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郎心叛變

第22頁 文 / 芊樺

    數個月以來,這名好心收留自己的都督從不曾問起過關於自己的事,只是以洞悉的眼神,溫柔的接納了來路不明的自己。如今站在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聽說介國的佐輔現世了,百姓集起擁護佐輔,打著中興旗幟的某些都侯正結集民兵,將攝政的幸峨侯和鷹下的將領逼退到齊都中,如今應該只是強弩之末。」

    殘餘的介國王族黨羽雖然已被消滅,然而許多不肯屈居幸峨侯之下的都督,卻借此發動中興之戰,並捏造出新任介國佐輔降世的傳言。戰事方歇,民序步上軌道後,生活逐漸趨於平穩的百姓開始思念起寄托精神情感的佐輔麒麟。新任佐輔降世的消息一出,百姓的心智隨即受到動搖,中興之旗飄揚在介國的山川、陵谷之間,烽火開始蔓延在好不容易平息的介國各都各郡。

    「為什麼?幸峨侯不是替百姓殺了凶王介王嗎?不是為百姓帶來更好的生活嗎?為什麼佐輔現世以後,幸峨侯就成了叛軍嚴

    「這大概是因為百姓都是平凡人,安穩生活才是求全之道,太過激烈的變革,不是百姓能夠接受的變化。」

    「那……他們呢?他們現在都還好嗎?都還活著嗎?」留衣抓住玲山侯的手臂。

    「你問的是哪一個?是幸峨侯?還是——」

    「醴驍……左惡醴驍!他死了嗎?是活著?還是死了?」

    啊……果真是醴驍。治山侯露出了苦笑,這個摘.花手腕與領兵能力一樣高明的男子,早在其他人發現這朵王室之花前,就已經拔得頭籌。「放心吧!他還活著。現在,能告訴我為什麼懷著孩子的你會一個人來到堇國嗎?」

    涼爽的微風偷偷地造臨、將午後充滿燦亮陽光的花庭吹起了陣陣芬芳。

    在溫和的珍山侯面前,恐懼彷彿消失了,那歷歷在目的過往回憶,一景一幕掠眼而過——自己與那人的相遇、與那人相互傷害、糾纏在連雙方都不知是恨、是愛的重繭中的痛苦過去。一切的一切彷彿全在玲山侯的溫柔下,一一釋放開來

    「愛情總在不意間傷人,即使你我不願意,卻總身不由己地做出讓自己後悔不斷的事來。」

    「這世上也有這樣的愛嗎?我以為我們之間有的只是恨,只是糾纏不清,和霸一樣無法明朗的結果。」

    「身為孩子的生父,他知道自己即將為人父嗎?」

    「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兩個人的孩子,不要知道對他、對孩子,反而是好事。」

    「這並不公平,留衣,你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不該為他的想法作決定。如果醴驍將軍也像你愛他那般的深情愛你,你又該如何自處?該如何面對他與孩子呢?」

    留衣留下眼淚,她捧著臉,細碎的嗚咽聲從掌心緩緩流洩。

    真會有那樣的可能嗎?真的會有嗎?她一點也無法有這樣的奢想啊!因為她與他都太驕傲,也都愚笨的不知道要怎麼愛對方,從一開始,他們就只能以傷害彼此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來,過來這裡。」玲山侯牽著她的手,帶她走過迴廊,來到宅中豢養馬匹的馬廄。

    被屋簷擋下的日光在馬廄裡落下了一大片陰影,陰影中,留衣發現了九對閃閃發亮的銀色光簇o

    「開明?!」

    微光中的十八簇銀光正是有著九顆怪異人面的騎獸開明!開明見了留衣,立即飛快地跳出,並在她的眼前蹲下,以頭輕輕地磨蹭她。

    「風雪之中引我發現你的就是這獸。」玲山侯道:「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不清楚這獸的來歷,這獸的額上被施了騎士的『咒』,所以能在沒有飼主的授意下,讓飼王以外的人騎乘它。」

    玲山侯指著開明額上一個像是乾涸的血跡劃下的太極圖形。「我猜想能從這獸身上尋出你的親人,所以請人到善國的尹家商舖打聽,直到今日才知道了這獸的飼主可能是醴驍將軍。」

    「是他讓你跟著我來嗎?開明……」留衣緊偎著開明,忍不禁雙眼泛紅。

    「我相信醴驍將軍不是真心想要你走,否則他不會要這獸跟著你。在我發現你時,它的身上覆滿了厚雪,卻始終沒有離開你的身邊。留衣,這獸是在保護你,沒有飼主的咒今,騎獸是不會擅意離開飼主。更遑論保護飼主以外的人。」

    「那又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傷害我?」』

    「想知道的話,就去問他吧!親自到他面前,要他親口告訴你。留衣,我一直相信,人只要沒死,就還有機會,你願意試試嗎?」玲山侯輕輕執起她酌手,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個恭謹的吻。

