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啟齡
五年多前他強迫她走入他的世界,而今呢?又準備像她母親死去時般離開她,留下看似無情卻多情的她獨自承受心愛的人離去的苦果嗎?
瞧她的淚落得更凶了,康政倫更是緊緊地摟住她。她的淚落在臉上,而他卻痛在心裡。面對這樣的她,他才深深明瞭,原來他的心也是柔軟的,並非是他一直以為的堅硬。
就在這一刻,他們兩人緊緊地相擁著,享受這難能可貴的平靜。誰也不敢開口講話,生怕話一出口,就是所有美好消失的開始。
「你會履行契約嗎?」許久,她拭去淚痕開口問,平淡的口吻讓人不清楚她想要聽到的答案究竟是哪一個。
「你希望我怎麼做?」他放不開她,卻又心知肚明的知道再困住她只會徒增她心裡的痛楚。他想愛她一生一世,而她卻想逃離他一生一世。
「我給了你孩子,你也該還我自由。」朱靜容掙不開他溫暖的懷抱,淡然地說。
原來離開他的懷抱、她的世界後竟是如此的寒冷與空虛。她怕冷的以雙手環住自己,清楚的知道她再也不能依賴著他溫暖的胸膛了。
孩子既然注定帶不走,那麼她至少要帶走在不知不覺中駐留在他身上的心。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會屬於她的,束縛他們的不是感情上的牽絆,而是五年多前那紙無情的契約,那紙無情的契約總是無時無刻在提醒她,他們之間存在的永遠只是一場買賣,時間一到,買賣一成,契約也就跟著無效了。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逃離我嗎?」他氣憤地大吼,更氣她無情的態度。他這樣全心待她,而她最後選擇的依然是離去,這教他情何以堪?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她心裡淌著血回道。若硬要說對他不存任何感情那是騙人的,但就因為知道他不會愛上她,所以不該任自己去攀附那渺小的希望。
「難道你都——都不曾愛上過我?」康政倫緊閉雙眼沉重問她。當問出口的那一瞬間,他幾乎快窒息了,他好怕,好怕她的回答會是肯定的。
「你不該問我這個問題,因為我們都心知肚明,在這些日子裡誰也不曾愛上過對方,困住彼此的只有那張曝不了光的契約,不是嗎?」她背對他,說著違心之論的謊言。每一條路遲早走到盡頭,而孩子的出生就是他們倆感感情的盡頭。他既然不愛她,留下來又能怎樣?只是徒增痛苦罷了。
是他把她傷得太深,還是她始終不肯放開心去愛人?這些問題對康政倫而言再也不重要了。
他的一顆心好痛,口中卻說著違心之論:「你大可放心,孩子一出生,我們就辦離婚。」
就在孩子出生後嗎?好快,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快,這麼說來她待在他身邊的日子也只剩下不到七個月了。
第八章
辦公室裡,康政倫煩躁地翹起二郎腿,怒視著前方笑容狡黠的趙孟軒。瞧他一副狐狸般的奸詐笑容,愈是與他對望,康政倫體內的怒火上升得愈快。
「你看夠了沒?」康政倫終於捺不住性子地大吼。
「別激動、別激動,讓我多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瞧你!一副小氣巴拉的樣子。」趙孟軒似笑非笑地坐在斜對面的沙發上,愈是多看康政倫一眼,他愈是覺得想笑。「你不覺得最近的你像只噴火的恐龍?」
何時康政倫變得這般沉不住氣來著?以往多看他幾眼,他頂多也只是回個白眼,而今卻不同;愈是盯著他瞧,他火爆的脾氣就愈控制不住,他一向是一個能將脾氣收放自如的人。
而就在今天,因下屬犯了一個再小也不過的錯誤,他當場就把人家給辭掉,哇!說實在的,這可是個天大的消息。再加上他曾經由藍秀那兒聽來的八卦,聯想起來,引發他一探究竟的極大慾望。
聽說康政倫身邊有個秘密情婦,以趙孟軒這種好奇的個性,他怎麼也不可能放過這消息。
「你若太閒了,我倒不介意多派些公差給你!」康政倫還是發火了,因為不爽,所以想以最迅速能支開趙孟軒的方法打發他。
「喂喂喂!你就不能好心點,讓我這把老骨頭多喘口氣嗎?」趙孟軒不滿地起身抗議。
「休息?你若是真的想喘口氣,今天就不會與我在這兒對看兩相厭。」康政倫不屑地冷哼,他若真想喘口氣,現在就不會還不知死活地出現在他面前,早就不知閃到哪個遙遠國度度假去了。
「我是關心你,順道緩和外頭緊張的氣氛。你是眼睛瞎了不成,難道看不出外頭那堆為公司忙碌的員工們,個個因為你這名董事長近日脾氣陰晴不定,大家也跟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嗎?」
趙孟軒嘴上雖這麼說,其實骨子裡是想從康政倫口中探出一丁點內幕消息,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去向他那堆狐群狗黨炫耀。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憑什麼只有藍秀那名人妖可以到處散播康政倫的八卦消息,大家都是朋友,怎可差這麼多?說什麼他拚死拚活都要前入敵區一探內幕軍情。
「只要做好分內之事,難道還怕遭池魚之殃?」康政倫不以為然地嗤之以鼻。「我很忙,若你沒事,就多去為公司盡心盡力,不然就限你在三秒鐘內消失在我眼前。」
「別這麼無情嘛!好歹咱們朋友一場,你就不該把『重要的事』只告訴藍秀一個人。」
「我又跟藍秀說什麼了?我怎麼全然不知?你不是大偵探嗎?何不自己去調查?」他想知道,自己偏不如他所願,就讓他絞盡腦汁慢慢去猜吧!
