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千萩
「你……」
「妳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妳,因為我從來就沒有騙妳的意思。」深邃有神的黑眸定在她身上,努力找尋著她臉上可能出現的諒解與釋懷。「如果妳還想問什麼,我都會老實說的。」
「雖然你不算騙我,卻玩弄了別人……」低著憂傷的臉兒,孫華潔面色慘淡地把頭一搖,聲音小得讓他聽不清楚。
「華潔,妳剛剛說什麼?」隱約瞭解事情的嚴重性,他凝重地問。
「所以你只當她是你的性伴侶?」她毅然決然地抬首迎視他的眼,胸口因這句話的出口而不穩起伏著。
「什麼?」他震住。
「是不是?你這兩年多來一直忍著沒和她分開,是不是只是因為你的生理需要?」照理說她應該覺得臉紅、尷尬,但另一股怒火卻不禁上揚,兩者矛盾的情緒在心頭糾葛纏繞,讓她幾乎要瘋了。
只是一瞬問,吳柏彥臉色陡沉,陰寒冷厲的黑眸覆上一層薄冰。
「她找過妳了?:這是唯一的可能,要不然以華潔單純開朗的性情而言,根本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很快地搖頭。「她並不知道我認識你,是我自己無意問發現的。」
「但妳們怎麼會認識?」
「事實上就是認識,一切就是那麼剛好,跟她沒有關係。」她沒有讓杜詩晴知道自己就是吳柏彥的女朋友,殊不知自己早被反過來利用。
「她告訴妳我跟她交往兩年,只因為性?」他的聲音略沉,整個人都顯得緊繃而沉鷙。
「她……她只是說出她的感覺,但我覺得……」
「妳覺得我是這樣的人?」不待她說完,他直接截話反問。
「我……」她迷惑於他的怒氣,也無措於心底的掙扎。「我很想相信你,但是,事實證明你根本不是真心在對待她。」
「對!」他毫下考慮地回答。「或許我對她真的不夠真心,但那又如何?我現在愛的人是妳啊!」
「可是,可是不應該是這樣的……」當他伸手想抱她,她恐慌地逃了開來,看到他滿臉受傷挫敗的表情,她難過地環住自己雙臂。「也就是說,你跟她一分手就和我在一起,所以,我只是你的現任性伴侶。」
「妳當然不是!」他氣極低吼,霸道地睬著榻楊米從後方緊緊抱住她。「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對妳沒有、對她沒有,純粹就只是愛的深度不同罷了。」怕她再度逃離,他使著蠻力將她困住,而她只能無力地任他圈在懷中。
「我不能瞭解你這樣的人,我真的沒有辦法瞭解……」她痛苦地喃喃自語。「尤其在聽到你對她的一切之後,我更無法接受你這樣的行徑跟作法,你太殘忍、太自私,你傷害了那麼愛你的一個女人,我……」
「就算我確實傷害了她,又跟我們之間的感情有什麼關係?」他氣憤難當地扳過她的身子。「難道因為我曾經談錯了一次感情,從此我就沒有資格再愛嗎?」
不想掉眼淚的,她是真的想堅強的、瀟灑的、認真的跟他就事論事,但無奈她阻止不了心酸的淚水奪眶而出,只能眼睜睜地看它們墜下衣襟。
「我也是女孩子,她又是我的朋友,我如果可以無動於哀就沒事了。」她悲傷地啜泣著。
「不要鑽牛角尖,妳要相信我對妳是認真的!」她的眼淚讓他又氣又急,既心疼又不捨地拿起乾淨的紙巾擦去她的眼淚。
「你對她難道就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嗎?」
「我……天哪!我不可能記住跟她說過的每句話,即使說過,妳也不能因此定我的罪,畢竟在愛著的時候,這樣的話是不可能沒說過的。」
她明白他說得很有道理,她真的明白,然而每每想到杜詩晴的遭遇,她就覺得他是個壞蛋,是個不可原諒的人。
「妳不要哭,妳這樣哭讓我的心都碎了。」不忍之餘,他摟住她溫柔撫哄,不再對她怒目相向。「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可惡、我卑鄙、我下流,但我就是不能沒有妳。」
聽到他這麼說,她貼在他胸前哭得更厲害了。
「我不知道除了『性伴侶』三個字以外,她還跟妳說了什麼,不過我認了,她指控我的罪名,我可以照單全收!可是妳聽著,我——是真的真的用心在愛妳,過去的我或許荒唐,不懂如何去愛,但是我現在懂了,妳如果因為我過去的錯而放棄了我,那麼,我會痛不欲生的。」
無法再作出理性的思考與決定,她只能讓淚水盡情奔流,暫時忘了要去抉擇。
