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齊萱
「哦?何以見得?」石磊是真的好奇。
「石律師,我可以請你吃頓早餐嗎?」呂佳媛卻反問他。
「我正想說同樣的話哩,我有事要請教你,應該由我請你才是。」
「你先。」
「什麼?」
呂佳媛溫和的說:「你先問,我想你大概有一堆問題想要問我。」
「你都會回答?」石磊終於顯露出職業上的犀利。
「盡量」?她誠懇的表示:「石律師,我盡量。」
早料到這案子棘手,不過石磊嘴上仍說:「好,這樣已經夠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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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照進可言小小的客廳,方承道緊鎖眉頭,只有一句話:「跟我回山上去。」
「哥!」可言抗議。
「跟我回山上去。」他仍在堅持。
「哥,不要鬧了。」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你那個……什麼?客人?」
「委託人,」可言修正道:」你也可以說是我的當事人,但請不要說成客人,我又不是餐館的老闆。」
「隨便啦,管他該被叫做什麼,依我看呢,他根本就不是人。」
「哥!你大老遠從山上來,就為了『吐』我的『槽』?」
「我說錯了嗎?」方承道這回不想讓她。「你自己想想看,他的行為像不像禽獸?」
「你不要侮辱動物好不好?」可言卻說:「動物界講求自然,才不會有這種強迫性的行為。」
「看吧!看吧!」方承道一副捉住了妹妹話柄的樣子。
「自己也說他豬狗不如了。」
「如果事情真像女方說的那樣。」可言氣沉神定的回應。
「難道不是?你自己剛剛都說——」
可言舉起手來阻止他繼續往下說。「我曉得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但那只是對方的說法,哲賢的講法可不是那樣。」
「那當然羅,你見過爽快承認自己偷了別人東西的小偷沒有?還有啊!這個什麼賢的,明明有個那麼好的名字,怎麼做出這樣丟臉的事情來。」
可言一怔,隨即脫口而出:「他也那樣說。」
「誰?誰也怎樣說?」
「嘎?』
「嘎什麼呀!」方承道實在無法相信,眼前這迷迷糊糊的妹妹會是別人口中精明能幹的律師。「問你你說的『她』是誰?」
「噢,對方的律師,說哲賢不哲不賢,卻取名哲賢,完全搭不起來。」他說的可比這還要尖酸刻薄,但可言並不想在哥哥面前重複。
「說的好!」喝完來才發現好像不對,方承道不禁有此尷尬。
可言立刻迫著機會糗他。「真是謝謝你的打氣,你還真會幫我加油。」
「不是啦!在老哥心目中,你當然是全國、甚至是全世界最棒的律師,不過對方那位女律師至少比你會挑客人。」
又說客人,不過現在可言有更需要糾正的一點,沒空理會小錯誤。「誰跟你說他是個女律師?」
「不是嗎?」
「不是。」為加重語氣,可言還特地搖了搖頭。
「我的天啊!」方承道攤進沙發裡哀歎:「太複雜了,我完全無法理解。」
「哪裡複雜了?」可言才真的是不明白。「總共不過四個人,我代表被指控犯下強暴傷害罪的朱哲賢,田曉語則委託石磊辦這個案件,很簡單呀!」
「你一個女人幫男嫌犯脫罪,他一個男人幫女苦主討公道,辦的又是那種案子,難道不複雜。」
「哥,請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那種』案子?」
「就是『那種』啊!不然還有哪一種?」方承道只差沒有對妹妹翻白眼。
「我還犯罪有兩種哩!又不是在賣感冒藥。」說到這裡,又像是撒嬌了。
「總之,女孩子不適合接這種案子,而且錯的一定是你的客戶,不必再辦下去了。」
「你憑什麼斷定錯一定在我們這一方?」
方承道換另一個方式表達看法.「跟你說真的,如果有人這樣欺負你,我一定會搶在爸之前砍死他,我跟你發誓,我一定會砍死這樣的垃圾。」
迎上哥哥認真的眼神和嚴肅的表情,可言頓感鼻頭發酸。「哥……」連聲音都有些哽咽。
「所以這樣的案子你根本連想都不必想那麼一下下,應該馬上就推掉它,像這樣害女人的男人,簡直比殺人犯還要可惡!」
「謝謝你,哥。」可言稍微壓制住激動的情緒說:「身為女人,我會比你更不瞭解這種罪行對女性的傷害嗎?只不過
「只不過怎麼樣?」雖然可言沒有跟他描述得很清楚,但該知道的,方承道認為自己都明白了,幫一個強暴犯辯論,甚至脫罪?這種事,他怎麼可以讓寶貝妹妹去做。
「萬一哲賢是被冤枉的呢?」
