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但求魂夢與君同

第14頁 文 / 齊萱

    「他自己要用的?」

    「是啊,那是錢包和斗篷,貝勒爺想央請湘青幫他繡輪皓日,指他的名號。」

    「原來如此。」』湘青欣然同意道:「請你轉告二貝勒,我一定日夜趕工,繡好之後,就讓小蘭送去給你。」

    「不,貝勒爺指定你一周後的黃昏時分,跟他在流杯亭內相見,到時你親自拿給他就成。」

    「我……」湘青本想推辭,但轉念一想,或許見個面,自己就能進一步廓清心底的疑問,未嘗不好,於是便頷首答應下來。

    小三子見自己能夠順利回去覆命,便也開心笑道:「那好,這些日子貝勒爺蒙皇太后垂愛,可能有機會統領武衛中軍,如果此事成真,那我們府內又可以大大熱鬧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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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湘青將二貝勒所托的錢包和斗篷折疊妥當,打算下午拿給他時,福嬸突然來到繡樓,說福晉叫她過去一趟。

    自進府以來,這還是福晉第二次召見她,湘青不敢怠慢,連忙換上過年時才裁製的銀紫新衣,跟著福嬸往福晉居處行去。

    福晉居於正房「香晉齋」,院宇宏大,廊廡周接,廳前有一架據說已生長了百年有餘的籐蘿,殊為少見,小蘭曾跟她說過當春天來時,花團錦簇,福晉每每愛在籐下賞花閒坐,玩牌品茗。

    福嬸帶她進入廳內,齋中各房均以楠木間隔,迴環四合,室幽戶曲,上口她就是在大廳內與福晉見面的,但這回福晉似乎並不打算在同一個地方見她。

    果然她們轉到一扇雕花精緻的門前,福嬸才出聲,裡面已有一個優雅的女聲應道:「是湘青來了嗎?快進來吧。」

    湘青微低著頭,緩步走進房內,正想跟著福嬸一起跪下,福晉卻已經又開口阻止道:「行過禮也就罷了,湘青,你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湘青依言抬起頭來,福晉端詳清楚後,微覺詫異的說:「湘兒你起居正常,三餐定時,活兒也不算重,怎麼還是稍嫌單薄?是住的不好嗎?還是飲食仍然不慣?」

    「不,」湘青連忙應道:「什麼都好,只是城裡天氣酷寒,湘青有點吃不消而已。」

    「原來如此,」福晉聞言眉頭才稍霽說:「那這陣子就多留在繡樓裡,少出門,王府外嘛,更是別出去的好,我聽王爺說義和團最近鬧得凶,我們女人家尤其要格外當心。」

    「我明白。」前些日子朝廷也才懸賞緝拿康有為、梁啟超,正因為他們仍視保皇黨為眼中釘,湘青才會那麼記掛著一直見不到的南星。

    「芳兒,你忙你的去吧,我還有些話,想跟湘青說一說。」福嬸應聲之後,便先行告退,福晉則說,「湘青,你別一直站著,坐下來吧。」

    「不,湘青不敢造次,站著就好。」

    福晉笑道:「你若一直站著,我如何請你喝茶呢?」

    湘青正想進一步的推辭,裡頭已傳來另一個嬌滴滴的嗓音。「就是嘛,你站咱們坐,說話也不方便啊,您說是不是啊,額娘?」

    聽她對福晉的稱呼,湘青馬上猜知眼前的年輕女子是誰,可是膝蓋都還來不及彎,已被她拉到福晉的左前側坐下。

    「格格……。」湘青急得想抽回手來。

    「原來是這麼聰慧靈敏的一個人,難怪繡出來的花樣會那麼的鮮活,你瞧,你幫我繡的這一裙彩蝶,是不是好像真有蝴蝶在我裙邊飛舞似的?」說完她還特地轉了一圈,果然那一隻隻顏色各異,姿態不一的蝴蝶,都好似要脫離她淺黃的裙擺。

    「哪裡,是格格正當芳華,活絡了這批繡蝶,湘青只是……」她微抬起頭來,才看了格格一眼,整個人已經恍遭雷殛,雙唇微張,無法說出話來,也無法挪開視線。

    眼前的少女嬌俏動人,正朝著湘青淺淺一笑,但令她啞口無語的卻不是格格的美貌,甚至不是她親切的舉止,而是因為……

    她和自己長得實在太像了。

    湘青這才明白為何小蘭會說如果她想知道格格的長相,照鏡子即可。

    「你現在的心情,我完全能夠明白,上回額娘在大廳上見你時,我躲在屏風後往外看,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們兩個實在長得太像了。」

    「你哪裡比得上湘青,任何人只要再看清楚一點,就曉得誰是醜格格,誰是美湘青。」福晉笑說。

    「福晉……」湘青深怕格格會生氣,連忙討饒道。

    「對啊,」想不到格格絲毫不以為杵道:「而且只要一試繡工,真假立辨。」

    「這才真是到了重點,」福晉說:「若不是你手太笨,趕製不出嫁服來,我又何需將湘青從南方千里迢迢的請來,讓她飽受思鄉之苦?」

    湘青本想趁此詢問格格的婚期,卻見格格臉上閃過一抹陰影,笑容也幾乎消隱不見,湘青不知何因,難道是她不想出嫁?

