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齊萱
「我的當事人有沒有——」
「天啊!」他站起來,打斷她的話頭說:「別再來這一套了,好嗎?別再說事實並非如此,說侵犯田曉語的人並非朱哲賢,你應該知道檢查結果,對了,」他頓了一下說:」你不會不知道.幫她做檢查的是你的男朋友,他叫什麼來著?來,姓宋,對不對?」
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差點衝口而出,所幸沒有真正說出來。「他叫宋溪明。」沒有必要跟他解釋她和溪明的交情吧!
有點訝異於她連名帶姓的說自己的男友,不過石磊表面上自然沒有露出任何端倪。「我不明白女人何以不幫助女人。」
「萬一你搞錯了呢?」
「什麼意思?」
「我相信哲賢,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那種事。」
石磊沒有馬上回答,稍後才說:「我原本很敬重盛學文的。」
這樣的諷刺她怎麼會聽不懂。「而結果也將證實我的老闆沒有用錯人。」
「知不知道你的一意孤行可能害慘來哲賢?」
「你不是一想置他於萬劫不復之地嗎?」
「方可言!」他忍不住揚聲。
可言一直到現在才站起來。「我是女人,田曉語所受的傷害我雖不敢說感同身受,但至少可以想像,而我可以告訴你,光用想像的,我便覺得難過、傷、憤怒、仇恨,痛的不得了。」
「那為什麼——」
她舉起手調他先聽她講完。「因為在我們同為女人之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道理,那就是真相,石磊,真相,超越男女性別的真相。」不管別人如何稱呼,可言依然決定連名帶姓的叫他,因為……這樣才有別於林芝璇甜膩膩的「磊」。
「那,」他在胸前環起雙手,標準的「捍衛自我」的肢體語言。「真相是什麼?」
可言頓時語塞。
「可言。」
他對她除掉姓的直呼名字,令她更加迷惘,腦中可說是一片空白。
「可言。」偏偏他還要叫,帶點不耐煩的口氣叫。
「哦…我不知道。
「什麼?石磊頓生煩躁。「太荒謬了。」
「我的意思是我現在還不知道,並不是永遠都不會知道。」
「拜託,」他不耐煩的說:「可言,你以為我今年幾歲,我三十三了,不是三歲,你知道嗎?我看起來有那麼好騙嗎?」
「我沒有騙你。」
「如果你沒有騙我,那就是你被騙了,被朱哲賢所騙。」
可言聽了立即苦笑道;「我倒寧可被他騙。」
「什麼意思?」
「意思是他真的騙了我,但我沒被騙倒。」
「你在說什麼?」他失笑,「我越聽越迷糊。」
「就是哲賢的說詞跟田曉語的一模一樣。」
石磊睜大雙眼,隨即瞇細。「他承認自己有強——」
可言打斷地。「是、是的,他什麼都承認,所以能不能請你行行好,不要再說了。」
「我真不知道你這樣子要怎麼上法庭踉我對抗。」石磊搖頭。
「我才不想跟你對抗,我要的是——」
石磊奇怪的瞥她一眼。「你想要什麼?」
她也不知道,真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人就是有本事擾亂她的心思呢?
「真相。」
石磊歎了口氣,高舉雙手說:「算了,我投降,我放棄,到此為止,明天我就跟法院提出告訴。」
「不!」可言叫道。
「不然你想怎麼樣?」
「跟我聯手,跟我合作。」
「什麼?」石磊不明白。
可言卻向前一步,一臉熱切,雙眸有神的說:「請你跟我聯手,跟我合作。」
「做什麼?」
「當然是查明真相,我相信這個案子的實情絕非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樣。」
是她焦的的神情觸動了他的心門,或是她熱情的口氣動搖了他的塊心。
石磊發現自己竟產生片刻的恍惚,伸手想要為她拂開垂落在左額的一縷髮絲,而且喉頭干縮,頭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咬,這是怎麼回——
「磊?」
林芝璇!
可言猛然後退,雙顆火熱,好像做錯事被捉個正著的孩子,問題是,她做錯了什麼?應該什麼都沒有,不是嗎?
