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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頁 文 / 喬南儀

    安妮還未走完一條街,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她被跟蹤了。她回頭看,什麼都沒有,但她還是加快了腳步。她苛責自己的想像力太過發達。她細心傾聽腳步聲,但聽到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再次回頭看。她看到一個像男人般的陰影,儘管她一直壓抑著不去想藍伯納,但他的影像仍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她迅速地過街,對面街道比較明亮。伯納不可能知道她今天會參加安家的宴會,除非他自她回到倫敦後就一直跟蹤她。

    她看見前頭有一群年輕人時鬆了口氣,然而走近後她發現他們已經醉了,而且正在砸街上的煤氣燈。為了避開他們,她轉進克拉奇街,她剛轉過街角,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舉高像刀劍樣的東西,恐懼塞住了她喉間。她閃身避開,隨後看清了那只是一名紳士用手杖點著帽簷向她致意,她頓時鬆了口氣。

    安妮加快腳步,跑完最後幾百碼路,回到家中。她沒有停下來找鑰匙,而是用力擂門,直到柏克來開門。他看一眼安妮雪白的臉龐。「要我去拿桶水嗎?」他問。

    安妮投入他懷中。「哦,不,柏克,不過我可以喝一杯白蘭地!」

    就寢之前,安妮在日記中記下她怎樣讓想像力愚弄了自己,那有效地讓她滌清心中的恐懼及疑慮。當她爬上床時,她已能嘲笑自己的愚蠢了!

    兩天後,梵克公園舉辦了一場眾人拭目以待的娛樂盛事。當晚有樂隊表演、盛宴、舞會及一出新戲演出,威爾斯王子也會出場,宴會後還有盛大的煙火表演。

    黃昏時,人潮開始越過泰晤士河向公園而去。河上升起了濃霧,公園是對所有大眾開放的,渡口擠滿了等著過河的貴族及平民。安妮在渡口遇到了一些熟識並一起過河。在船上,她聽見他們大談王子及費瑪麗的韻史,聽見艾德蒙說王子甚至還沒辦法和費瑪麗交歡時,她驚訝不已。

    他們一行人走在公園的幽徑小道間,小道兩側是低矮的樹叢及小空地。「這地方簡直是在邀請人尋歡作樂。」艾德蒙笑著評論道。事實也是,今晚來公園的就有不少是尋找顧客的妓女。

    安妮察覺到霧變得更濃了,為公園添加了一種詭異的氣氛。通常公園裡有數百盞街燈照亮,但今晚燈光被飄浮在樹間、空中的霧遮住了。

    安妮瞥見前方有一名高大的黝黑男人帶著一個穿著艷麗的女郎。那不一定是沙維奇及布安琪,但對她所造成的打擊卻遠超過她所能忍受的。

    「這裡太潮濕了,我們穿過公園,先到戲院去吧!」安妮提議道。

    「哦,我的肚子在抗議了,」艾德蒙哼道。「我和謝立敦去找些吃的,安利,你先去戲院幫我們佔位置吧!」

    安妮不希望和他們分散開來,但她隨即譴責自己太過膽小、可笑。公園裡的霧愈來愈濃,人群開始各自散開去酒店,或找樂子去了,濃霧似乎把每個人包裹住了,成了孤立的個體。

    安妮順著小徑走,經過一處亭子,及一座覆滿籐曼的花台。離開花台後,她聽見背後有人踩在鵝卵石小徑上的腳步聲。她停步轉身,看到的只是在霧中朦朦朧朧的燈光。她加快腳步,朝戲院的方向走去,但霧中每一樣東西看起來都好詭異,她開始想她是否在某一處轉錯了路。音樂聲及人聲似乎變得愈來愈小了。

    她的心開始狂跳,她依舊可以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不停地回頭看,但不管她怎樣努力想看穿濃霧,始終沒看到半個人影。

    她的呼吸急促,著慌了起來。她開始用跑的,不久後她就發覺這樣更糟了,她跑到了公園一個偏遠空蕩的角落,四周只有幢幢樹影包圍著她。

    她停下腳步,試著鎮靜心神。如果說有什麼是她最痛恨的,那就是懦弱了。她讓呼吸平穩下來,大步走到草坪上,喊叫道:「藍伯納,出來到我可以看見你的地方,你這個只會畏畏縮縮的懦夫!」

    沉默。

    「出來像個男人般地和我面對面,你這個婊子養的!」

    仍是死一般的岑寂。

    安妮摸索著口袋中的小刀。「我會叫你血濺五步!」

    全然的沉默。

    她的呼吸緩和下來。如果沒有人在跟蹤她,她剛那樣對著黑夜吼叫可是蠢透了。她決定回家去,今夜的梵克公園一點也不吸引她了。

    安妮開始小心、穩健地往前走,腳步不快也不慢。她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留意著危險及出口。

    走出公園的大門時,安妮鬆了口氣。今夜沿著泰晤士河的路上人車熙攘,在人群中,她的恐懼消失,她安全了,但意外就在這時候發生!

