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喬南儀
從阿升和大夥兒的口中得知,夏石慶年輕時也曾在道上聲名顯赫頗有名望,只是後來了道上複雜的風風雨雨,不再插手管江湖世事之後,他運用手頭上寬裕的資金做土地買賣,炒股票投資,所賺得的利潤足以讓他和一干遠離江湖的兄弟和手下們一輩子享用不盡。
經營檳榔生意只是眾多「企業」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項,用來打發時間罷了。而這樣一個很可能存有億萬的富翁,閒來無事居然頻頻跑到這小檳榔攤來找人喝茶下棋,這就有點……
「呃,阿黎,我覺得……」見她似乎在沉思,阿升吐吐的開口,「我想,我……你……」
「什麼?」黎嫣挑著眉毛,有些稀奇的發現身高一八五,又高又壯的阿升居然在臉紅。
「是這樣的,我……你覺得……」阿升搔搔頭,像是下定了決心殷鼓起勇氣直規她,「你覺得……我怎樣?」
她的眼睛眨眨,平常白癡歸白癡,面對這麼露骨的問話,她還沒白癡到那個地步。
「你很好啊!無論身材,臉型,氣質,都可以去拍電影。」她笑嘻嘻的說。
憑良心講,這也是實話啦,以阿升天生的大塊頭,退伍之後來這兒充當保鑣雖說還有薪水可拿,但總非長久之計。
「真的。」阿升眼睛一亮。
「是啊,去當三級片的男主角!」一個聲音湊過來嚷著。
「啊?」阿升還來不及反應,一群女人已經像黃蜂般的圍過來,一下子吱吱喳喳的將他尚未出口的話全堵在喉嚨裡。
「嘿,阿黎,別理這個愣小子啦!」一個有著尖細嗓音的女人拉著黎嫣的手,興匆匆的嚷著,「來吧,來吧,和我們猜猜老闆今天會帶什麼樣的女人回來。」
「老闆。」
「唉喲,老闆最討厭人家叫他老闆,小心老闆又要因為這個和老老闆吵。」
「他本來就是老闆嘛!老老闆不早就要他回來當老闆嗎?」
「可是老闆不聽老老闆的話啊,要不老老闆也不會每回都要生老闆的氣了
「不過老闆和老老闆還真是意見不合,這個老闆也真是……」
「等等等等等!」黎嫣這輩子終於承認她被打敗了,她完全聽不懂這群女人在講啥什麼老闆,老闆?有誰可以解釋一下嗎?」
四周突然靜了下來,所有的女人,除了黎嫣,全都面面相覷。
「老闆就是老老闆的兒子嘛!」一個叫小珠的女人細聲細氣的開口,「阿黎才剛來,難怪她不知道。」
「老老闆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不過不常回來啦,也真是不孝哦……」
「也不能這麼說啊!人家老闆有自己的理想嘛,老老闆總不能硬強著要老闆按他的話做,這對老闆是不公平的。」
「也對啦!老老闆每回總要和老闆吵個半天,難怪老闆不喜歡回來……」
「不過知道老闆要回來,我真是心花怒放,開心得不得了哩!啊,我等一個月就是為了今天……」一個少女夢幻般的聲音說道。
「少美了,老闆每次回來都有不同的美女跟他回來,你靠邊站吧!」
「不過老闆也真是的,老闆又不是沒錢資助他自己創業,幹麼還兼差去當牛郎?賺女人錢還不夠多啊……還有哦,我聽說上回老闆還威脅著硬要老老闆把這兒的房地契拿出來,打算把這裡賣掉哩。」
「真的啊?真是天壽死囝仔……這麼沒良心哦……養兒不孝啊……」
最後說話的是所有的「檳榔西施」中資歷最老的阿芬,芳齡已經匹十出頭,看得出來最抱不平的也是她。
想當然了,黎嫣這個什麼來龍去脈都不知道的人,還是只有冷眼旁觀聽聽就算,不過嘛!這些三姑六婆們的話倒也讓她聽出了點皮毛來:
第一,這個「老闆」是老老闆夏石慶的兒子,毋庸置疑;
第二,這位「老闆」沒事必躬親也就算了,居然還和老爸大吼大叫,一點也沒把辛苦教育他的老爸放在眼裡,擺明了完全不懂為人子女該盡的敬重之儀,明白點說就是個不孝的小癟蛋了。
第三,這位「老闆」不但不報養育之恩,居然還想把老爸辛辛苦苦所買的房屋給賣掉,囂張的行徑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第四,這位「老闆」每回返家,身邊必定有不同的女人隨同。幹麼啊?又不是古代皇帝有後宮三千佳麗。而且,老天,他居然還飢渴到去兼營特種行業勾當……嘖嘖,好女色到如此地步,看樣子大概也不會太長命。
結論是:這和她黎嫣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只打算看熱鬧,可沒打算插手人家的家務事。她的「體驗檳榔西施生涯」的計畫中可沒包括這一項。