因為是愛,所以學會貪求。
因為貪求,所以難以放手。
愛情,原本就是自私的。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震驚之中,楊德理萬分錯愕地問了這句。
在她與阿彥分手後亟需癒合傷口的這段時間裡,他總在她需要的時候陪著她、安撫她、聽她說話、聽她訴苦。
今天也不例外,她一通電話響起,他便擱下手邊工作來到她的住處,哪曉得,競從她口中得知了這樣的事。
「不為什麼,純粹是想出口氣罷了。」她輕描淡寫地回答。走至窗台前的紅色圓凳坐下,表情凝重地遙望著灰濛濛的天色。
「出口氣?有這個必要嗎?」他沒想到詩晴會做出這樣的事,緊蹙的眉像打了萬千死結無法解開。
「你不是我,當然無法體會我的感受!」
「但是妳這麼做,對妳有什麼好處?」
「哼,我不需要得到任何好處,我只是不想讓他們好過罷了。」她冷漠以對。
人是如此矛盾,表現在外的假象,好像自己堅強有如鋼鐵一般,然而實際上,內心那道城牆卻脆弱得不堪一擊。
「妳利用那個孫華潔來達到目的,有沒有想過後果?」
「他們要是因此而分開,那就是我要的結果了。」
「難怪……難怪這幾天阿彥的臉色會這麼難看,妳……妳到底在想什麼?」
「所以他們吵架了?」這是她樂於從他口中聽到的答案。「那麼阿彥有沒有說什麼?他一定很恨我吧!」
「不,他不恨妳。」
「哼!你怎麼知道他不恨我。」她甚覺可笑地翻了個白眼。
「因為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來找妳質問這件事,不是嗎?」
杜詩晴的笑意瞬間僵在嘴邊。
「可見得他並不想怪妳,或者換個角度來說,他很同情妳,對妳充滿歉意,所以他能瞭解妳這麼做的目的。」
「不可能!」她急促而慌亂地厲聲喊。「他才不可能對我覺得抱歉,他根本只是不想再見到我,就這麼簡單而已。」
「如果妳一定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你當然沒有辦法,畢竟你們是朋友!」她氣極反駁。
「對,我跟阿彥是朋友,難道我跟妳就不是嗎?」他嚴峻反問。
「我……」
「快樂嗎?」他再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略略一顫,沉著臉斜睇他。
「在妳進行這種報復行動時,妳覺得快樂嗎?」
「當然不快樂,看到自己愛過的男人正愛著別的女人,我怎麼會快樂?」
楊德理定定地注視著她,凝肅的神情更為複雜,極緩慢地搖著頭,他說了。
「詩晴,妳不要這樣,不管妳有多麼愛他,他也不會回頭,妳這麼做,只會讓妳身邊的人替妳感到悲哀。」
「哈,我本來就很悲哀,不是嗎?」她自嘲地笑。「打從他甩了我的那天起,我就注定悲哀一輩子。」
「沒有人要妳悲哀一輩子,是妳自己硬要走進這樣的死胡同裡,難道妳還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不愛我,我有什麼是比不上那個孫華潔的嗎?」
「如果妳問的對象是我,那麼我會回答妳,她沒有任何地方比得上妳。」他態度坦然而凝重地回答。
聽到他的回答,她毫無預警地震住了。「德理……」
「不過很可惜的是,對妳而言,我是比不上阿彥的。」他諷刺一笑,故作灑脫地別開臉再道:「但我和妳不一樣,我並不會因為瘋狂地愛一個人而想毀了他眼前的幸福,同樣的,我真的很希望妳還是當初那個心地善良的杜詩晴,而不是處心積慮想要破壞別人幸福的杜詩晴。」
「我……」像被擊中痛處,她心如刀割地掩住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好煩好煩,好亂好亂,滿腦子想的都是不要讓他們好過,就這樣而已。」
「詩晴……」忍不住的,他來到她身後,輕輕地、溫柔地環住她的肩膀。「已經夠了,收手吧!不要再去傷害任何人了,再這麼下去,妳唯一會傷害的只是妳自己而已。」
她淚如雨下,心痛的感覺仍是如此清晰。
「答應我,不要再繼續了好嗎?」
靜默中,他隱約感覺到她點了頭,雖然很淺很淺,但他知道她答應了。
誰甘心付出的一切化為烏有,誰願意辛苦經營的感情變成泡沫?然而不甘心、不願意的結果,永遠是傷了自己又傷了別人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