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秦君行
今早她按以往的時間到報社去上班,卻發現門口擠了一群媒體記者,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身在傳播業,她居然也有面對麥克風的一天。
當其中一位男記者問她,鑫華時報的倒閉是否為史恩的復仇計劃之一時,她整個腦袋都空了。
報社倒了?!她甚至連任何前兆都嗅不到……
「倒了?」史恩有些納悶地回望著她,「這麼快?七年來我不過稍微使了一些小動作,難道鑫華只是個空殼子,禁不起這場小風雨?」
「真的是你。」冰冷的現實逼得宋萲舞清醒。「為什麼?」
「質問我為什麼,我有沒有聽錯?」史恩嗜殺的眼中閃著一抹猙獰的光芒。
「你要報仇,折磨我就夠了,你明知道哀莫大於心死比任何形式的折磨都更加傷害人,為什麼還要毀了鑫華時報?」
「只折磨你太輕饒宋容濤了,我要他一無所有!」
「難道你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嗎?你就一定要如此趕盡殺絕?」夢想消褪,人的樣子也變得模糊。
宋萲舞首次認清,這樣的男人對她不會有愛,只有滿滿的仇恨!
「沒有。我的同情心寧願用在流浪貓狗身上,也不會施捨一點給你們父女!」史恩狠絕地說,心中卻紛擾不安。
他用禁臠她的手段來報復宋容濤的這步棋是否走錯了?即使他走對了,為什麼會該死的有如置身地獄的感覺?
她疏離的樣子教他沒來由地害怕起來,她看到他在喝灑,卻未上前阻止,這不是他所熟悉的對他關心得無微不至的宋萲舞!
「是嗎?你覺得自己贏了,成功地毀了鑫華時報,報復了宋容濤嗎?」宋萲舞吸了一口氣,自憐地流下不再有溫度的淚。「我告訴你,沒有!就算我死了,宋容濤也不會在意,更不會浪費一滴眼淚在我身上。我只是他帶回家的一枚棋子,正如你待我的態度一樣,除了利用的價值之外,我在他心上是沒有一點地位的。」
她看到史恩皺了一下眉,但沒心情去揣測他的想法。
「我介入了宋家的姓,相對的也得負起鑫華時報的債務,而宋容濤早在三天前就飛到國外去了,對於這一切,他撒手不管,因為他知道我還有用處,姓宋的還有可用之處!」宋萲舞露出一抹苦笑,「你折磨我,他不痛不癢。鑫華時報毀了,他毋需負責,因為還有我,還有我這個大家搶著要,最後卻拚命想甩掉的棋子!」
她能不能不要承認自己曾經愛上有父親的感覺?不要承認她被自己的父親耍弄了一番?
「你……」史恩聽傻了,她說的是真的嗎?
她的眼神並不悲哀,而是駭人的空洞。他可以感覺到她心中高傲的冰牆正在形成。
宋萲舞深情地看了他最後一眼,像是要將他的形影牢牢地烙印在心底的角落,然後逼迫自己不再眷戀的旋身。
她背著他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在你面前掉眼淚。如果你真那麼恨和宋容濤有關係的人,我答應你,徹底消失在你的生命中。」
她決絕的語氣攫走了史恩的呼吸,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緩緩絞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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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嫻,小舞醒了,我先出去,你們好好談談。」章孟靳注意到病床上的人兒眼皮動了動,出聲喚了站在窗旁的妹妹。
「雨嫻……」宋萲舞一睜開雙眼,看到的即是好友紅著眼眶的模樣。「你……哭了?」
在她的印象中,章雨嫻總是自嘲是冷血動物,沒有感情和淚水,可是現在她竟哭了?