「你就大人有大量,別再吊我胃口了。」
「偏偏我康政倫就想當個小人,你又能拿我如何?」他不禁要捫心自問,是不是他前輩子做孽太多,以至於今生遇上藍秀和趙孟軒這兩個人。
「我們這是關心你,你怎麼反而不識好歹?」趙孟軒大聲嚷嚷,「前幾年,大家都以為你『不行』了,否則怎會在聲色場所一消失就是好幾年?若不是前些日子大家難得聚在一起,無意間藍秀這個廣播站說你家裡養了一個小情婦,打死我都不相信你真的豁出去了。」
「我養了情婦那又干你何事?」
養了情婦?這對他們這些朋友來說可是天大的消息。誰不知康政倫雖然花心,但那些來來去去的女人可就沒一個能光明正大的待在他身邊,更何況一待就是數年,這不好奇死他們才怪。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老話一句,不過是想一飽眼福嘛!」趙孟軒閉上眼,沉醉在想像空間裡。「我們這堆朋友誰不好奇來著,大家都想見見她的廬山真面目,究竟是怎樣的奇女子能擄獲你的心、並且拴緊在身旁。」
「不也是個女人,哪裡奇怪了?」康政倫避重就輕地一語帶過,不怎麼想在別人面前提起朱靜容,他要她完完全全只屬於他。
「這麼說來,真有那麼一回事了!」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消息,趙孟軒興奮得奔到他身旁,扯著他的手臂要他再多說一些。「她是怎樣的人?是艷光四射型?還是嬌小可愛型?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見見她的廬山真面目。」
康政倫厭惡地揮開他的手,皺起眉頭百思不解。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他有必要像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嗎?「她是怎樣的人,又干你何事?」
「身為朋友,當然要互相關心對方。」趙孟軒明明就是一副想探人隱私的樣子。
「這哪是關係?若說是等著看我好戲倒還說得過去。」康政倫不怎麼苟同他的話。就如趙孟軒所說,他們朋友多年,自己還會不曉得他的個性嗎?
「別這樣,透露一點口風讓我知道,好讓我也去向藍秀那個人妖炫耀炫耀,不能每次都是我在吃虧。」
「若我絕口不提呢?」康政倫打算跟他耗到底。
「政倫,你不能這麼殘忍。」趙孟軒決心拋下所有形象,苦苦哀求。
「不好意思,朋友這麼多年了,我想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沒心沒肝。」意思很明白,要知道一切就勤快一點自己動手去查,否則免談。
「你你你……」趙孟軒伸出食指對著他,一副快氣炸了的樣子。
「我又怎樣?」
「我……我……求求你啦,求你行行好、大發慈悲告訴我吧!」趙孟軒拋棄所有自尊,只為探得些許口風去向他那一票朋友炫耀。
「不說就是不說,有本事自個兒去猜。」
康政倫起身走至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地抽起菸來。
他不是不願向趙孟軒說明他與朱靜容之間的關係,而是在這個非常時期,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趙孟軒默默打量著沉思中的康政倫,令他訝異的是,一向意氣風發的康政倫竟然也有落寞的時候?
突地,一陣爽朗的笑聲響起,迴盪在沉悶的空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