    「我要出兵協助幸峨侯。時代已經變了,再也不是倚賴麒麟與天命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該重新重整過,這一去,也許會死,也許不會,如果我們都活著回來了,做一個選擇好嗎?嫁給我,或嫁給醴驍;情願受傷,也不要騙自己。萬一真的不能和那個男人在一起,那就嫁給我吧!我會把孩子當作自己的嫡子,會像你愛醴驍一般愛你、愛孩子,可以答應我嗎?留衣。」

    留衣抬起頭,看見玲山侯雙眸裡那始終溫暖的包容。

    在速天黃昏結束前,介國的空中燃起了艷紅的烽火。

    以太史將月及其他舊朝州郡都侯為首的中興之軍,在紅日落下時,正式起兵圍攻王都棲瀾。而代表新勢力的幸峨侯及其麾下的各都都軍,則全部聚集在棲瀾外的介瀾平原上,整軍等待戰鼓的嗚動。

    這一夜,朱陸彷彿燃燒在片片紅艷的火蓮之中。

    ★★★

    夾雜著燒焦氣味的煙硝充滿了整片介瀾平原,四處橫臥的馬匹、人類的斷肢殘骸顯示此處才剛經過一場慘烈的廝殺。煙硝中,一名身穿白金戰甲的男人駕著馬,正在混亂一片的戰場上來回搜尋。

    「上官!幸峨侯,上官!」男人的聲音空洞地迴盪在寂寥的平原上,回應他的卻只有更寒冷的夜風。

    當銀月來到東方的天空時,領兵緝拿中興之軍的都軍隊伍早已消失在介瀾平原上,而在混戰中,由上官護衛的幸峨侯也在同時雙雙失去蹤跡。當敵軍潰散之後,醴驍便把軍旅安置在北淨道的隘口上,以遏止敵軍通過北淨道逃入棠國,而後隨即趕回戰場搜尋好友與上司的下落。

    「上官,幸峨侯!」

    馬匹急騁在平原上,放眼所及之處,全都是沾滿大量血跡的兵刀與旗幟,空蕩蕩的介瀾平原讓人無法聯想幾個時辰前的激烈戰況。

    來回奔馳了近七趟之後,醴驍在東邊的密林入口處發現了微弱的火光。

    他疾馳向前,火光愈靠愈近,來人是一名長髮被垂的男子。男子身奢華服,低垂的臉龐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容貌,他手握長劍,銀色的坐騎上佩戴著由銀葉編織而成的柔軟馬具與韁繩——這是都軍將領們坐騎的最醒目象徵。

    醴驍見狀,隨即策馬上前;來人也駕著馬,飛快向前奔來。

    突然,閃爍著銀白劍光的弧線罩面而來!

    鋒利的劍光毫不留情地將醴驍的坐騎劈成兩半!

    醴驍及時騰身而起,躲過了黑影突如其來的致命一劍。

    著地後的醴驍這一細看,才發覺月色被覆下,仰身大笑的長髮男人正是眾人百尋不著的中興軍首腦——將月。中興軍的潰逃與數次奇襲的失敗,使將月呈現迷幻的崩潰狀態,冷然的眼眸中完全沒有憐憫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凌厲的毒練目光。

    「是你,幸峨侯在哪?!」

    「陰曹地府裡!想見的話,就到黃泉見他去,」

    「陰曹地府?你——」話聲未落,致命的利劍已迎面襲來!

    醴驍居處劣勢地不停閃躲,一夜久戰的疲憊累積到頂點,大量消耗的體力也在此時瀕臨透支邊緣,懷抱著對幸峨侯與好友上官懲我的安危疑虞,使醴驍心有空隙,一瞬間,將月銳利的劍光已經趁隙刺人!

    「納命來!」

    疾勁的劍勢凌厲竄來,然而利刃卻沒有如將月所願地刺入醴驍的胸膛,

    一陣突然其來的強大推力推開了醴驍,而後一具纖瘦的男人軀體在長劍刺來之前,遮去了醴驍與將月眼前的光影。

    「大人!」

    「閣下!」

    長劍沒入了突然出現的男人身體,緊隨在男人身後的,還有一匹駿馬!

    尾隨在後的上官懲我,在追緝敵軍未果後,他便隨即返回王都棲瀾,以防失去下落的將月趁隙突襲,怎知才一返回,便在此時驚見將月及醴驍的對戰!

    「大人!」上官懲我疾策馬匹上前用力撞開將月,長劍脫離了將月的手,卻仍不留情地一點一點取走了幸峨侯的血液與生命。

    「可惡!你這傢伙!」憤怒的上官懲我沖紅了眼,招招斃命的劍式直取將月咽喉。

    已經受傷的將月難以抵擋,雙方交鋒不到一刻鐘,上官懲我夾帶憤怒的索命之劍已經沒入將月的心臟,血液不斷由將月的口中溢出,充滿恨意的臉龐早已扭曲得不見人形,他緊緊握住了胸前的奪命之劍,難以置信死亡已經瀕臨,臨死前的一雙黑眼,仍是染滿了腥紅血液的瘋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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