的明朝軍民,以及當地老弱婦孺,一舉殺了個精光,掠奪財物而去後,更加深烙在北京城民的心中。因此見到北京城赫然出現大批清軍,人人莫不心驚膽戰,扶老攜幼往南而逃。

    馬匹、板車、倉皇的人群,在小道上激起一陣又一陣的煙塵。

    不遠處,雲石庵的廳堂前,雲松師太和昭仁公王朱慈嬡緊挨著,神情漠然地看著這一幕。

    雲松師太仰望著被灰塵蒙蔽的半邊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朱慈嬡眼神呆滯,直到現在,還不太能夠接受已經發生的事。

    那天,一二月十九日,抵不過李自成大順軍隊的猛烈攻擊,太監曹化淳把彰義門打開投降,外城被破,不久,皇城也破了。城裡亂成一團,大家像無頭蒼蠅一樣四散奔逃,皇上嗚鍾召集百官,竟無一人前來,兵將也四散,他孑然一身,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

    大勢已去,他提劍入宮,逼死母后,砍殺坤儀、長平兩公主,輪到昭仁時,他痛不下殺手,泣道:「你何苦生於皇家?」舉著顫巍巍的腳步,爬上萬壽山,以發覆面,吊死在壽皇亭的槐樹上。

    朱慈媛搶了一批馬,在李白成抵達前衝出宮,投奔雲石庵。

    如今想來,如夢似幻,令她在夜裡常驚叫著醒來。

    「姑姑,我們是不是要跟著人群走?」

    雲松師太空洞地望著人群,蒼涼一笑。

    「走?大明曾是我們的天,天都塌了,能走到哪兒去?」語畢,雙手合十禱念。

    朱慈媛抬眼望向滾滾紅塵,這麼說來,她也應該……

    「我是不是該去見父皇了?」

    她輕聲問,臉上出現掙扎的神色。

    雲松師太看著她,臉神{艮沉重,語氣卻是一貫的溫和。

    「媳兒,你看那道上的平民百姓,他們為何奔逃?為的就是能在這亂世中保全性命;你為何必須死?因為你自認為是大明皇室子孫,該跟著皇室一同死去。但大明已經滅亡,你也就成了一個平民百姓,現在你應該做的,就是像個百姓一樣勇敢地活下去!」

    她猛然一震,心中茫然。

    掙扎間,幾名身著藍布箭衣、顯然是李白成餘孽的人,突然自道上分出,直闖雲石庵。

    帶頭的那個一臉飢餓樣,撞開立於門邊的朱慈媛與雲松師太,眼睛只看得見桌上的素果,爭先恐後地往自個兒口袋裡塞,其餘幾名隨後分往其他房間而去。搶素果的那個在轉身時,才注意到倚著木門、國色天香的朱慈媛,臉上立刻露出比看見素果還興奮的神情。

    他扯嗓叫著:「弟兄們,快出來,這兒有好貨啊!」然後涎著臉,步步逼向朱慈嫘。

    朱慈媛當然知道那種眼光所代表的涵義,面色驚惶,寸寸後退。

    雲松師太見情勢不妙,拼全力撞向莽漢,將他撞倒在地,乘機高聲喊著:「嫘兒,快走!」

    朱慈嬡從慌亂中驚醒,提裙奔出門往雲石庵邊的小徑逃上山。

    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當她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背後是斷崖,對面是瀑布,底下是湍急的河水,四月漸融的積雪使河水暴漲,水勢既猛且急。

    大漢們在她幾步前止住,他們知道她已無路可退,於是換上一副貓戲老鼠的神情,狎謔地看著她。

    「小姑娘,沒有路了。」

    朱慈媛臉色蒼白,雙膝發軟。她一生在宮裡養尊處優,幾時見過這樣猙獰的場面。

    耳邊傳宋急流震耳欲聾的聲響,似乎在催促她往下跳。不!她不要死!既然不想死,就要放手一博。握緊手中的毒鞭,她凜然直視前方的惡徒。

    其中一個按捺不住率先撲向她,被毒鞭掃中面門,當場中毒氣絕。

    眾人愕然,震驚地看著她手中的厲害武器,帶頭的那個搓著下巴,不怒反笑。

    「好!夠勁!這樣吃起來才更有味道。」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看出朱慈媛根本就不是使鞭高手,因為她握鞭的手抖個不停,神色也驚慌不定,真正厲害的人是不會有這樣的表現的。剛剛那個弟兄,算他倒楣!

    勝利果然如曇花一現,朱慈媛手中的鞭子輕易被奪去,身體被制住,白袍被猴急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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