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桑語柔情問潭心

第14頁 文 / 齊萱

    迎桐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答道:「發現到這一點之後,我便已悄悄改變了計畫。」

    「也就是以半年為期,在前三個月天氣尚未完全回暖之前,要求我致力整治元菟郡,四月起,陪你赴涼州一趟,尋找兄長?」

    「是的。」

    「找得到的話,你會依實際情況,看是他們或是你的夫婿,也就是我,誰較適合擔任元菟郡太守,再做最後決定,如果他們另有高就,或者根本不想接掌這個職位,那你便會依照原先開出的『假』條件,將元菟郡奉送給我?」

    「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實在有欠公允,但若從『自無到有』、『自布衣到太守』的角度來看,迎桐覺得應該仍算是一把不壞的賭注,所以……」她咬一咬牙道:「是的,我確實是那樣說的。」

    「而如果找不到,七月初一一到,你便會隨我回元菟郡,屆時除了會無條件將元菟郡交予我之外,也不會再搬演今夜洞房的鬧劇。」「是的。」

    「好,我答應你,」面對淚光隱隱,卻又同時笑意盈盈的新婚妻子,夏侯猛勉強壓抑住滿心的翻騰說:「只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笑容凍結在迎桐的臉上。「什麼條件?」

    見她的情緒如此容易受自己影響,夏侯猛不禁在心底說:母親,這場遊戲似乎越來越好玩了。

    「男女有別,你應該曉得吧?」如他所料的,迎桐果然立刻露出困惑的神情,顯然搞不清楚為什麼他會口出如此簡單的道理,不過他本來也就沒有打算要她回答,隨即接下去說:「渴望一旦被挑起,可就不是光憑你的三言兩語便能夠壓抑或平息的。」

    驀然漲紅又迅速轉白的臉色,顯示出迎桐已經全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你要我答應你另找慰藉。」在打出「比武招親」的名號前,不就已經決心放棄追尋真情的機會?但為什麼現在做「深明大義」的事,仍令自己心痛難當?

    「不,」夏侯猛的否認曾今迎桐的心中閃掠過一陣驚喜,但接下來的解釋,卻馬上又教她更加痛苦。「這種事,哪裡需要經過你的同意,我自己找樂子去便成,男人有三妻四妾,例屬平常,更何況今日的我拜你所賜,已成為元菟郡的太守,堂堂一個太守大人,如果只有你這位『碰不得』的嬌妻,別說我會惹得眾人訕笑了,就連你的度量和醋意,恐怕也會引來諸多不必要的揣測吧。」

    迎桐正視他俊朗的面孔,實在無法相信他是一個如此粗俗的人,但是……自己又何必在意這些呢?

    「是,你說的對。」只好垂下眼睫,企圖掩住眸中的悵惘。

    「夫人能夠體諒,是猛三生修來的褔氣,坦白說,就算你沒有開出那一連串的條件,我也早已相中幾位侍女與歌舞妓了。」

    胸口一痛,迎桐至此才知何謂「心如刀割」,這夏侯猛竟好色如此?他難道不知就算她是一名女子,也是有尊嚴、會傷心的嗎?「那你要我答應的條件,究竟是——」

    迎桐的話尚未問完,已被驀然伸出手來,將她攪腰抱過去的夏侯猛所打斷,非但如此,他還立刻俯下頭來,算是首度牢牢吻住了她。

    她的腦中霎時一片空白,再也無法做任何清楚的思考,夏侯猛委實太老練了,幾乎比她更瞭解她需要什麼樣的引導與……挑逗。

    於是在他刻意的情挑下,她的唇瓣緩緩綻放,並任由他輾轉吸吮,殘存在兩人唇舌間的酒香經此翻攪,更加甜醇,直教迎桐醺醺然的微喘起來。

    然而就在她原本抵在他胸前的手,想要繞到他頸後去時,夏侯猛卻猛然抽離雙唇,拉開距離,興奮的笑道:「對,就是這樣!」

    「沉潭……?」迎桐尚未完全回過神來。

    不料夏侯猛已然起身說:「我雖然性喜大宴,可素來最重開胃菜,若沒有合我口味的開胃菜,則後頭縱有山珍海味,也一樣提不起我的興致,滿足不了我的口腹之慾。」

    「你的條件竟然……是——」迎桐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全都明白了,卻也立刻無語。

    「是的,我美麗的妻子,」在迫不及待奪門而出之前,夏侯猛還特地折回來摸摸她已變成冰冷的面頰說:「我的條件,就是你盡可以守住最後一道防線,可是當我想放縱之前,你卻必須負起為我『開胃』的責任。」

    望著他倉卒離開,甚至已無暇聽她同意與否的挺拔背影,迎桐不禁滑落炕下,並就著屈膝的姿勢,將臉埋進白貂裘中,流下無聲的淚水。

    ※※※

    「潭哥!」一見夏侯猛走進原先的居處,小霜立即迎上前來,喜出望外的說:

    「你真的遵守諾言,沒有與那桑迎桐洞房花燭。」

    經她這麼一提點,夏侯猛才想起自己曾大言不慚、信誓旦旦的答應過她什麼;老天爺,若不是桑迎桐突然又提出了新條件,現在他們恐怕早已成為真正的夫—。

    「潭哥!」小霜不滿的叫聲,立刻又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說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她瞪大眼睛反嗔道:「是你自己活像掉了魂似的,怎麼?