    「額娘成天就只會叨念我,好像恨不能將我早日嫁掉似的,而二哥過了年就已二十八,反倒不見額娘著急。」

    「你二哥那挑剔的脾氣,我都已經懶得理他了,更何況男女有別,他三十再娶也不嫌晚,可你不同,你的婚事早十幾年便已訂下,今年也二十三了,你倒說說看,有哪一家把格格留到這麼大年紀的?」

    格格語塞,忽見湘青在一旁凝神傾聽,馬上將話鋒一轉道:「額娘不是說湘青與我同樣歲數嗎?她也還沒出閣啊,更何況二哥的心事,我還比額娘多知道那麼一些。」

    福晉瞧女兒一臉的得意,不禁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的說:「請湘青來喝茶,是想讓你跟她謝趕繡之勞啊,結果你一會兒管人家還沒出閣,一會兒又提載皓的事,誰曉得你在胡扯些什麼?」

    「我才沒胡扯,額娘剛才不是才說湘青和我根本不像嗎?除了額娘,也有個人這麼說哩,他說啊,」她故意咳上兩聲,學著道:「妹子和湘青乍看之下是有點像,但湘青的臉型線條較柔,似鵝蛋,眉毛較濃,雙眸較亮,若真要挑出相似的地方,只能說鼻樑一樣挺,雙唇一樣嬌嫩小巧吧。」

    「是載皓說的?」福晉雙眉微鎖道。

    「是啊,」格格猶自一派天真的說:「額娘,我看這會兒府內上下,最慶幸我手笨的,便是二哥了,聽說元宵那晚,他還為了送湘青燈籠,當眾表演了他那難得展現的箭術呢!」

    湘青不必抬頭,也可以感覺到福晉漸漸變得凝重、複雜的逼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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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青,多日不見,你怎麼好似又清瘦了些?」載皓一襲長棉襖,輕甩辮子,大踏步走過來說。

    「湘青見過貝勒爺。」她避開了載皓伸出的手,刻意退開兩步道。

    這姑娘實在有點意思,她進府不久後,自己就注意到她了,他一向自視甚高,多少望族名媛,豪門淑女,他均著不上眼,也因此連小他三歲的四貝勒都已娶妻,他卻仍是孤家寡人,以期佳人。

    這個名叫湘青的南方佳麗,是否就是他守候的答案,載皓其實也並不是那麼的清楚,只是每次見到她,內心都會升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和親切感,深怕她會受人輕侮,覺得自己有照顧她的責任與義務。

    最不可思議的,還是湘青一直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見她越多次,就越想再看她,再多瞭解她一些。

    「叫我載皓好了,」他笑道:「貝勒爺、貝勒爺,成天被人這麼叫,快煩死了。」

    「貝勒爺真愛開我們這些下人的玩笑。」

    「湘青,」載皓有些發急的說:「我是不是曾在你面前做錯過事?不然你怎麼老愛拒我於千里之外呢?額娘說你是她請來的貴客,又怎麼好說是下人呢?」

    他懇切的口吻讓湘青為之一窒,他說的其實也沒錯,堂堂一個貝勒,對她不但不曾擺架子、使威風,而且還處處禮遇,時時關照,她實在沒有理由一再對他冷言冷語的。

    然而一觸及他那銳利的眼神,湘青馬上就聯想到他高明的箭術以及曾沾染著南星血肉的箭矛,這麼一來,就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拉近兩人的距離,更遑論與他親近了。

    「貝勒爺清楚我的身份就好,也請貝勒爺別忘了自己的尊貴,以及跟我們尋常百姓的差異。」湘青一口氣說到這裡,索性不等他回應,就將手中的包袱遞過去說:「錢包與斗篷都已繡好了,還望貝勒爺不嫌棄手工粗糙。」

    載皓順手就打開布巾,攤平錢包,揮抖篷袍。「這是……?」

    湘青指著樣式一致,只是大小有別的繡圖說:「一般人提起太陽總想到日正當中時的烈陽,火熱、耀眼、光芒四射,正如貝勒爺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但物極必反,剛極必折,繁華之後,必是無盡的寂寞,湘青以為貝勒爺仍未至盛年,便擅自做了主張。為貝勒爺繡上旭日昇時的太陽,蘊含著無窮的希望,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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