「磊,你——」林芝璇自直關轉進來,乍見可言,也是吃了一驚。「有客人?」
「不,她是——」石磊想要解釋。
可言卻覺得無論他要做什麼解釋,此時此刻她都會承受不了,於是與他搶話道:「我正好要走了。」
林芝璇只發了一下愣,馬上露出她無懈可擊的笑容。
「你是方律師吧!對不起,我不太會認人,來談公事?抱歉,我馬上走;磊,你要的石版畫我幫你找到了,記得你是想掛在臥室,我進去掛,掛好便走。」
她一陣風似的轉進去,還留下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所調的成熟女性就是這副架式與模樣吧!自己早就輸了。
拎起公事包,可言急忙告辭,「我走了。」
「我送你。」
這麼急迫,難道也希望她快走?可言忽然討厭起自己最初的決定,根本不應該來的,根本從一開始就不該來的,她是在幹什麼呢?
「不,不用了。」她推辭著。
「可言,我這房子是芝璇設計的,她清楚每一個角落。」
「不!」已經走到門口的她猛然扭過頭來,髮髻散落得更加厲害,益發顯得發黑臉白。「不要跟我做解釋,我不需要。」
怔在原地的石磊則自問,是啊!我為什麼要跟她解釋?
第五章
「你要請假?」盛學文看著可言遞上的簽單問道:「兩個禮拜?做什麼用?」
「這是我的年假。」可言盡量平常的說。
「我知道你還有年假沒休,甚至不只兩個禮拜,」盛學文說:「也不是不肯放你的假,只問你打算做什麼用?」
「你會支持我?」她問得直接。
「當然。」他也答得乾脆。
「那——」
「但細節還是得問清楚,」不但打斷她,還舉起手來阻止她發言。「另外請別低估我的智商。」
聽他這麼說,可言反倒笑了。「我哪敢?」
「不敢最好,」盛學文也笑了。「雖然不是高到哪裡去,但也不至於相信你是要回去給父母看之類的借口。」
「我並不打算說謊。」
「好,說吧!為什麼請假?」
「我想去做一些調查。」
身為她的老闆,盛學文自然清楚她現在在忙什麼。「這種事我們一向委託給專業調查員去做。」
「我知道,但這個案子不同於一般的案子,盛先生,你就讓我任性一次,好不好?」
「可言,」他勸道:「不是我不肯,而是我怕你——」
她知道他要說什麼,立刻搶道:「我保證我會小心,一定不莽握行事,我保證……」是盛學文關切的眼神令她無言以繼。「盛先生?」
「你堅持親自調查,跟石磊有關嗎?」
「當然無關!」應完才覺得不對。「當然有關,他是對手律師。」
那天晚上石磊還是堅持她坐上他幫她叫來的計程車,並且遞給她一張臨時寫下的便條。
「這是什麼?」可言鎖上了眉頭。
「我家裡的電話及行動電話號碼,」見她沒有立刻伸手來接,石磊乾脆塞進她手中。「拿去。」
已經坐進車內的可言像要說給司機聽似的,故意賭氣的回應,「車子是你叫的,不會有問題。」
「你不拿的話,我就陪你回去,再搭原車回來,相信司機先生不會反對這個提議。」
可言還來不及說什麼,那位好脾氣的中年司機已經說:「歡迎、歡迎,跑完這一趟,我也可以打烊休息了;小姐,」
他甚至從後視鏡看著可言,極為誠懇的表示:「有些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一次都發生不得,你男朋友很關心你噢!」
他們互相對望,都想辯解,但也都沒有出口,不說固然不對,但到意辯解似乎更不對,索性保持沉默,讓那司機認為他們是一對正在鬧彆扭的情侶好了。
盛學文看著思緒不知已飄到哪裡的可言,沒有開口催她,但也有些擔心,如果情況真像他所擔的那樣發展…
他一向視員工如朋友,當然不希望看到可言受傷,受情感的傷。
結果是可言自己先回過神來。「呢.嗯,盛先生,我們剛剛談到哪裡了?」
她越恍惚,盛學文越不放,但如果事情真與「情」字有關,恐怕他這個做老闆一時之間也使不上力,幫不了忙吧!
只能在一旁默默看著,再在必要時刻扶她一把。「談放假呀!」盛學文不想再重拾她剛剛說不清楚跟石磊是否有關的對話,以免令她更加尷尬。「准了。」
「准了。」
「你很失望?」
「不、不、不,」一迭聲的「不」,可言自己都覺得有些矯情兼空洞。「我……謝謝。」還是不說的好,希望不說可以不錯。
「但是…」
「但是?」
「你以為我會置你的安全於不顧?」盛學文問她。
「當然不會,可是我不會有危險呀!」
「是嗎?」
「當然,」可言說:「我只想查明幾件事,哪來的危險性?」
「沒有的話最好,就怕……」盛學文仍然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