見那群女人仍然沒有閉上嘴巴的意思,黎嫣瞄了手錶一眼,近午夜十二點,她的下班時間也快到了。
她慢吞吞的將桌上用來記錄客人型態的筆記簿收進皮包裡,將沒吃完的一盒巧克力和零食也丟進去,然後為她舒服而脫掉的高踉鞋之後,懶洋洋的站起來。
「要回去啦,阿黎?」有好一會兒不見蹤影的阿升不知何時又冒了出來。
「嗯!」她聳肩。「我已經十天沒回過任何一通電話,找不到我的人大概會去報失蹤人口了。」
「那好,你趕快回去吧!」阿升仍然有些臉紅,大慨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太唐突點,「要不要我送你?這麼晚了……」
「不用了,這條路我又不是第一次走。」黎嫣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這條路上雖說有不少深夜尋歡的男人,但她走一個月也沒碰上什麼事,再說她的車就停在路口附近,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
「我走啦!」跟大夥兒道別,她踩著輕鬆自在的腳步離開了這個店面頗大、霓虹閃爍的擯榔攤,一面心不在焉的想著今天晚上遇到所有不同客人的典型。
很有的體驗,她發現:坐在擯榔攤前看到的人生和一般人走在路上看到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很難想像這樣一條白天看以繁榮的街道,到了晚上竟是天壤之別!若非身入其中,可能沒有多少人會發現這條路上暗藏著多少女子的心酸。
這個行業可以很複雜,也可以非常單鈍,她深思的想;也許她該慶幸自己遇上的都是些古道熱腸,十分豪爽阿莎力的同事,否則也許就如左秀靈所說的,她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在這個龍蛇混雜的小型社會裡,她拿什麼保護自己?
正想得入神,她只隱約的瞧見眼前有道黑影晃一下,她本來不及反應,一塊濕布已經由後蒙住了她的口鼻,帶著一股奇異的香味……
完了!這是她猛然閃過腦海裡的念頭。哦,真該死,她真該要阿升陪她走到路口的,她只覺得自己意識模糊,身子正不受控制的往下墜;連開口呼叫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恍然間,壓在她瞼上的力氣似乎減輕了,一隻強壯的手臂有力的圈住她的腰制止她往下溜的身軀;她極力的想睜開眼睛保持清醒,極力的想掙扎……她必須掙扎,她可不希望這一輩子就這麼完了。
「喂,你怎麼樣?」奇怪,居然有這種歹徒,迷昏她還問她怎麼樣?
「你還好吧?你住哪裡?」那個低沉的嗓音幾乎是在她耳邊命令的吼,聽起來有點像變種的狗叫聲,「不許昏倒,聽到沒有?喂喂喂……」
那個「喂」之後還有什麼,黎嫣已經有些模糊。昏倒前的最後一個意識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像是詛咒又像是喃喃自語。
「哦,真該死,我真該晚一步來,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第二章
遠處傳來陣陣的狗叫聲,除了狗叫聲,還有人在打鼓。
是誰在狗旁邊打鼓?黎嫣翻了個身,微微張開有若千斤重的眼皮,映入眼裡的是乳白色的天花板和吊燈,明亮的日光由水藍色的落地窗簾透了進來,漾滿了這個看來相當寬敞,男性化十足的房間。
男性化十足?她猛的跳了起來,隆隆的鼓聲讓她呻吟的又跌回昧上去,她現在知道打鼓聲從何而來了,真該死,她的頭怎麼這麼痛?活像有幾百人在她腦袋裡跳舞一樣。
顯而易見的,這裡當然不是她的住處,她用一手撐住額頭,皺著眉打量自己的所在之處,她是怎麼到這裡的?她只記得被人由身後……
她一驚,身上的被單在此刻一秒不差的往下滑,雖然被她及時抓住,卻也讓她意識到脫她衣服的傢伙一定把她全身看光了,她就忍不住咬牙切齒開始咒罵起來:這個慾求不滿的傢伙要不是個超級大變態,這是童年失歡導致心理不正常,可惡的傢伙,真該下十八歷地獄去上刀山下油鍋……
哦,這種倒楣事怎麼真會被她給遇到?雖說在決定進入這個並不單鈍工作之前,她已經為自己可能碰上的狀況作了最壞的假設,但假設和真遇到是兩碼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