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齊萱
望著哥哥那樸實的臉龐,可言突然笑出來,並撲上前去拖住他。「居然套我的語法用.你快可以當律師了。」
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方承道一被妹妹抱住,竟顯得手足無措。「喂、嘿、呃,瘋丫頭,傻姑娘,快、快點、快放手啦!」
「我很冷嘛!你抱我一下會怎麼樣?」可言越發調皮.索性抱得更緊。
「你覺得冷?」這下他可緊張了,他爸媽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出不得半點差錯。「感冒了嗎?有沒有發燒?走,我們看醫生去,我帶你去掛急診。」
「急診」兩個字出口,兄妹倆同時怔住,接著方承道便趕緊解釋:「對不起,可言,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可言硬擠出個笑容來說:「沒事,哥,不用道歉,我沒事。」
「但是你看,你自己看,全身抖得這麼厲害,還說沒事?」
「真的沒事,」可言拉開了一點距離,讓方承道看清楚自己。沒有發燒,也沒有感冒,而且我剛從醫院回來而已。」
「你剛從醫院回來?」本來稍稍放鬆的情.因為這句話馬上又緊繃起來。
「對,」如果要親人放心,就說個明白吧I「從醫院的急診室。」
「急診室!」方承道連冷汗都快冒出來了。「你……你到底是……」
「我沒事,不是一直跟你說了嗎?我沒事。是我一位委託人自殺住院。」
「自殺?」
「對,」可言看方承道恢復了鎮靜,便勾著他的臂膀往裡頭走。「你餓不餓?哥。」
「對噢,」他摸摸肚子。「剛才一直擔心你,也不覺得俄,現在……」他不必再說,適時發出「咕嚕」聲的肚子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言笑了,她實在愛煞這個老實的哥哥,「那你等我一下,我洗把臉後,就出去吃早餐。」
「為什麼要出去吃?」
「老哥,我這『鴿子籠』裡什麼都沒有呀!你能吃什麼?」
「什麼都沒有,」方承道一路跟著她走到浴室門口。「那你平常都吃什麼?喝什麼?空氣嗎?」
「又不是你種的花,能夠只吸空氣?」她朝方承道皺皺鼻子,同時捧水洗臉。「客廳坐一下啦!我馬上好。」
「啊!差點忘了。」拋下這莫名其妙的一句後,他便從可言的視線中消失。
不過對方承道的個性與習慣早已瞭如指掌,可言索性用這段時間換上T恤和長褲,然後才回到客廳找他。
「啊!」乍見一大篷花,可言想不驚呼也難。
「我種的花有這麼可怕嗎?」
「好美呀!」少說也有三百朵左右的桔梗,的確美得驚人。
「這還差不多,」方承道得意不已。「看看要擺在哪裡?」
「什麼?不會吧!」
從小一起長大的默契果然不是蓋的,方承道聽懂了。
當然是,全都是要送給你的,不然你以為如何?難道還要我把花繼續藏在樓梯間。」
「你剛剛把這麼漂亮的花放在樓梯間?」可言滿臉的錯愕。
「是呀!」他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什麼是呀!你不擔心會丟掉?」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可言急急忙忙的說:「老天爺,真是被你打敗了,這裡是罪惡之都.可不是咱們長大的山城,治安有多壞,你知不知道?」
「你知道的話,又不肯辭掉工作回家去。」
什麼跟什麼呀!「哥,扯到哪裡去了嘛!」
「我說的不對?」他一邊說,一邊把花插進大玻璃缸中,由不得可言不佩服,該說是「知妹莫若兄」嗎?連她這兒沒有大花瓶也料到了。「這裡壞人多,你就算想幫忙,也該去當警察,而不是幫壞人脫罪的律師。」
「哥。」這件事早談過不下數百遍了,而且已達成共識,不是嗎?可言實在不想再跟他爭論。
但今晚,不,應該說是今晨,方承道似乎特別有感觸,也特別固執,一定要抒發一下已見。「回家賞花不好嗎?幹嘛一個人在這大都市裡衝鋒陷陣,還為一些壞人辯護,壞人就應該捉去關,這麼簡單的道理也需要大家講來講去的嗎?學校已經教過,你從小就比我會唸書,這個道理應該也比我懂得早,是不是?」
「是。」可言知道這時候服他爭是沒有用的,還不如乖乖的順應他。
「所以?」
「叫你來當律師,你要不要?」
「當然不要。」方承道一口回絕。
「同樣的道理,你叫我回家做花農,我也不會呀!我只懂得打官司,哥。」
就像小時候一樣,每次可言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方承道便沒轍,只好事事順著她,頂多歎了口氣。「唉,拿你沒辦法。」