方承道像聽到什麼天方夜譚似的怪叫:「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他不也親口跟你說他們之間……他們之間的確有那麼回事?」
「是」
「那還有什麼問題?」
「怎麼沒有問題?問題就在這裡,哲賢說當時是她主動引誘他的,換句話說,他們是在兩廂情願的前提下發生了關係,我的當事人並沒有強迫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他沒有;事後田曉語卻反咬哲賢一口,這分明就是誣賴。」可言口氣激昂。
「如果,」方承道提醒她:「他說的是實話的話;但萬一不是呢?」
「沒有『萬一』,『千萬分之一』都沒有,哲賢不會做這種事,他絕對不會!」
「你又憑什麼這麼相信他?」
「憑我的直覺。」
「算了,」方承道舉高雙手投降。「我認輸,原來你這個律師喜歡耍賴,如果憑直覺就可以於律師的話,那所有大學的法律系都可以關門打烊了。」
「不然你要不要賭賭看。」
「我的天啊!」方承道幾近衝口而出,「你什麼時候從訟根變成賭棍了?」
「哥!」可言抗議。
「真的要賭療方承道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正經八百的問她。
「是呀!」
「不後悔?」
「有什麼好後悔的?」可言不明白。
「你自己說的喲!」
著他那副興奮的樣子,可言忍不住笑開來。「哥,你現在的樣子好三八耶!不信你去瞧鏡子看著。」
「你管我是三人或四九,總之就賭這一場官司,打贏的話,看你要什麼,哥都隨你,輸了的話嘛…」他拉長聲音,放做神秘狀。
「我不會輸,」可言篤定的說:「所以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條件隨我開,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你的胃口能大到哪裡去,我才不怕,該擔的人是你。因為你若打輸,我就要你跟我回家去,怎麼樣?敢不敢賭?」
「不敢的人是小狗!」玩興一起,小時候的用語便脫口而出,「賭了!」
「太好了!」方承道完全沒料到此行能有這麼大的收穫,笑得合不攏嘴。「太好了。」
「話別說得太早,」可言依然一臉平靜的說:「到時後悔的人肯定是你。」
「你想得美。」
「不是『想』,而是我知道自己一定會贏。」雖對哥哥這樣說,但浮現在可言腦海的,卻是石磊那雙冷峻的眸子。
第二章
「我想你一定能幫曉語打贏這場官司。」坐在一家傳統的中式早餐店中,呂佳媛對石磊說。
「哦?」他咬一口燒餅夾油條,有些口齒不清的問她,「你以前就認識我?」
她搖了搖頭。
「不然怎以會這樣說?」
「因為你是曉語找的律師,那個孩子從小到大就沒要過次好的東西。」
「我也是……」他挑挑眉問道:「東西?」
呂佳媛立刻發現自己失言。「不,當然不是。」
「是啊!」石磊馬上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在許多人眼中,律師的確都不是個東西。」
「石律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觸及他促狹的眼神,呂佳媛不禁打住,然後才說:「石律師,何苦開我這個歐巴桑玩笑。」
「你太客氣了,分明還年輕得很。」
呂佳媛一怔,接著才說:「曉語果然找了個能言善道的律師。」
石磊面色一整道:「想要為她討回公道,可不能只靠一張嘴。」
「石律師……」她欲言又止,鎖緊了眉頭。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石磊說:「今早通知你來的人是誰?」
「是一位受曉語之托的護士小姐。」
那就是自己跟警方在忙的時候,雖然經過精密的檢查,確定她腦內不像頭外一樣受了重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大大小小的傷還是夠她受的,怎以還會有餘裕叫親人來?再說若是要叫,早在昨晚深夜受傷時就該叫,又怎以會拖到這個時候,而且找的還只是阿姨?
「你是田小姐的親阿姨?」
「是的,她母親是我唯一的姐姐。」
「你接到電話後,沒有立刻通知令姐?」
呂佳媛臉色一黯道:「我不知道天堂的電話號碼,石律師。」
石磊聞言一愣,馬上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她的母親已經仙逝。」
呂佳媛搖搖頭。「不用道歉,只是我不明白,她都已經把最隱私的一麵攤在你面前了,怎以你會不知道她母親已經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