    她感覺由背後被人用力地一推,她發出聲尖叫,向前倒在一輛奔馳的馬車面前。她倒在路上,抬頭驚恐地看見拉車的馬蹄往她踹下來。

    安妮眼前一黑,拉車的馬匆忙揚蹄,閃過了她。安妮睜開眼睛,瞧見馬車剛由她頭上經過。她知道自己要被殺了,而她甚至沒有時間說祈禱詞。安妮聽見一聲女聲的尖叫,她認為那是她自己,卻奇跡地發現那是別人。人們大聲叫喊,扶著她站起來。她的身上添了許多處瘀傷,主要是在肩膀及大腿撞到路面之處。但她沒有留意,她的假髮掉了,藍色緞料長褲撕裂了一大處,但她還活著。她在人們的幫助下一跛一跛地回到了人行道上,倚著燈柱站立。突然間她跪倒在地,頭垂下來,開始啜泣。

    群眾退開到一旁,張大嘴巴。她全身都在顫抖,牙齒打顫。旁觀的人群結論這位年輕的貴族大概是喝醉了酒,走到馬車前面。他們開始散開,害怕被叫去作證。

    安妮哭得肝腸寸斷,起初是因為剛剛的驚嚇,而後是因為那種全然的無助感。藍伯納絕不會放棄的,他會一再下手,直到她死。她沒有一刻是安全的。她坐在原地良久,終於她站了起來,過河時她仍在擔心藍伯納是否仍在追蹤她。

    離開渡口後,她招了輛馬車,直接回到家中。感謝天羅絲不在。她可能正在公園看表演。安妮自己用鑰匙開門進屋,但柏克銳利的目光還是注意到了她的情形。他沒有置評,而對此她只有感激。

    安妮洗了澡,對著那些可怕的瘀痕苦笑。她躺上床拉上被單,沉思著接下來該怎麼做。她決定回藍莊,既而一想又改變了主意。藍莊位在偏遠的鄉下,藍伯納有更多機會可以在無人之處除去她。也許她還是在倫敦比較安全。

    安妮憂慮、猶豫難決,她似乎進退兩難。上帝!她該怎麼做?毫無來由地,她生起沙維奇的氣來,為什麼他沒有保護她?為什麼每次她提出伯納惡毒的居心,他總是用輕蔑的眼光看著她?為什麼他和那個女演員瞎搞在一起?

    事實上,安妮在公園看見的並不是沙維奇。今夜他已在夜色的掩護下橫越英吉利海峽。這已經是這個星期來,他第三次航行到法國了。對他來說,這幾乎就像回到他靠走私維生的那時候。當然,現在他除了賺取利潤外,還有其他動機。但那份違法犯紀的危險、刺激感依舊是一樣的,那種感覺是會上癮的,他只希望他已越過了那個階段,不再沉迷其中。

    他的心思突然轉到了他在威尼斯遇到的那個女孩。為什麼她如此捉摸不定?沒有人查到南安安這個人,他知道她一定是使用假名。她一遍又一遍地浮現他心頭,且經常是在最不適合的時刻。她神秘的身份只愈令他著迷。她就像鴉片,一旦嘗過了便深入血中,令他渴望、需要更多。

    他詛咒自己的愚蠢,堅定地抿起下顎。他不需要任何人。這世上還有的是其他擁有綠眼及長腿的女孩,不管怎麼說,他也已經和伊芙達成了協議,他會實際一些,遵照原先的計劃。畢竟他已年過三十,早過了浪漫幻想的年輕了,如果他對威爾斯王子所料的不錯,他應該可以很快得到伊芙要求的頭銜。

    沙維奇讀完威爾斯王子的來函,譏誚地笑了。每個人都有他的價錢,特別是王族。他很遺憾他不能召喚喬治到半月街,而是必須親自到凱頓宮去見他。這意味著他必須送個字條給柯子爵夫人,延遲他們的約會;他到議會也會遲到。

    他自上鎖的抽屜中取出那副藍寶石及鑽石項練,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凱頓宮不遠,他步行走過去。維奇銳利的藍眸立刻看出了王子的焦慮。

    「我親愛的維奇,我希望你帶了珠寶來。」

    「我是帶了,殿下。」維奇道,碰碰胸部的口袋,但沒有拿出珠寶。

    「要找出個空缺的爵位,並得到貴族的贊同並不容易。但顯然你在國會中有可觀的影響力,再加上有我做擔保,我有理由相信你很快就會被獲頒爵位。」王子頓了一下,給維奇時間送上珠寶,但維奇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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