「我擔心你,好擔心、好擔心,擔心我最好的朋友會就這麼走了,一聲不響地偷偷走了……」章雨嫻拉著她瘦弱的小手,眼淚落得更凶了。
「對不起,雨嫻。」除了一死求解脫,宋萲舞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你就這麼傻,對親情失望、對愛情死心,連友情也不抱希望了?」章雨嫻又氣又難過,若不是看到報紙後撥了電話給她,只怕這時是對著一具冰冷的屍體自言自語。
「我……以為你不要我這個朋友了……」
「我不要一個吞了安眠藥、丟下我死掉的朋友!」
「雨嫻,我也知道自己這麼做很不負責任,但我真的好累,那麼多的債務,我扛不起來……」因為跨過一些無形的藩籬,剪斷了自縛的繩索,所以死變得再也不可怕了。
史恩丟給她超過她的心所能承受的悲傷,還有其他比他揚言給她的痛苦更大的傷害,她想要尖叫,想要敲打東西,想要哭干所有的感覺……但都沒有,她最後選擇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這個教她失望透頂的世界。
她不知道,她忘了,還有雨嫻會難過……
「所以你就當人生道路上的逃犯?」章雨嫻只要想到差點和小舞天人永隔,她就怨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肯站在她的立場為她想想?為什麼要和她生悶氣?若是她在旁出主意,也許好友不會走到今日傷痕纍纍的地步。「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寂寥的眼神活像一隻被丟的小狗,章雨嫻見狀,憤怒的眼淚自臉頰滑下,「朋友是交假的嗎?我們多年
來的友誼在這個時候難道發揮不了一點作用?我是不清楚狡猾的史恩到底有沒有從中作梗,但宋容濤最近沉迷於股票,連員工的薪水也付不出來可是事實!」
想到龐大的債務壓力,宋萲舞不禁悲從中來,「雨嫻,你不該救我的,也許該讓我就這麼死去——」
「如果你是在擔心那些欠款,那麼大可不必了,我爸幫你還清了!」章雨嫻沒好氣地說,她就忘了自己有個家裡有錢的朋友嗎?
宋萲舞聞言,既感激又無助地盯著好友,「我……還不起……」
「小舞,我知道我爸這麼做可能有些趁人之危,但他希望你能嫁給我哥。」章雨嫻說到最後,臉上因難為情而泛起紅潮,其實他們的好心也是有所圖的。
呆愣了好一會兒,宋萲舞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曾是史恩的情婦,且我……」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說她過去不屬於任何人,未來也不希望會是其他男人的嗎?說她不想再當一隻為他人犧牲的羔羊?
「我們家觀念沒那麼保守,我哥等了你那麼多年,感情培養起來相信不困難才對。小舞,有人視你如珍寶,你又何必眷戀史恩那無情的傢伙?」
「雨嫻,讓我考慮好嗎?愛人好累,被愛又何嘗喜悅?」
宋萲舞摒除四周所有的聲音、雜念,將所有力心凝聚於她所能擄獲的男人影像中。她知道自己會努力一寸一寸的把史恩從心中刮起,直至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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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爾表情怪異地走入史恩的書房,他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怒容,即帶著濃厚的心疼與哀傷。
「總裁,鑫華時報的危機解除了,由國內各方面發展皆首屈一指的章氏企業承攬了下來。」
他不懂總裁為什麼不肯出面解釋?外界紛紛臆測鑫華時報會倒是史恩復仇所使的手段,是他暗中動了手腳。事實上,雖然這七年來瓊斯集團不曾鬆懈地盯著鑫華時報,卻還不至於導致毀了它的地步……而且在他們來到台灣以後,總裁對鑫華時報的注意力似乎轉移了,再也不曾吩咐他去做些對其不利的動作。他很清楚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宋容濤自己禁不起報社一直處於賠錢的狀態,於是著魔出入股市。
搞垮了鑫華,絕不是總裁一腳踢下那塊已快支撐不住的招牌。他本來以為鑫華時報不需要他們動手就毀了,總裁會很開心,可是這幾天他沒見過總裁的笑容,一個也沒有。
史恩復仇的決心像在一夕間消失殆盡。
史恩沒有出聲,但懸著幾天的心似乎瞬間掉回原本該在的位置。
「今天報上還刊登了一則新聞……」丹尼爾猶豫著是否該說,見老闆沒有特別明顯的反應,他終究開口,「章氏集團的掌上明珠似乎和雪兒是多年的好友,而章家獨生子更是喜歡雪兒多年,所以他們可能……會結婚……還有,總裁,雪兒前天自殺了!」
他甘冒著挨罵、丟掉飯碗的危險,因為他相信總裁
是在乎雪兒的,否則不會整個人變得那麼古怪。溫蒂和米克的關係爆發之後,他成日酗酒,任誰也說不聽,脾氣暴躁得沒有人敢靠近;而雪兒最後一次來訪之後,他不怒不笑,成天關在她住過的主臥室裡,沉默寡言。
「你說什麼?」史恩背脊一冷,全身血液像結了冰。她自殺了?她要嫁給別的男人了?這就是她所說的要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的方式嗎?若是這樣,他不要她離開他的身邊,一步也不許走!
「總裁如果是怕沒有人可以報仇,那麼盡可放一百二十個心,雪兒及時被搶救回來了。」丹尼爾知道自己沒有猜錯,原來他的心裡不是不在乎,而是不肯承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