    軟玉溫香在懷,便後悔起自己今早的承諾了?」

    什麼?跟她說自己此次參加比武招親,主要目的在於為母報仇;次要目的是趁機為曹公攻佔下元菟郡,反過來箝制始終不願歸順的東北諸郡;至於那桑迎桐,從來就不算在他想要的「收穫」之內;這些,都是今早才發生的事?才許下的承諾?怎麼他覺得經過洞房中「那一役」,時間彷彿已流逝許許多多年,自己心中已平添無數滄桑?

    為了排除心底的不安,夏侯猛便故意粗聲粗氣的喝道:「你不是我的小馬伕嗎?不在馬廄裡看著我的愛馬,跑到我房裡來胡扯些什麼?」

    見夏侯猛恢復到往日瀟灑的模樣,渾然不知他的心情已掀起了微妙波濤的小霜,馬上回嘴說:「什麼愛不愛馬,你那兩匹愛馬全在許縣將軍府內,要我上哪裡看顧去?自己才是神智不清、糊里糊塗。」

    她嬌嗔的憨態終於逗得夏侯猛笑開來,衝散了不少緊繃的氣息,也讓他稍微放鬆下來,便走過去攬住小霜的肩膀。

    「幫我沖壺熱茶來,好嗎?計畫雖已順利的跨出了第一步,但過去十幾日來的連番比試,確也挺累人的,你來幫我搥搥肩膀吧。」

    「唔,」小霜暗喜在心,表面上卻仍不肯輕易讓步。「有沒有的賞?」

    「小丫頭,幫哥哥做事,也好意思討賞?」

    「什麼小丫頭不小丫頭的,瞧我個兒都快到你下巴了,還小?」

    「是,」夏侯猛才不理會她這些,兀自摸了摸她仍包在皂巾內的頭說:「你的身材最高挑了,也不怕將來會找不到高大的男人來配你,還有興致在那兒沾沾自喜。」「怕什麼,」小霜已經開始往外走,趕著去為夏侯猛衝壺茶。「再怎麼難找,也有潭哥在啊,你說是也不是?」

    這一回夏侯猛沒有再一如以往的與她談笑風生下去,反倒保持沉默,若有所思的望起懸在窗外天邊的那彎孤月,以及再度輕輕飄下的雪花。

    為什麼此時悄悄浮現於心頭的,竟是桑迎桐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她的新條件,雖然間接幫自己守住了「絕不與她同房」的諾言,卻也讓他見識到她更為善良、堅強的一面。

    為了元菟郡的百姓,她毅然決然放棄了和父親的妻子謝氏,以及三位異母兄長南下避禍的機會,還不藉以自己為餌,只盼能覓得良才,續保元菟郡。

    但她犧牲了這麼多,所為的,卻不是想要滿足一己之私,留下元菟郡,反而是想要為兩位自從懂事以來,就不曾見過、甚至無復記憶的兄長暫代守城之責;

    甚至從來沒有想過,萬一她今日招到的,並非「別具居心」的自己,或願意體諒的明理人士,她該要如何自保?

    如此勇敢、如此堅強、如此固執、如此大膽、又如此聰慧……教人如何能夠不為之心折?

    夏侯猛仰首向天,在心底狂喊著:母親呀,母親,孩兒一直到現在才知,您留給我的,實在是一份再沉重不過的責任啊!

    第六章

    時序進入三月,氣溫開始回暖,雪也漸漸下得少了,元菟郡的百姓都說,今年的氣候全照著節令轉換,利於農耕畜牧、狩獵捕魚,必定會是一個大豐年。

    而這些,大半都拜他們的新太守,也就是他們平常私下統稱的「姑爺」——

    夏侯猛所賜。

    與桑迎桐成親兩個月以來,夏侯猛投注最大心力的,便是讓大家都吃得飽、又吃得好的基本建設。本來元菟郡地處偏遠,又有公孫氏一族所把持的遼東等郡做屏障,向來無懼於會遭受豪強者左爭右奪的命運。

    可是這並不代表元菟郡便能高枕無憂,完全不需要戰備的過其太平日子,相反的,在桑忠擔任太守期間,因其一貫秉持「毋仗無敵、仗吾有備」的觀念,所以軍力向來充沛,反倒是糧食每年都僅在夠用邊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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