「那就別辦了,」可言笑道:「走,我們還是先出去吃早餐,我兩個多月沒回去了,你要多講一些山上的事情給我聽。」
看著跟他完全不像,也慶幸她跟自己完全不像的妹妹,方承道說:「你以為我會只帶花來嗎?」
聽他這麼說,聰明的可言馬上猜到。「還有點心!爸還是媽做的?」
「是奶奶。」
「奶奶!」可言歡喜驚呼,「太棒了!我有微波爐,快熱來吃一吃,還有,我還有咖啡,幫你沖一杯好不好?」
看著她窈窕的身影和雀躍的表情,方承道原本想要念上兩句的念頭打消了,一切還是等填跑了肚子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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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吃。」同一個時間在頭等病房裡,田曉語輕聲的說。
「曉語。」一個中年婦人手捧著香味四溢的稀飯勸道。
「我不想吃,阿姨,爸爸呢?姐姐、姐夫呢?為什麼他們都沒來?」
「就快來了,」但她迴避的眼神卻和嘴巴說的話不搭軋。
「他們……就快來了。」
「你騙我。」
「我……我…」
「不要說你沒有,因為你報本不會說謊。」
被田曉語稱為「阿姨」的婦人還來不及回應什麼,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已經插了進來。「你呢?你又會不會,有沒?腥齷眩俊?
兩個女人同時朝他望過去。
「石律師!」
「你是田小姐的阿姨吧?對不起,還沒請教你貴姓?」
「我姓呂,雙口呂。」婦人趕緊說。
「呂女士。」
她欠了欠身,馬上懇求道:「石律師,你一定要幫曉語討回公道,把她傷成這樣,那個傢伙……那個禽獸……他不是人!」
看著激動的她,再望望躺在病床上一臉木然的田曉語,石磊沒有馬上應許,只重複方纔的問題:「田小姐,你還沒有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她扭過頭來,冷冷的看著他說:「如果你指的是我到底有沒有被強姦,那我可以再說一遍,有。事實上,我打算從現在起,開始習慣講這兩個字『強姦』,有,我有被人強姦,我是被人強迫發生性行為,我——」
「夠了!」呂佳媛尖叫道:「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丫丁,你不要說——」
「不要那樣叫我!」想不到田曉語的叫比她更大聲:「我早已經不是丫丫,我不是!我不是!」
一位護土連忙進門來問:「你們在幹什麼?」
「護土小姐,沒事的。」呂佳媛趕緊回應。
「病人經過詳細的檢查,雖然沒有嚴重的顱內創傷,但傷勢依然沉重,需要絕對的安靜與休息,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們先離開病房?」
「對不起,對不起。」呂佳媛拚命道歉。
田曉語則說:「謝謝你,我也正想要求他們離開。」
「曉語!」呂佳媛驚呼。
石磊則默默無語。
「兩位?」病人本身都提出要求了,護土小姐當然更有堅持主張的理由。
「但我是她的阿姨,我必須——」
「你住哪裡?怎麼過來的?要不要我送你一程?」石磊突然開口打斷她,並做出請她一起走的手勢。
「石律師!」呂佳媛不解。
田曉語卻已閉上了眼睛。「慢走,我不送了。」
呂佳媛原本還想要說些什麼,不過在環顧四周後,終於決定先眼石磊離開病房。
他們兩人就這樣一路無語的走出醫院。
「石律師,我看我還是去搭公車,這會地應該有公車了,我——」
石磊露出見面以來首度的笑容,打斷她說:「不放搭律師的車?」
「怎麼會?我只是不好意思麻煩你,雖然……」呂佳媛又吞吐起來。
「雖然你也很想知道田小姐發生什麼事?」
「我……」她沒有爭辯,等於默認。
「那就別跟我客氣了,事實上,待會兒該請你不要介意的人,或許是我。」
呂佳媛本來還覺得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但等到看見他開來一輛車身斑駁的車子,總算瞭解他的意思。
「對不起,裡頭很亂。」石磊對著坐上車的她說過之後,便發動了車子。
「沒關係,有車子坐就很好了。」
「雖然不太符合∼個律師的身份。」瞥一眼臉迅速發紅的呂佳媛,石磊又說:「你瞧我這有話便說的毛病,實在也不太像個優秀的律師?!?
「不,」想不到她卻說出了個石磊驚訝的回應。「你一定是位優秀的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